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哀莫大于心死
“確定嗎?”看著藍逸飛急匆匆走入青蘭院,林紫韻反而不著急了。這元帥府出現(xiàn)這種事情,這時候恐怕最冷靜的便是她了,因為死去的人與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她反而能夠置身事外。 但是現(xiàn)在,林紫韻也明白,無論如何,自己也不能做到倘然的。 “恩,皇上剛剛派洪文公公傳消息的?!爆樼鹨膊辉敢舛嗾f,說完急忙跟著藍逸飛進了青蘭院,林紫韻深吸了一口氣,這才走了進去。 距離上一回見識到青蘭院異樣已經(jīng)有兩個月了,時光仿佛沒有在這里流逝一般,這里的雜亂依舊,這里的哭泣聲依舊,只是這回規(guī)模更大了一點而已。林紫韻忽然有點慶幸,這元帥藍國祥只是取了伯母一個女人,要是眾多女人一起哭訴的話,她肯定是一個頭兩個大的情況。 “母親!”林紫韻只聽到藍逸飛很是輕輕的低呼,而就在下一刻,一聲驚天地泣鬼神的哭泣聲便在青蘭院其他的哭泣聲中掃蕩著,她疾走幾步,進了大廳,看到了那原本端莊無比的夫人徐蘭,此刻正蜷在地上,那聲音歇斯底里:“我就說他這次肯定是戰(zhàn)死沙場,他還不信……”相比起那哭聲,這言語倒是弱了許多,可是聽在林紫韻耳中,卻發(fā)覺得其中的悲涼。 兩個月前的一幕幕,仿佛又出現(xiàn)在眼前。當時她就坐在這大廳中,陪著伯母一起等藍逸飛的消息。果然藍逸飛不負眾望,帶來的消息讓伯母很是安心。她當時也沒有太注意,只知道,似乎是因為藍逸飛另有安排,伯母才會如此安心的。卻怎么都沒有想到,事情居然真的發(fā)展成今天這個樣子。 “母親……”林紫韻分明看到了隱藏在藍逸飛眼眸深處的悲傷,她忽然有點自慚形穢,此刻的他,依然要顧忌著撐起元帥府這個家,堅持著不能倒下。林紫韻緩緩走上前,輕輕將徐蘭扶了起來。 “伯母,人死不能復生,您一定要節(jié)哀!”她一直都不會說好話,自然這個時候也是一樣的,但她的手卻在下一刻被狠狠地抓住了,她詫異抬頭,卻見徐蘭的雙眸依舊渙散著,但是她卻倔強地重復著那句話:“我就說他這次肯定是戰(zhàn)死沙場,他還不信……” 林紫韻忽然有點恨那個所謂的圣僧了,就是他的鐵口直斷,讓伯母遭受了這許多罪,若不是他的預言,自己或許還懷揣著一個美麗的夢,在期待著回歸的一天。她和伯母同命相連,都是被預言愚弄的人,讓自己的生活淪陷在悲哀中,對未來的絕望中。 只是,她想通之后,一步一步走了出來,而伯母呢?這世界上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此了吧?而林紫韻那幾次接觸這對夫妻來看,顯然是一對感情深厚的伉儷,林紫韻忽然擔憂地看著徐蘭,這古代的那些劣俗不知道是不是也存在著,要不然依伯母這倔強的性子,林紫韻抬眼看著藍逸飛的時候,臉上的擔憂被藍逸飛收入眼中,而他只是微微點點頭:“紫韻,母親的事情,就麻煩你了!” 林紫韻點點頭,她知道。元帥藍國祥的去世,意味著元帥的天即將要塌了,而藍逸飛現(xiàn)在,就是要用自己的血rou之軀,將整個天撐起來,在悲傷和堅強之間,他只能將悲傷深深埋藏,他只能堅強。 “瑯琊!”見藍逸飛大步走出大廳,林紫韻只來得及叫住瑯琊,“你記得照顧好你們少爺,不要讓他太累了!” 瑯琊神色復雜地看了一眼林紫韻,這才點點頭:“你用林姑娘吩咐,瑯琊也必定搬到,放心吧,林姑娘,你只需照顧好夫人就行?!闭f完,也疾步跟了出去。 整個大廳現(xiàn)在,似乎只剩下林紫韻,徐蘭,梅娟,還有剛開始通知徐蘭消息的管家。 “老管家,能夠麻煩您,趕緊去頂一副棺材?然后辦喪事所用的物品整理一份,要通知的元帥好友名單也列一份,我想這些藍逸飛會需要的?!绷肿享嵰荒槗鷳n地看著徐蘭,她依舊哭泣著,聲音略微小點,卻依舊讓聞著傷心。 “是的,林姑娘,那老奴這就下去了!”老管家的聲音中也有著一絲鼻音,林紫韻不禁抬頭看著,企圖將眼中的那些淚水倒流回去,現(xiàn)在的她,也不能脆弱,她必須堅強起來,辦藍逸飛負擔起來。 “梅娟,去打盆水來吧,我替伯母擦擦臉!”林紫韻看了看徐蘭的情況,頓時搖搖頭。這個時候,也只能讓她痛快地哭出來,這樣或許對排解心中的悲傷更好一點,但是這樣也難免傷及喉嚨,這個她倒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此刻的林紫韻才發(fā)覺,原來自己真的是這樣的無用,一點忙都幫不上。 “好的,林姑娘!”梅娟緩緩退下,而現(xiàn)在林紫韻看著徐蘭,反倒是輕松下來了。 “伯母,我老家有個說法,說每個好人死去了,都會到達天堂,變成世間最純凈最純凈的生靈,這種生靈就是天使。9歲的時候,我mama,也就是母親去世了,我也像你這樣哭的稀里嘩啦的,只要一想到以后沒有母親的生活,我就覺得未來很恐怖,可是,現(xiàn)在我一眼活著不是?有的人一生,或許是為了帶給你幸福,有的人一生,也許只是為了成為生命中的過,我想,我的mama也是的吧?她長什么樣子,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記不得了,只剩下一個大概的輪廓,多么可笑啊,我那時還以為,mama是我的天,一旦走了,天就塌了……”說到這里,林紫韻察覺到梅娟進來,這才從梅娟手中接過濕毛巾,將徐蘭上下整理了一下。 “伯母,伯父去世了,元帥府還在,即使將來元帥府沒了,我們還有藍逸飛。所以,你一定要振作起來,這整個麗晶城,想看元帥府笑話的人多了,但是您不能就這樣甘愿認輸,即使現(xiàn)在,我們也要挺起胸膛,風風光光地為元帥辦一場喪禮?!绷肿享嵳f著說著,眼淚也不由落了下來。 “傻孩子!”那嘶啞的聲音,讓林紫韻忽然一滯,想到是徐蘭發(fā)出的之后,她忽然有一剎那的驚喜,“哎,我原本也是沒有想到,沒想到他真的會離我們而去?!毙焯m的目光飄遠,林紫韻卻微微皺眉,這種狀況真的很不一樣,她那時候面對mama的去世,也只是哭的稀里嘩啦而已,而現(xiàn)在,伯母這么快就恢復過來,林紫韻剛才的欣喜已經(jīng)不見了,反而帶著點惶恐,心中隱隱有種感覺,卻摸不清到底是什么。 “伯母……”林紫韻叫著,將徐蘭緊緊抱在懷中。 “傻孩子,這元帥府中,沒有一個是弱的,伯母沒有你以為的那么脆弱!”徐蘭說著的時候,似乎抽盡了力氣,而林紫韻的眉頭更是鎖了起來,而這一切,沒有人知道。站在一旁的梅娟,只是欣喜地看著夫人恢復成原樣,看起來倒是精神了許多。 因為皇上傳來的消息說,元帥在戰(zhàn)場上被人殺死,而且尸身被搶之后,元帥府也只能用衣裳代替藍國祥,喪事定在第二日。有了林紫韻的提醒,加上藍逸飛的速度,這一切倒也是很順利。只是收拾藍國祥元帥衣物的時候,林紫韻再一次看到了徐蘭的恍惚,只是一想這一天下來,她倒是一直吃飯喝水正常,這才微微放下了心。 “丫頭,你知道嗎?這里幾乎所有的衣服都是我做的,可惜的是,現(xiàn)在他也穿不到了!”徐蘭每整理一件衣服,都能講出一個故事來,而林紫韻陪伴在一側,也都是洗耳恭聽,對于伯母和伯父之間的感情,她也有了個大概的了解,想不到這里,還會有真正的愛情存在,林紫韻佩服的同時,更感到惋惜,好人總是命不長久,藍國祥怎么會就這么快離去了呢? “伯母,您就不要再多想了,憂傷也傷身哪!”林紫韻不止一次提醒徐蘭,徐蘭卻每回都是微微一笑,仿佛什么在她眼中都淡然如同云霧一般,所以之后她依舊還是恢復原來的樣子,憂傷依舊,回憶依舊。 拿著衣物回到靈堂上,厚重的棺材擺在大堂中,兩邊的白花白聯(lián)也都準備妥當,林紫韻和徐蘭來到了棺材前面,蹲坐在一旁,看著前面跳躍在火盆中的值錢,時光忽然有點流轉的感覺,而前面前來的人在管家的帶領下也是一波接著一波,而就在這時,一個熟悉的身影來到了前面,藍逸飛一看,立即起身:“煩擾洪公公了!” “哀家這也是為皇上辦事的,這藍元帥一向驍勇善戰(zhàn)的,卻沒有想到,這次卻……哎,藍家公子,你也要節(jié)哀順變呀!”洪公公說著,對著棺材也是微微一福身,這才繼續(xù)說著,“皇上已經(jīng)說了,這元帥的尸身,一定會奪過來,讓元帥歸鄉(xiāng),入土為安!” “藍逸飛謝過皇上大恩,不過還請洪公公代我向皇上轉達一句話?!彼{逸飛冷聲說著。 “還請講!”林紫韻分明看到了洪公公眼中的那抹不屑,但是轉眼即逝。 “我父親的尸身,我自會親自討回來,而一旦被我查明這事后另有隱情,我們藍家必將十倍取回!”藍逸飛說完,也不看洪公公愕然的神色,轉身,利落地蹲下,依舊將紙錢攤開,搓了搓,這才一點一點地放入火盆中,依舊看著那火焰一吞一吐的,而那邊,洪公公也在管家的帶領下,出了元帥府,而林紫韻也分明聽到了洪公公很是不忿的聲音:“好,好呀,這元帥府果然是不一般,虎父無犬子呀!” 這樣明褒暗貶的話,林紫韻聽得太多了,也就沒有太大的感受,而徐蘭更是如此,更遑論一旁的藍逸飛了! 正當林紫韻以為這喪禮就這樣平淡下去的時候,一個肥碩的身影緩步來到了靈前,而管家看向這人的時候,一臉的鄙夷,藍逸飛也站了起來,看著那人的眼光中有著怨惡,或許更多的,是仇恨。 仇恨?林紫韻詫異地看著這個可以堪稱為豬的人物,那一臉的油光,肥頭肥腦地將五官襯托地無比巨大,加上那一個大肚子,讓林紫韻瞬間覺得,這人不拿去屠殺了賣rou,簡直就是浪費。 “林大人……”林紫韻聽見藍逸飛幾乎咬牙切齒的聲音,這難道就是那個可能暗中害了元帥的人? “藍公子,沒有想到啊,藍元帥就這么去了……”那林大人一聽,便立即擺出一副傷心的尊榮,林紫韻看了一眼之后便覺得無趣地緊,這樣的人,似乎也太l了點吧! “謝謝林大人前來,不過禮尚往來,待到林大人仙去一日,藍某一定燃炮為您哀悼!”藍逸飛說完,又是一躬身,緩緩退下,林紫韻分明看到那人巨大的肚子上,一挺一挺的,顯然是氣的不輕。 見藍逸飛在身邊跪了下來,林紫韻還想著上前問一問,是否他就是呢,卻忽然感覺旁邊一空,眼尖地瞥到了老管家忽然飛身上來的身影,轉頭一看,徐蘭正倒在老管家懷中,頓時驚道:“伯母,你怎么啦?” 驚慌的眼神瞥向藍逸飛的時候,藍逸飛也只是微微一動,隨即冷靜地站起身,直接從老管家手中接過徐蘭,囑咐了幾聲,這才抱著徐蘭走向后院,而林紫韻也只是遲疑了一兩秒而已,隨即便站了起來,拔腿跟了上去。 許久,待林紫韻將徐蘭的衣服脫掉,面容整理清楚后,大夫才在管家的催促下姍姍來遲,而藍逸飛卻直接一把將大夫帶到了床邊,看著床上昏迷的徐蘭,藍逸飛一臉的擔憂,而林紫韻也同樣縮緊了拳頭,藍逸飛將母親交代給自己看著的,現(xiàn)在卻發(fā)生了這種事情,林紫韻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什么了! “大夫,怎么樣了?”此刻的林紫韻也不敢看藍逸飛的臉,怕那張臉能將人凍住,所以也只得將目標轉向大夫,卻只見大夫微微轉頭:“哎,這是悲傷過度啊,我開副藥調(diào)理調(diào)理,但關鍵還是要你們開導呀!”大夫顯然也是知道元帥府之事的,也只是嘆息地搖搖頭而已。 “管家,麻煩您了!”林紫韻見藍逸飛一點都沒有動的跡象,這才出聲道,老管家點點頭,帶著大夫出去了,而林紫韻這才緩緩走到藍逸飛身邊,看著那緊緊盯著徐蘭,似乎要將她瞪穿的模樣,不禁搖了搖藍逸飛的手臂:“藍逸飛,這個時候,你要更堅強一點,伯母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