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他的臉騰得一下從脖子一直紅到了發(fā)際線。 “我,我可以解釋,加爾文,請讓我解釋——我確實是一個多重人格患者,但是我想你發(fā)誓,這只是一個小概率的精神上的疾病,我絕對不是那種電影里演的殺人犯或者是變態(tài),我從未想過給其他人添麻煩,但是我確實……確實跟普通人有些不同……有的時候我會失去神志,那些人格會取代我做一些事情,當我醒來的時候,總是會有些狀況,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弄的,他們有他們的想法,但是我,我……” 維吉利的話語逐漸變得低微,他的脖子垂了下來,讓人忍不住聯(lián)想起因為失去水份兒逐漸蔫下去的花朵。 “我,我真的很抱歉。我不知道……天啊……這簡直一團糟。我真的只是想要畫一畫你,加爾文,你是那么的……那么的美……簡直就像是一位天使?!?/br> 加爾文扯了扯嘴角,目光驟然變得冰冷。 “你知道……上一個總是拿我的臉來說事的人,已經(jīng)被我切成了碎末并且拌上生牛rou醬堆在后巷的垃圾桶旁邊喂狗了。” “……” 在加爾文的手掌下,維吉利的肌rou變得又硬又僵。 “抱歉?!边^了好久,薄荷色眼睛的大個子小心翼翼地開口?!拔椅椅遥抑皇窍氡磉_一下……你的臉真的……” 加爾文看向他,維吉利迅速地閉上了嘴。 但是幾秒鐘之后,他還是忍不住小聲地詢問道:“那個,你,你真的用了生牛rou醬……” “閉嘴?!?/br> 加爾文打斷了他。 作為一名醫(yī)生的養(yǎng)子,加爾文比普通人更加熟練地在維吉利的胳膊上纏上了固定帶。 在一切完成之后,加爾文直接將維吉利趕出了公寓——當然,當發(fā)現(xiàn)自己被掃地出門后,這名有些太過天真的藝術家顯得格外的呆滯。 “我真的很抱歉,我發(fā)誓其他人并不想打擾到你……嗯,雖然我也不太知道他們到底在想什么……” 他徒勞無功地企圖解釋,但加爾文并沒有給他太多的機會。 “讓我最后一次強調一下?!奔訝栁闹敝钡乜粗S吉利的眼睛,“你確實是我見過的第一個該死的多重人格患者,不過我不關心那個,無論那個什么希斯圖還是芙格……還是你,我都不在乎,我只是不想在我的視野范圍內再一次看到你。第二,你最好不要再在這里晃悠,除非你想要有一天被弄死某個角落?!?/br> 加爾文頓了頓,最后還是說出了口:“……就像是今天早上的那個孩子一樣?!?/br> “加爾文……” “這里很危險?!奔訝栁目戳艘谎劬S吉利的手,“如果連我都能把你弄成這個鬼樣子,那就證明你壓根就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 他回想起了維吉利的那兩個人格,希斯圖——一個男保姆?,然后是一個什么該死的英國醫(yī)生(天知道為什么多重人格患者還要給自己的每個人格定出不同的國籍和身份,無論怎么想加爾文始終覺得這很詭異),在加爾文看來,無論是哪個人格,對于生活在這片區(qū)域的人來說都是一頭鮮美多汁的小肥羊。 更何況,跟普通的黑色區(qū)域居民不同的是,加爾文的生命中除了那些已經(jīng)讓他習以為常的暴力和惡意,他還需要面對一些更加邪惡和扭曲的東西…… 就好像是今天早上那張被血浸透的卡片,上面“我愛你”三個單詞足以提醒加爾文,又有一位變態(tài)被吸引到他的身邊。 從對方那可怕的,扭曲的行兇手法來看,加爾文知道那會是一名他所見到過的最為恐怖和邪惡的存在。 他并不希望像是維吉利這樣的傻瓜單純就是因為被他那張臉吸引圍繞他身邊,最后被那名潛伏在某個黑暗處的變態(tài)所注意到。 加爾文再也不想看到任何人因為他的緣故而受到傷害了。 他受夠了。 第38章 維吉利并不愿意離開加爾文的視線范圍,然而他并沒有成功。 作為一名專業(yè)的騙子,他用了自己所有的技巧來表達自己的無害和柔弱:他耷拉下來的肩膀,有意克制的皺眉,充滿渴望的眼神,以及一切細小的身體動作……他刻意偽裝出來的笨拙配合著他高大的身形以及英俊的面龐(后面這點非常重要,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營造出了一種奇妙的沖突感,他顯得真實,惹人憐愛,幾乎很少有人在面對這樣一個傻乎乎的大個子時還能保持理智不被他打動。 然而遺憾……或者說幸運的事情是,加爾文儼然是一個例外。 這個有著驚人美貌的青年冷漠地將手環(huán)在胸前看著維吉利。 “……我說得不夠清楚嗎?滾。” 他說。 “我,我真的……我真的不想造成你的困擾。” 維吉利結結巴巴地說,臉頰泛起潮紅,嘴唇卻沒有什么血色。 在他這幅模樣的映襯下,加爾文簡直顯得更加鐵石心腸了。 加爾文靠在門框上,他伸出腳尖,踢了踢維吉利……或者說,希斯圖之前打翻在房門 “砰——” 加爾文的房門幾乎是擦著維吉利的鼻尖重重地關了起來。 而加爾文冷酷的模樣——簡直可愛得要命——維吉利想道。 這位騙子先生必須花很大的力氣來壓制自己內心的欲望(還有他兩腿之間的那個玩意),如果可以他真想在加爾文的門前再逗留一會兒,他喜歡加爾文今天的衣服:那從領口露出來的鎖骨和皮膚,以及加爾文尖銳的視線。他腳底和手指都痛得像是快要燃燒起來,不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反而讓維吉利更加的興致盎然,光是想到之前加爾文對對希斯圖做的那些事情,維吉利就感到一種被毒蛇咬過一般的強烈的嫉妒和羨慕。 更何況,這一刻的維吉利非常敏銳的感覺到了,當他表現(xiàn)出這種痛苦的時候,加爾文眼底透露出來的那一絲很淡的后悔和關切,當然,這種過于柔軟的情緒被加爾文很好地掩蓋在了冰冷的面具之下。 維吉利簡直快要因為加爾文的這種天真的可愛而顫抖了。 【維吉利……】 不過,一個虛弱的聲音在他的腦海里響了起來。而他說的話讓維吉利不得不順從了加爾文的驅趕。 有一些事情稍微比發(fā)情要更加重要一些。 維吉利一邊在腦海中想象著一系列相當不適合描寫出來的畫面,一邊一瘸一拐,慢吞吞地拖著步伐離開了那棟破舊而又灰暗的公寓大樓。 在公寓的前方還是一團混亂,黃色和黑色的警戒線粗暴地將今天早上那場慘劇發(fā)生的現(xiàn)場框在了中央,一些警察正在維護現(xiàn)場。維吉利微微睜大了眼睛,他看了一眼那里的地面。那個倒霉的男孩的身體已經(jīng)被移走了,灰色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了一灘血跡,那血跡是那樣的濃郁以至于呈現(xiàn)出一種汽油一樣粘稠的黑色來。在血跡的邊緣,有東西在蠕動。 “該死……” 一名警員發(fā)出了詛咒,在走過血跡旁邊時,一片黑色的“煙霧”被驚飛了起來。 它們震動翅膀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大,即便是隔了這么遠,維吉利卻依然仿佛可以聽到它們發(fā)出來的嗡嗡聲。在場的警員都皺著眉頭,他們的手在空中揮來揮去,驅趕著那些因為血跡而來的蒼蠅。空氣中仿佛依然殘留著那種維吉利熟悉的,鐵銹味和腥臭味混合在一起的味道——腐敗的血液的味道,以及其他。 綠眼睛的男人站在臺階上短暫地頓了頓,他的舌尖在牙齒的縫隙中飛快地滑了一下。 “哇哦?!?/br> 他發(fā)出一聲低低的驚呼,脖子因為戰(zhàn)栗冒出了一片雞皮疙瘩——卻并不是緣于害怕。幾秒鐘后,維吉利飛快地收回了視線,就像是任何一個不愿意惹麻煩的老原住民那樣,他駝著背輕手輕腳從臺階的另一邊離開了,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那并不是你,對嗎?】 維吉利在自己的心里對他的靈魂小伙伴說。 而芙格過了好一會兒回答他。 【如果你問的是那個跟加爾文坦白多重人格身份并且夸夸而談的家伙……沒錯,那不是我?!坑t(yī)生的聲音稍微有一些虛弱,【……是紅鹿】 “……聽上去可不像是一個好消息?!?/br> 從芙格那里得到了確定后,維吉利甚至忍不住在現(xiàn)實中也輕聲嘀咕了一句。 幾個打扮夸張的年輕人從維吉利的背后路過,他們在看到維吉利的那輛昂貴卻老式的林肯車后發(fā)出了一陣不懷好意的喧囂。 維吉利甚至沒有回頭看他們一眼,他飛快地掏出鑰匙打開車門然后坐了進去。 “我記得你說過紅鹿要休息很長一段時間?他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能量來清醒,除非他吞噬我們……等等,老天,我?guī)缀蹩煲杏X不到希斯圖了,他被那個怪物吃掉了嗎?” 維吉利調整了一下后視鏡,芙格的眼睛透過了窄窄的鏡面嚴肅地看著他。 【讓你遺憾了,希斯圖還活著,他畢竟是不同的?!寇礁竦穆曇糇兊煤饋?。紅鹿的出現(xiàn)極大地損耗了分人格的力量和穩(wěn)定性,他緩了一會兒然后接著說道,【至于紅鹿醒來的原因——不要告訴我你真的沒有察覺到?!?/br> 維吉利噘起嘴唇,吐了一口氣,將落在額頭上的一縷卷發(fā)吹開。 “我真想說我沒察覺到,不過那或許是不太可能的,我怎么可能會忽略掉呢……”騙子細長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門’開了。” 盡管只是飛快的一瞥,然而之前在加爾文公寓大門前他看到的場景沒有一絲遺漏地在維吉利的腦海中重現(xiàn)了。 焦躁的警員,匆匆走過的路人,在風中顫動的警戒線,地上的血跡,血跡旁邊大量的蒼蠅……那么多的蒼蠅。 維吉利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我真不喜歡這種感覺,我的小甜心兒不適合跟那種惡心的玩意惹上關系?!?/br> 【可是他認識那把“鑰匙”。】芙格也顯得格外地陰郁,【就像是我們都知道的,門會把所有跟它有關系的東西都侵蝕干凈……不管我們有多么不希望紅鹿那個家伙醒來,但是他畢竟是負責關門的那個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們或許應該因為這件事情而感到慶幸?!?/br> “慶幸什么?”維吉利不滿地叫嚷道,他正在開車,或許是因為心情太差勁的緣故,路面上哪怕是一只螞蟻都會惹得他按下喇叭,“……他醒過來以后被當成能量進行消耗的可是我們!” 【我們原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嘖……我不關心這個。我只知道我要維持自己的神智然后跟加爾文干上一炮,狠狠的干……” 他沒能把話說完。 像是一把冰冷的刀劃過奶油,維吉利只感覺到有什么東西直接刺破了他的靈魂,從他精神上的那個軀殼中探了出來。 綠眼睛的騙子開始往肺部抽氣:“不……不……” 然后他發(fā)出了一聲虛弱的尖叫,或者說,他以為他發(fā)出來了,但實際上,回蕩在車廂內的只有透過車窗模糊地傳進來的喇叭聲和咒罵聲。就在剛才他條件反射性地踩下了油門。 在幻覺中,維吉利覺得自己正在從高空落下,而那個從他身體里冒出來的無形的東西正在用冰冷的牙齒撕咬著他的心臟。 【你……是……】 維吉利被強行地擠壓了出去,然后被深深地埋入意識的深處。 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秒鐘,他聽到了一個幾乎與他一模一樣的聲音輕快地響了起來。 【加爾文是我的……只會是我的……】 ——那是“紅鹿”的聲音。 …… “砰砰砰——” 現(xiàn)實世界中,有人在敲那輛林肯車的車窗。 幾秒鐘后,車窗緩緩地滑動了下來,露出了車廂內綠眼睛男人的臉。 “發(fā)生了什么事情嗎?先生?!?/br> 一名女警微微彎下身看著車窗內說道,她的黑白色摩托車在她的身后閃著燈。 “抱歉,我只是……” 年輕的男人有著一種奇妙的柔軟聲音,他稍微偏了偏頭,從窗外落下的光線照亮了他蒼白的臉。 “先生?!” 女警忽然睜大了眼睛——黑紅色的血線緩慢地從車內那個男人的鼻孔和眼睛里流了出來,伴隨著他說話時候面部肌rou的動作,那些血滴滴答答地浸透了他那件看上去價格不菲的襯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