第十一章:恐慌與談心
藍逸飛匆匆趕到傲梅院的時候,林紫韻已經(jīng)沉沉入睡,梅娟正在替林紫韻擦著臉,那張蒼白的臉,此刻依舊。卻無端帶著幾許悲涼,藍逸飛聞見梅娟微微嘆息了一下,眉頭一皺。 “晚上到底怎么回事?”他已經(jīng)注意到那一堆灰末,經(jīng)歷了門的開開合合之后,仿若雨后的花朵般零落,恰似現(xiàn)在的林紫韻。 “少爺,林姑娘好像有很大的心事?!彼{逸飛看著梅娟,這個問題他一早便發(fā)現(xiàn)了,但無端端現(xiàn)在這樣,可不僅僅是心事的緣故?!安恢遣皇墙袢帐荏@的緣故?今日分開前林姑娘還是好好的,可是等淳一在小園中找到林姑娘的時候,林姑娘就已經(jīng)有點魂不守舍了,奴婢還以為林姑娘是累著了呢,卻沒有想到……”梅娟說著,看著那哭的腫的如同桃子一般的雙眼,不禁淚水盈眶。 藍逸飛的手撫上那張臉,此刻的林紫韻退散了那股靈氣,卻依然讓人疼惜。藍逸飛清楚,梅娟說的是實話,可是,他也清楚,分開的時候他林紫韻未有異樣,難道是她將心思隱藏地太好了?要不然,就是分開之后又遇到了什么事情…… 想到這里,藍逸飛立刻吩咐著:“瑯琊,去問問林姑娘今日與我分開之后去了哪兒,與那些人接觸了!”心中雖覺得不大可能,元帥府一向和和樂樂,而且看母親父親的模樣,是恨不得自己與林姑娘有點什么的,那就肯定不會做出傷害林姑娘的事情,況且今日父親上朝未歸,更是不大可能了。 瑯琊躬身點點頭,默然退了出去。 夜,似乎更深沉了,但元帥府中,同樣不能入眠的,還有元帥夫人徐蘭。打從老圣僧嘴中聽說了那預言之后,徐蘭的整個心思都陷了進去。藍家一直都是一脈相傳,到了她這代,雖然早早生了藍逸飛,但藍逸飛這副厭惡女人的模樣,讓徐蘭很是擔憂。原本林紫韻一出現(xiàn),她的擔憂便減半了,但現(xiàn)在,她又不得不將所有的心思放在子嗣上。 老圣僧說,家中有災難,這到底是應(yīng)驗在她身上,還是在老爺,亦或者是飛兒身上?不得不說,即使是任何一人,徐蘭都不愿意。但若要其中挑選一個,徐蘭肯定想挺身而出。但命運,只能規(guī)避,不能抵抗。 “哎,老圣僧怎也不肯明說,這元帥府看著光鮮亮麗,日后的腥風血雨,估計是必不可少的了!”畢竟是元帥夫人,膽量相比于一般的深閨婦人好多了。只是再怎么有氣魄,突兀間聽到這個消息,心中也是惶恐不安的。 看來,為了藍家的香火,勢必要做點什么了!徐蘭暗暗下定決心。 “夫人,這么晚了還未睡?”一道渾厚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徐蘭的心思。抬頭一看,一整日進宮的藍國祥此刻正低頭望著她,一雙眼眸中血絲滿布,這讓徐蘭更是恐慌起來,忙起身喊著丫鬟備些熱茶,這才拿起一旁的毛巾替藍國祥擦起臉來。 “莫非近日邊疆有異?否則老爺短短不可能在宮中待如此長時間……”徐蘭嘆了嘆氣,作為枕邊人,她知道地再清楚不過了,這藍國祥一般都不參與朝廷瑣事。這一生,他唯一擅長的或許就是大戰(zhàn)了。所以平時的早朝,藍國祥也只是露個臉而已,早朝完之后,便自行歸家。但今日不同,外界的那些小道消息已經(jīng)充盈在耳邊,徐蘭隨即便想到了老圣僧的話,頓時整顆心都提了起來,“老爺,該不會邊疆有異變,皇上依舊要派你上陣殺敵吧?” 藍國祥愣了一下,詫異地看了徐蘭一眼,雙眸中有著堅定:“今日早朝,邊疆上報,祈天國再次挑起紛爭,顛城百姓惶恐不已,該是我藍家奉獻的時候了!” 徐蘭一聽這話,頓時后退了一步,最最不好的猜測,似乎已經(jīng)成為了現(xiàn)實,難道老圣僧說的,就是應(yīng)正在老爺身上?徐蘭低下頭緩緩呼吸著,平復著自己的震驚,這才抬起頭,“老爺,可是你現(xiàn)在不宜出遠門?。 ?/br> “不宜出遠門?夫人這是哪里來的說法,大男兒自古志在四方,藍家已經(jīng)沉寂很久了,該是重整雄風的時刻了!”年輕時每一次的出戰(zhàn),家里人也都擔心不已,是以藍國祥已經(jīng)習慣了這樣的場景,絲毫沒有考慮到其中另有隱情。 “老爺,您這次不能去,老圣僧昨日特意來府上,就是為了提醒我們,此次前去兇多吉少!老爺,飛兒現(xiàn)在還沒有成家,還沒有子嗣,難道你就不希望看著兒孫繞膝,享受天倫之樂嗎?”徐蘭緩緩出口,語氣堅定不已。 可是藍國祥卻眉頭微皺,“老圣僧?夫人說的可是南山上的南佛寺老圣僧?”如果是他的話,這話倒是可信幾分??墒恰?/br> “自然是南佛寺的老圣僧了,這泱泱的大魏國,也只有南佛寺的老圣僧,才能鐵口直斷,而且擁有預見之能!”徐蘭趕緊回復,生怕漏了這個重大的消息。 “可是夫人還記得否,當初老圣僧還斷言,飛兒是孤星,今后空孑然一身,無子嗣,無賢妻的。可是現(xiàn)在看來,老圣僧的斷言似乎也有出誤的時候?;噬辖袢找呀?jīng)下旨,讓藍家?guī)ьI(lǐng)十萬大軍奔赴顛城,抗擊祈天國。夫人,你一向最是懂我心的,這個時候,藍某唯一擔憂的只是閑賦在家,不能報效國家。”藍國祥深知徐蘭的擔憂,年少輕狂時,他將徐蘭的擔憂看成是杞人憂天,可是真正等到上了戰(zhàn)場,看多了生離死別,馬革裹尸之后,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有時人力是多么的渺小??墒牵翘锰么笪簢脑獛?,戰(zhàn)事非他莫屬,這是毋庸置疑的。何況,現(xiàn)在朝廷中,數(shù)得上來的驍勇善戰(zhàn)的將軍也很少,他也不放心派其他人去。 “老爺……”徐蘭終于有點崩潰了,現(xiàn)在的她,終于明白為何老圣僧會親自來元帥府提醒她此事了,老爺實在是冥頑不靈,根本就無從勸說。 “好了,夫人,皇上命令我后天領(lǐng)兵出發(fā),時間很緊,我還得趕緊布置呢!”說罷,藍國祥擺擺手,轉(zhuǎn)過身,避過了徐蘭那一臉的悲戚。人生最痛苦的是生離死別,而他,縱使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多次,還是難以承受。每一次戰(zhàn)場的廝殺得勝歸來,他都覺得好像與命運抗爭后贏得了一次生機。而這次,就看自己能否再次贏得命運了! “老爺……”看著藍國祥遠去的身影,徐蘭的身子順便軟倒在地上,世界仿佛在眼前崩塌,她所有的依賴,所有的信念,頃刻間灰飛煙滅,留下的,只是一臉的茫然和凄涼而已。老圣僧的話依舊在耳邊環(huán)繞著,而她的心思依然成灰,若不是想著還有一點點希望,此刻的她肯定已經(jīng)撞墻自殺了! 青蘭院從最初的安靜,到片刻的生機,又重新恢復了一片死靜?,樼鹱哌M來的時候,突然感覺自己似乎走錯了地方,但是仔細一看,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思維并無混亂,只是這青蘭院亂了! 原本做事情井然有序的丫鬟們,此刻正在竊竊私語,僅有的幾個干正事的,也都神情恍惚,甚至連他走進院子的時候,也沒有在意。這青蘭院,到底是怎么了?瑯琊疑惑地看著丫鬟一眼,這才偷偷走到了她們身后,而僅僅這一下,他的身子頓住了! “夫人說,今日南佛寺的老圣僧專程前來元帥府,就是說老爺即將要戰(zhàn)死沙場,要夫人做好準備……一個梳著雙髻的丫鬟有模有樣地說著,而她旁邊一個身著綠衣的姑娘輕蔑地瞥了一眼那丫鬟,這才施施然說著,“哎呀,你這消息都已經(jīng)過了,大家也都知道了,沒什么新鮮的,我這消息才勁爆呢,你們知道住在傲梅院的林姑娘吧?”說完,那綠衣丫鬟見眾人的目光全部聚焦在身上,這才高傲地昂著頭,享受過眾人的仰慕之后,這才緩緩低頭,“我跟你們說啊,老圣僧專門來元帥府已經(jīng)是稀奇事了,跟夫人談話也沒什么了不得的??墒悄銈冎绬??一向神秘的老圣僧居然和林姑娘談起來了……” “啊……”周圍丫鬟一陣驚訝的聲音,個個捂著嘴巴,盡量將自己的訝異壓制到最小。但還是有個別丫鬟很是小心翼翼地左右觀望著,這一看,頓時整張臉煞白煞白地,聲音如同蚊子般大小:“瑯護衛(wèi)……” 瑯琊撇撇嘴,他又不是才狼虎豹,至于這么慌張嗎?在元帥府當差,膽子未免也太小了點吧! “咳咳,你們不去做事,在這閑聊什么呢?擔心少爺過來,你們自己吃不了,兜著走!”這下,也不用他打聽了,這些丫鬟已經(jīng)將事情說的七七八八了,他拉住那個綠衣丫鬟,拽到一邊,然后吩咐她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一遍,這才滿意地離去了,可是不知為何,他總有一種風雨飄搖的感覺,倒不是現(xiàn)在,現(xiàn)在反而有點像暴風雨前的寧靜,出青云院的時候,他還回頭看了看依舊平靜的大廳,那里面,夫人應(yīng)該還在吧,既然外面這般情況,她還不管……那么,估計事情應(yīng)該很大了! 沒來由地,瑯琊心中涌現(xiàn)一陣恐慌,這下他也不顧那些丫鬟的哀求了,直接飛身而去,瞬間便來到了傲梅院中,而此刻的藍逸飛,正在院子的石桌邊上,沉思著。 “來了,怎么樣?是遇見了什么人了嗎?還是真的是受驚了?”藍逸飛臉上波瀾不驚,但跟在藍逸飛身邊的瑯琊清楚,這只是暫時的平靜而已,他們的少爺瘋狂起來,估計連皇上也難以讓其平靜下來。 “少爺,林姑娘遇見了南佛寺的老圣僧,據(jù)丫鬟們說,和老圣僧談話前,林姑娘還很正常來著,可是談話后,林姑娘就有點晃神了,而且魂不守舍的,她都特意指了好幾次路,林姑娘還是沒有走回傲梅院,最后她還是找了淳一,這才看著林姑娘她們回來的。”瑯琊一說完,看向藍逸飛的時候,不由得帶著幾分小心翼翼,天知道,現(xiàn)在的藍逸飛可是一個隱形的炸彈,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爆炸。 “老圣僧?就是那個說我是孤星,會克死父母的老圣僧?”藍逸飛雙眸微瞇,這個老圣僧在麗晶城的名聲太響亮了,以至于他也不能忽視。據(jù)說,當年就是因為老圣僧預言了老皇帝的登基時間而成名的,此后便被皇室奉為上賓,而南佛寺更是一舉成為整個大魏國的佛家圣地。“可是,我們元帥府還不是好好的?這恰恰說明,這老僧說的話,就像……放屁!” 瑯琊臉上的肌rou顫抖了幾下,心中不由地開始為那老圣僧悲哀。連一向最注重面子的少爺都會罵的出口,是不是會損了他好多的功德呀?不過瑯琊的這心思很快就被藍逸飛打斷了。 “瑯琊,既然這老圣僧沒事亂嚼舌頭的話,我倒不介意讓眾人口中多說一下!”他瞥了一眼瑯琊,那眼中反倒是一片平靜,而瑯琊卻渾身一顫抖,這才是真正的怒極的藍逸飛,他們的少爺。頓時躬身,剛想離開辦事去,卻忽然一震,隨即面有難色的抬起頭,看著藍逸飛,戚戚哀哀地開口:“少爺,還有一件事情,可能比林姑娘的事情更重要,您看……” “啰嗦什么?在我身邊這么久了,還是沒有學會怎么說話嗎?”正在氣頭上的藍逸飛肯定沒有什么好語氣,瑯琊自是知道的,他頭一縮,卻是微微點點頭,這才再次開口著:“剛才屬下去了青蘭院,發(fā)現(xiàn)那邊的情況有點不對勁,好像很不對勁……” “說重點!”藍逸飛已經(jīng)開始不耐煩了,青蘭院中住的可是自己的父親母親,有他父親坐鎮(zhèn),他倒是放心不已。 “少爺,聽丫鬟們說,那老圣僧斷言,元帥此次出征,肯定會戰(zhàn)死沙場!”瑯琊見藍逸飛冷冷的目光盯著自己,只得硬著頭皮將話說完,可是這一說完,并沒有讓他輕松許多,耳邊只聽得細細的聲音,仿佛是切西瓜一般,他輕靈的腳步移開,那原本完整的石桌,此刻已經(jīng)偏偏碎裂,一塊一塊地掉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