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九章 白首之約
到了此刻,他覺得自己應該忘了,忘了對情情是一種怎樣的感情。 云洛情發(fā)覺,原來她兩世要等的屬于她愛情的宿命,就是澹臺聿,愛情中的跌跌撞撞,都只是為了成全今日。 愛情,有千百種樣子,在她云洛情這里,只有澹臺聿一種。 剩下幾日的時間過得很快,她每天按時為上官憐拔毒,到成親前一天,是最后一次拔毒,但是因為上官憐昏睡的時間太長,或許要多昏睡一兩日才會清醒。 為上官憐拔毒,變成是云洛情代替澹臺聿還上官家的虧欠。 這一日,十里錦紅從驛館門口直延伸至西楚皇宮門口,驛館的門檻都幾乎被人踏破了,外面重兵把守,驛館中進進出出匆匆忙忙的全是宮中嬤嬤侍女,還有一些西楚大官家未出閣的千金,皆是自愿來送嫁的。 云王府的事情處理完畢,青寧也已經被從東爵接到了西楚,正和青衣青裳一起為云洛情打扮,青裳在云洛情出嫁之后便要隨著云月喬一道回東爵了,她并非是云洛情的陪嫁。 紅色的嫁衣如驕陽似火,衣面上繡著精細的花紋,外衫上繡著振翅欲飛的雛鳳,腰束玉帶,腰帶上掛著一塊極為罕見的血玉,彩金打造的鳳冠華美異常,上面鑲嵌著的全是金剛石,閃耀人眼。 云洛情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唇角浮現(xiàn)出一抹淡淡的笑,她拿起眉筆為自己描眉,本已精致絕美的容顏被她隨意的一修飾,更加綺麗妖嬈,美眸顧盼生輝,如折翼在人間的仙子。 畫完之后,她看著銅鏡中的臉,今日她便就要嫁作人婦,她從來不知道,原來待嫁新婦的心情竟會如此忐忑,有著期許,有些緊張。 門吱呀一聲開了,云洛情透過銅鏡,看見走進來的女子,一驚之下立刻回頭,驚喜的叫道:“月喬!” “情jiejie!”云月喬大步跨到云洛情身前,看著云洛情的臉,眼中噙著晶瑩:“情jiejie好美!” “你怎么來了?” “你成親我怎么能不來?不止我來了,世子也來了,是聿太子飛書傳信讓我們來的,這一日若不是聿太子,我們估計就會誤了今日之期。”云月喬道。 云洛情內心暖暖:“你說哥哥也來了?” “是啊,還有……”云月喬似乎意識到是自己嘴快,立即住嘴,面色有些尷尬的停住。 云洛情正要問還有誰,門口已經走來了一人,她看過去,目光一凝。 “小丫頭!” 楚玄痕進門,看到云洛情一襲嫁衣似火,他的眼中充滿笑意,可即便他如何掩藏,也藏不住眼底的一抹悲傷,張揚且熟悉的笑臉上,狀似瀟灑的聲線響起:“小丫頭你出嫁,我怎么能不來送你?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 “好?!痹坡迩閼艘宦?,卻說不出來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覺。 隨后云隱踏了進來,一如既往淡漠的面容,進屋就直接走到云洛情面前:“當年的小女孩如今已經長大,就要嫁為人婦,哥哥祝福你?!?/br> 云洛情一笑:“謝謝哥哥,不過,禮物呢?” 話落,云隱一怔。 云洛情挑了一下眉,連著看了一眼楚玄痕:“你們不是來參加我的婚禮么?不會連結婚禮物都沒帶吧?” 楚玄痕面露一絲尷尬之色,但那絲尷尬很快消失不見:“自然有禮物?!背鄞髟谛≈干系囊幻督渲溉∠聛?,放在云洛情掌心中:“據說這是我外祖父送給外祖母的,外祖母又給了我母妃,本來應該傳給女兒的,可我母妃就生了我一個,所以就給了我,我一直覺得一個大老爺們戴著女子之物奇怪,今日正好,送給你了?!?/br> “太貴重了吧!我不要。這可是你母妃傳給你的,你應該送給你未來的妻子,否則你母妃知道了,定會氣活了將你責罵一番?!痹坡迩榘呀渲溉爻凼种?。 “放心吧,母妃不會責罵我的?!痹谒挠洃浝?,母妃總是非常疼愛他,同樣也會疼愛他喜歡的女子吧。 云洛情搖搖頭,還是沒接。 楚玄痕又把戒指塞過去:“這是送給你的禮物,你若是不要,扔了就好,與我無關了?!背壅f的云淡風輕。 這枚戒指的意義,只有楚玄痕自己最清楚,那的確是母妃留給他未來妻子的,可是小丫頭成親了,這個戒指也從此不會再有主人。 西楚的婚俗是新娘從閨房到新郎的花轎上,新娘子的腳不能沾地,要由兄長將她抱到新郎的手上。 “快快快!太子府的花轎到了!”門外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緊接著門口又開始慌亂起來,喜娘甩著紅帕子,張著大紅唇進來。 “太子妃準備好了嗎?花轎到了!” 這話一出,云月喬趕緊開口:“好了,好了,這就出來。” 云隱看著云洛情的臉,彎腰背起云洛情,一步一步踏出閨房。 時間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隨著母妃嫁入云王府,后來他有了一個meimei,這個meimei極受家里人寵愛,他也很喜歡這個meimei,因為meimei大哭的時候,只要看到他的臉就不哭了,母妃經常拉著他說:“隱兒長大了要保護好meimei?!彼碌狞c頭。 云王府中的孩子真多,可那些孩子不喜歡他,也不喜歡meimei,總是想辦法捉弄他們,后來,王府中只剩下了他們兩個孩子,meimei喜歡到王府外面的世界玩,他便常常偷著帶她從后門溜出去。 每次她玩累了,也就像現(xiàn)在這樣,趴在他的背上。 那時候他覺得,他背在背上的,是他的一片天空。 再后來,他戍守邊疆,再也不能背她了,原本調皮搗蛋的小女孩,漸漸有了玲瓏剔透的心思,能將他們看不到的東西都看懂,父王爺爺都說,臭丫頭長大了,可是在他心中,那個總是纏著他要溜出王府玩的小丫頭,永遠都只是個小丫頭,永遠不會長大。 如今這個小丫頭嫁為了人婦,對方是點蒼大陸上絕無僅有的優(yōu)秀男子,他相信那個人會給meimei幸福,即便心中無端生出一種酸澀苦楚,可他盡力掩飾的很好。只要能讓meimei幸福,他只把苦楚掩藏在心里又算什么呢? 從閨房走到驛館的院子,路程很短,云隱看著腳下的紅毯,只希望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 “云隱,該我送小丫頭了?!毖矍氨灰浑p紫金色的靴子攔住,楚玄痕站在了云隱面前。 “我與小丫頭自小一起長大,我們一起上過學堂,一起捉弄過夫子,一起上郊外打過鳥,一起躺在西山行宮的后山上看過星星,還一起調戲過剛剛進宮的小宮女,打趣過剛剛行過宮刑的小太監(jiān)……” 楚玄痕說的一幕一幕,就在他的話語之間,全都浮現(xiàn)在眼前,曾經一起調皮過的樁樁件件,都那么記憶深刻,即便過了多年,大家都已經不再是曾經的模樣。 從云隱背上接過云洛情抱在懷中,那是楚玄痕這輩子第一次這樣抱著云洛情,如若珍寶。 “小丫頭,送你上轎,我就走了?!背壅f話的聲音極為輕,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 “恩?!睉艘宦?,云洛情抬頭去看楚玄痕,可從她的角度看上去,只能看到修整得很整潔的下巴,她仿佛能透過此看到她離京之后,這個下巴曾經長滿胡茬,這個玉樹臨風瀟灑不拘的東爵最霸王的楚世子蓬頭垢面,日日以酒解憂。因為她記得以前的楚玄痕身上從沒有過此濃的酒味。 “楚玄痕的世界里,終究沒有小丫頭。”楚玄痕輕嘆一句,狀似表現(xiàn)的已經想的明白,輕松灑脫了。 云洛情聽出楚玄痕話語中的灑脫,笑了一下:“我們是一輩子的好朋友,這輩子就算是你想甩了我,我也要賴著你?!?/br> 楚玄痕聞言一笑:“你這小丫頭,甩都甩不掉?!?/br> 說著話,已經走出了驛館。 花轎就停在驛館門口,澹臺聿一身正紅秀龍喜袍,立在花轎邊,氣質渾然如謫仙,鳳目盯著嫁衣如火的女子。 火紅的衣袍隨風飄揚,眉目如畫,如芝蘭玉樹般,身姿挺拔的淡然而立。 澹臺聿起步走到楚玄痕身前,對著云洛情伸手:“聿與卿生生世世之約,生死相托相隨,誓不相負!” 話落,滿場皆驚。 云洛情伸手握住澹臺聿:“生生世世約,終不相負?!?/br> 生生世世! 楚玄痕眼中飛快的閃過一抹疼痛,小丫頭答應澹臺聿的生生世世,即便是下一世,也沒有給他一個機會。身子一怔,眼神呆滯,不知看向了哪里。 多月的話再沒有,澹臺聿從楚玄痕懷中接過云洛情,抬眼看著楚玄痕呆滯的神情,輕吐一語:“有勞楚世子為太子妃送嫁。”話落,轉身朝花轎而去。 將云洛情送入花轎中,澹臺聿翻身上馬,動作行云流水,每一個動作優(yōu)雅至極,許多圍觀的百姓都禁不住捂住自己驚呼的嘴。 西楚女子心中最神圣的如神靈一般的太子殿下,今后就是太子妃一人的了。 迎親隊伍吹吹打打的起行了,隊伍離開了驛館,人群全都跟著花轎而去,驛館門口很快就安靜了下來,直到此刻楚玄痕才發(fā)現(xiàn)在驛館對面的屋檐上,立著一個白衣白發(fā)的男子,似乎也是來送別小丫頭的,只是一直遠遠看著,未曾讓小丫頭知道他來過,剛剛覺得此人傻,卻突然看見那人吐了一口血,艷紅的血染紅了衣襟,楚玄痕一怔,白衣人身邊立刻出現(xiàn)一個黑衣男子扶著他,然后一躍便不見了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