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已經(jīng)有了十多年歷史，發(fā)展迅速的新興教派，信仰的也絕對不是其他新興宗教胡編亂造出來的偽神。相反，降臨派最為核心的信仰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甚至比基督教都要更加真實，更加說說服力。

    ……降臨派信奉著這個世界上唯一的真正天使。

    那是有據(jù)可循，有各種視頻和照片記錄的神之子。

    在看到視頻中年輕伊勒那張充滿了神性之美的臉還有他身后那對絕無僅有的巨大羽翼后，瑪?shù)铝崭械阶约罕簧钌畹卣鸷沉?。而同時，她的朋友告訴她假如加入降臨教派的話，她就可以帶著伊莎在教派設(shè)立的居留所里申請到一個小的房間，那里會有清潔的床鋪和食物。更加重要的是，她的朋友告訴她，會在那里的人都是真正的好人。

    “她們跟你知道的那種人不一樣……她們是得到過救贖的，是有真正信仰的人?！?/br>
    瑪?shù)铝罩两襁€記得她的朋友在談到救贖時候那種閃亮的眼神。那是她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見到過的，對未來充滿了希望的眼神?，?shù)铝盏呐笥褯]有花多少工夫就說服了瑪?shù)铝?，這名不走運的妓女立刻加入了降臨教派，而當(dāng)她得知如果想要入住居留所就必須加入教派后，她讓伊莎也成為了教會成員。

    一直到真正地加入降臨教派后，瑪?shù)铝詹乓庾R到自己是多么的幸運。在過去，在瑪?shù)铝斩虝旱那逍褧r間里，她總是會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人生是怎樣的一坨屎，她為此而感到極度的痛苦……可是，在降臨教派里，她可以參加教會組織的靈修班，只需要一點點錢，卻可以讓她得到真正的救贖。她深刻的感覺到自己的人生改變了，她是如此熱愛她的導(dǎo)師還有她身邊那些熱心，善良的同伴們，她們共同分擔(dān)痛苦和幸福，生平第一次，瑪?shù)铝崭惺艿搅四欠N叫做歸屬感的東西。

    她感到了幸福。

    ……

    ……

    ……

    十字酒吧的員工走廊里，瑪?shù)铝漳樕夏欠N顯而易見的愉悅卻讓加爾文的背后竄起了小蛇似的冷意。他感到有些想吐，雙手變得冰涼。

    “加爾文？”

    艾扎克將手壓在加爾文的肩膀上，他喊著他的名字，可是加爾文卻像是根本沒有聽見。

    “你不應(yīng)該去那里——那不是一個好地方。”

    加爾文干澀地對瑪?shù)铝照f道，他甚至無法正確地說出降臨派的名字。

    瑪?shù)铝盏难劬Ρ牬罅?，她死死地看著加爾文，就像是看著一只打電話的河馬。

    “你說什么？”

    她想了一會兒，終于緩慢地理解了加爾文的提醒，下一秒，她看向加爾文的視線變得惡毒而狂怒。

    “艸你媽！”

    她的嘴唇一抖，朝著加爾文的臉上吐了一口唾沫……加爾文猛地偏過頭躲開了。

    “瑪?shù)铝?，聽我說……”

    他依然想要解釋，瑪?shù)铝盏闹淞R打斷了他。

    “聽著如果你敢再污蔑它哪怕一個音節(jié)我都不會放過你，你這個賣屁股的死基，我發(fā)誓我是認(rèn)真的，我會把你的腸子從你的肚臍里扯出來……”

    “mama——”

    伊莎發(fā)出了一聲受不了的尖叫。因為加爾文和母親的沖突，小女孩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她的眼眶有些發(fā)紅。

    “她喝醉了……”

    伊莎小心翼翼地窺視著加爾文的臉色，發(fā)出了虛弱的辯解。

    加爾文還想開口，可是艾扎克用力地捏住了他的肩胛骨，疼痛讓他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看了一眼怒氣沖沖的瑪?shù)铝?，僵硬地卷曲了一下嘴唇?/br>
    “好吧?！?/br>
    沉默了片刻后，他說。

    “小心一點?！?/br>
    加爾文覺得自己的聲音簡直就像是從另外一個人的身體里發(fā)出來的。

    他習(xí)慣性地想要揉揉伊莎的頭發(fā)，可是他的手被瑪?shù)铝罩刂氐卮蜷_了。

    “離我女兒遠(yuǎn)點——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們這群男人，惡心的戀童癖……”

    瑪?shù)铝照Z無倫次地咒罵了起來，她完全沒有理會伊莎的抗議，強行地將女孩往門外拉去。

    伊莎掙扎著從瑪?shù)铝张赃呣D(zhuǎn)過臉來，她沖著加爾文搖了搖手。

    加爾文憂心忡忡地看著她們離開的背影，眉心間是一道深刻的皺紋。

    “真他媽狗屎?！?/br>
    艾扎克發(fā)出了一聲詛咒。

    空氣像是忽然之間有了重量，沉沉地壓在他們兩人的肩膀上。

    “我真不明白為什么有人會相信那個，看在上帝的份上，都已經(jīng)十五年了——‘天使’什么的可從來沒在信徒面前現(xiàn)身過?！卑烁砂桶偷卣f。

    加爾文瞥了他一眼。

    “他們手里有我當(dāng)年的許多視頻。”多年前的神之子，所謂的真正天使冷漠地開口說道，“……不過，我想他們瞞不了多久。這個世界上早就沒有他們想要的那個‘天使’了。”

    第23章

    “啊哈，當(dāng)然?！?/br>
    艾扎克過了一會兒才接過加爾文的話頭。

    相比起加爾文的冷靜，艾扎克的聲音里浮現(xiàn)出一種微妙的僵硬。加爾文忍不住又看了他一眼，后者的臉上閃過一絲沒有來得及掩飾好的憂慮。走廊昏暗的燈光照射在艾扎克的臉上，在很短的片刻里，他看上去簡直與霍爾頓醫(yī)生一模一樣。

    “……發(fā)生了什么？”加爾文開口。多年來與艾扎克一起長大的默契讓他瞬間就意識到有什么事情正在困擾著艾扎克，而很顯然，那件事情正與他有關(guān)。

    而更有可能的事情是，跟他，還有降臨派有關(guān)。

    “呃，實際上……”艾扎克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每當(dāng)他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他總是會不由自主地揉鼻子，加爾文并不喜歡看到艾扎克的這個動作。

    “我聽到一些風(fēng)聲?！卑苏遄弥迷~，緩慢地開口道，“降臨教派的人正在找你?！?/br>
    加爾文的肩膀稍微放松了一些：“哦，如果你說的是這個……他們早就在找我了?！?/br>
    曾經(jīng)的天使輕蔑地撇了撇嘴角，在艾扎克面前，他沒有掩飾自己對那個教派的厭倦：“他們之前還找到了萊利，讓我想想看，條件是什么……找到‘天使’的人可以得到十萬美金的獎勵來著……”

    “是一百萬?！?/br>
    艾扎克開口糾正了加爾文的話，警探在說話的同時目光飛快地在走廊的前后掃視了一遍，確認(rèn)了在他們周圍并沒有任何其他人后，他依然刻意將聲音壓低在了只有兩人可以聽到的音量。

    “它們這些年發(fā)展得很快，我想它們應(yīng)該弄到了不少錢——加爾文，現(xiàn)在那位‘天使’的懸賞金額是一百萬?！?/br>
    加爾文往自己身上看了一眼。

    “一百萬？看樣子它們確實發(fā)展得很不錯?！?/br>
    “實際上，并不僅僅是‘不錯’而已?！?/br>
    艾扎克習(xí)慣性地給自己點了一支煙，他的疲倦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明顯。

    “很多人都加入了這個該死的教派，明星，政界人物，還有富翁們……那所謂的‘靈修’比你想想的還要對那些人的胃口。它們就像是瘟疫……”艾扎克朝著之前瑪?shù)铝针x開的方向努了努嘴，“正在這個國家蔓延。加爾文，答應(yīng)我，你得小心一點，他們真的是一群瘋子，你不會想知道通過那些所謂的靈修訓(xùn)練后那些信徒有多瘋狂。他們真的非常的，非常的渴望找到你。我真的不知道如果他們真的抓到你的話，他們會干什么……”

    加爾文抬起手，掐掉了艾扎克的煙。

    “萊利不太喜歡有人在員工區(qū)吸煙……以及我一直都很小心?！彼噶酥缸约旱难劬Γ宕髦稚牟噬[形眼鏡用來掩飾自己的真正瞳色，“別太擔(dān)心了，艾扎克，他們尋找的畢竟是那個有翅膀的畸形人，而老爹早就幫我解決掉這個問題了。順便說，我也早就不是當(dāng)年那個他們可以隨意cao控的小男孩了。”

    加爾文補充道。

    艾扎克看上去有一些欲言又止，他開始拼命地揉著自己的鼻子，最后他將煙從加爾文的手里搶了回來并且重新點燃了它。

    “加爾文……實際上……”

    警探慢吞吞地開口，但是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酒保的身影忽然出現(xiàn)在了走廊的另一頭。

    “加爾文？”他朝著加爾文喊道，“這兒有個小麻煩，我覺得你或許會想要來看一看？”

    加爾文眼瞼下方的肌rou不自覺地繃緊了。

    酒保臉上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讓他開始警惕，他的這位同事并不是一個壞人，可是這并不代表他不喜歡看到加爾文為難的樣子——問題不會很大，加爾文知道這一點，可是無論多小，麻煩始終會是麻煩。

    幾分鐘后，加爾文在十字酒吧里看到了酒保說的“小麻煩”。

    維吉利——加爾文花了一點兒時間才想起來那位小點心先生的名字（他甚至還有點震驚他竟然真的記得那位公子哥兒的名字），像是被狐貍咬掉了尾巴的小兔子一樣蜷縮在酒吧靠近門口的一張舊沙發(fā)上。幾個小時之前還光鮮亮麗的男孩現(xiàn)在的模樣卻相當(dāng)凄慘。他的開司米羊毛背心被脫掉了，露出了里頭的襯衫，右邊的一只袖子被血染成了醬紅色，維吉利低著頭，用左手按著自己的傷口，他的膝蓋在發(fā)著抖。

    他的旁邊空無一人，酒吧里的其他人在昏暗的光線下喝酒，談事情，摸低級陪酒妓女的大腿和奶子，他們甚至都沒有多看他一眼。

    維吉利顯得驚慌失措，當(dāng)一位侍應(yīng)生端著龍舌蘭從他旁邊走過去的時候，他喘息著開口求救。

    “……抱歉，我正在流血?！?/br>
    他說。

    那位侍應(yīng)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哦，我想是的，先生?！?/br>
    然后他就走開了。

    維吉利呆滯地看著暗衛(wèi)侍應(yīng)生離開的方向，他忍不住低頭又看了自己的傷口一眼。胳膊上的口子從衣服的裂口中展露出來，像是一張紅色的小嘴。

    “發(fā)生了什么？”

    加爾文的眉頭擠在了一起，他走到了沙發(fā)前面。

    維吉利猛地抬起頭望向他，加爾文之前總以為有人說的“狗狗眼”是一種夸張，但是現(xiàn)在他并不這么認(rèn)為了。他在維吉利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種強烈的欣喜和依靠，這簡直讓他背后發(fā)麻。

    加爾文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接著他就發(fā)現(xiàn)維吉利的臉也被打腫了，他那那雙漂亮的薄荷色眼睛的眼皮變成了藍紫色，腫得像是富含花青素的的某種漿果。

    在意識到加爾文審視的目光后，維吉利蒼白的臉頰上染上了些許紅暈。

    “……嗨。”

    他傻乎乎地盯著加爾文看了片刻后，才猶猶豫豫地開口。他的招呼也蠢得讓加爾文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加爾文發(fā)誓自己聽到了酒保的一絲竊笑。

    “你在這兒干什么？”

    加爾文冷淡地開口。

    維吉利在他那冰冷的語氣中瑟縮了一下，他顫抖著指了指自己的傷口。

    “我……我遇到了搶劫……”

    他說。

    “那么你應(yīng)該去警察局，而不是跑到我的酒吧里來弄臟我的沙發(fā)。”

    維吉利說。

    第2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