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他呻吟著,像是被什么神奇的力量所控制一樣,顫抖著伸出手企圖碰觸那對不屬于人間的翅膀—— “咔嚓。”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聲清脆的,玻璃破裂的聲音響了起來。 “紅鹿”猛地抬起頭望向墻壁,那面臟兮兮的鏡子中間出現(xiàn)了一個點。 紅鹿的瞳孔驟然縮緊,幾乎是在同事,鏡子上的那個點迅速地在“咔嚓咔嚓”聲中朝著兩邊和上下蔓延,形成了一道歪歪斜斜的,十字交叉狀的裂紋。 “砰……” 幾秒鐘后,那面鏡子轟然碎裂,它從墻上直接墜了下來,先是砸在了骯臟的洗手臺上,然而那些破碎的玻璃碎片刷拉一下掉落在了地上。 屋頂?shù)臒襞莅l(fā)出了一聲輕響,光線重新變得明亮而穩(wěn)定。 “唔……” 至于加爾文,他徑直倒在地上,發(fā)出了一聲悶哼。 “……砰砰砰……砰砰……” “嘿,他媽的里頭有人嗎?” “……砰砰……” “加爾文?加爾文你在里頭對嗎?” “砰砰……” …… 似乎已經(jīng)沉到了海底,從水面之上傳來了異常遙遠的聲音。 加爾文在逐漸變大的聲音中緩緩地睜開了眼睛,那刺眼的燈光幾乎快要讓他睜不開眼睛,他的臉貼在濕漉漉的瓷磚上,整個人正伏趴在地上,一股混合著潮濕水汽和人類排泄物的臭氣的氣味涌入他的鼻腔。 這里是……盥洗室…… “艸!”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后加爾文猛地跳了起來,他迅速地做出了攻擊的姿勢,然而在沉重的喘息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自己周圍什么都沒有。 沒錯,什么都沒有。 他的襯衫草率地掛在他的身上,皮帶和褲子都好好地穿在身上。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背部,那里并沒有噴涌鮮血的傷口——同時他那兩道手術(shù)留下來的疤痕也已經(jīng)不太疼了。 如果一定要說這里有什么異樣的話,就是他之前用來觀察自己背部的那面鏡子不知為何從墻上掉了下來,在地上砸成了碎片。 加爾文愣愣地看著自己周圍的一切,很久都沒有回過神。 “轟……” 在這個時候,盥洗室的大門被人一腳粗魯?shù)靥唛_了。 酒保臉色極為難看地從門的另一半探出頭來。 “加爾文?你他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你反鎖了門,沒有任何回應(yīng)而且還有東西碎了的聲音……”酒保掃了一眼地面,頓了頓,“……好吧我知道碎的是什么了。” 他望向加爾文的視線帶上了些嚴厲:“你應(yīng)該知道工作時間歸工作時間,要是有什么癮頭你得自己憋著吧?” 他并不覺得加爾文是癮君子,但是今天晚上加爾文的舉動確實讓人懷疑。 加爾文茫然地望向自己的同事,他的嘴唇動了動,企圖解釋剛才發(fā)生的一切,但是,當加爾文企圖組織語言的時候,他才發(fā)現(xiàn)他腦海中的那些記憶是那樣的支離破碎,宛若你在噩夢后第二天醒來,身體上依然殘留著那種恐怖的感覺,大腦卻已經(jīng)自發(fā)地將那些無用的影像掃入遺忘的垃圾簍里。 “我想……我大概滑到了?!?/br> 最后,他這樣對酒保說道,后者看上去松了一口氣。 “好吧。”他說,他看了一眼加爾文的額頭,那里有一個腫起來的淤青,應(yīng)該是之前滑到留給加爾文的紀念品。 事實上就連加爾文自己都有點相信自己或許真的只是滑到了——他之前的背痛發(fā)作的是那樣洶涌,而且他還吃完了自己的止痛藥。 至于那面鏡子—— “……我早就告訴過老板,這里的鏡子已經(jīng)松動了應(yīng)該進行加固。親愛的‘海倫’你真應(yīng)該感謝上帝,它掉下來的時候沒有在直接砸在你臉上。”酒保越過加爾文看了看那面鏡子的殘骸,“不過也許你也應(yīng)該感謝霍爾頓醫(yī)生——說不定就是他在保護你呢。” 加爾文皺了皺眉頭。 “我父親?”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些鏡子是霍爾頓醫(yī)生當年幫忙固定的——當初‘紅胡子’還是個窮光蛋呢。十字酒吧是當時他的朋友們幫忙進行裝潢的……當然,誰會想到之后紅胡子會變成‘紅胡子’呢?!?/br> 酒保聳了聳肩:“霍爾頓醫(yī)生是一個好人,他一直是,所以他最后被那群小混蛋們擠到這里來釘鏡子?!?/br> “我從沒聽過這個?!?/br> 加爾文低聲說道。 酒保拍了拍他的肩膀:“哦,只是一些陳年往事。要知道之后可是過了很多年醫(yī)生才重新回到這里,我想他也不會熱情地向你宣告‘我他媽當年在酒吧里釘了一塊鏡子’哈哈哈哈……” 加爾文勉強地沖著酒保扯了扯嘴角權(quán)當那是一個微笑。不知道為什么,當他知道那塊落下來的鏡子是當年霍爾頓醫(yī)生親手固定在墻面上時,一股涼意像是蛇一般緩緩地沿著他的背脊盤旋而上,帶起了一層冷汗。 “一般情況下我得讓你把這里收拾干凈。” 酒??戳艘谎垡廊伙@得有些恍惚的加爾文然后說。 “不過今天是特殊情況……你的小客人還在外面等你,我想你最好去看看她。” “我的……小客人?” 加爾文揉著自己的額頭,好吧,現(xiàn)在那個腫塊的疼痛開始鮮明起來。 他沒有想到酒保說的“小客人”會是伊莎。 在看到那個有著姜黃色卷發(fā)的小姑娘時,他總算明白了為什么酒保會讓他出來確定一下她的情況。 那個總是顯得過分早熟的女孩只穿著睡衣,她瑟瑟發(fā)抖地站在走廊的陰影里,眼圈烏黑,臉色蒼白地就像是一個鬼魂。 “伊莎?為什么你會在這里?” 加爾文震驚地看著她,他忍不住看了看時間。 凌晨一點四十分。 這顯然不是一個未成年兒童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街頭的好時間。 “發(fā)生了什么?” 凝視著伊莎那張飽含恐懼的臉,加爾文感到自己的內(nèi)臟被抽緊了。 哦,不……上帝保佑這個姑娘沒遇到什么事情…… 他在內(nèi)心祈禱著。 “是……是……” 伊莎的嘴唇抖動著,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我mama……不太對勁……” 終于,她的眼眶里浮現(xiàn)出了淚水。 “我很抱歉,加爾文,我真的不知道該拜托誰,那些人不太對勁我不敢告訴她們……求求你去看看我mama……她好像瘋了……” 作者有話要說: =a= 因為真的挺多人不太懂所以稍微解釋一下(雖然不應(yīng)該) “門”的設(shè)定其實有點像是寂靜嶺的表世界和里世界。 “門”只是一個概念,它是表里兩個世界的洞口。 表世界是人們生活的正常世界而里世界里可以理解成地獄也可以理解成另外一個扭曲空間,在這個空間里每個人都會變得極度的扭曲和邪惡。 紅鹿是個填補空洞的人(他自己這么認為的)并且把接觸到里世界的被污染的(精神扭曲)的生物扔回到里世界去。 第58章 在最開始,剛搬到庇護之家的時候,伊莎是有一點兒高興的。 它的正式名稱是“降臨派姐妹之家”,從名字上來看這里簡直充滿了溫情和友善。在這里她和瑪?shù)铝沼幸婚g自己的單人套房,家具雖然說不上高級,卻十分的干凈和舒適,她再也不用擔心半夜有可能闖進她房間的“客人”,又或者是門廊上的槍響和,電梯里的不明血跡…… 而她的母親也不再酗酒,不需要被看上去很奇怪的男人們帶出去,再傷痕累累地回家。 一切看上去都比之前要好很多。 可是漸漸的,事情開始變得不對勁起來。整個庇護之家的人都如同得了癔癥一般充滿了對教派的愛和信任,有很長一段時間,就連伊莎自己都忍不住懷疑是否真正不正常的那個人是她而非瑪?shù)铝铡R辽兊贸聊饋?,她本能地意識到了這里或許并不是她們想象中的可以讓人安心下來的地方。但是看上去意識到這一點的人只有她?,?shù)铝諏τ诮蹬R派那種一天比一天強烈的狂熱開始讓伊莎感到害怕:這個撫養(yǎng)她長大,比任何人都要更加熱愛她的女人似乎在很短的時間里就變得陌生起來。那些所謂的救贖,所謂的愛和引導(dǎo)似乎有特殊的魔力,它們讓瑪?shù)铝杖绨V如狂,理智甚至還有母愛如同被海浪沖刷的沙雕一般逐漸從她的身體里消失。更加讓伊莎擔心的還有瑪?shù)铝盏纳眢w,學校的老師告訴她人類需要食物和水來維持生命,可是降臨派的那些導(dǎo)師們卻一直在她們的耳邊重復(fù)“凈化”的好處。伊莎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母親一點一點地變得消瘦和干癟,可是一旦她對這里發(fā)生的一切提出任何疑問,得到卻只有母親歇斯底里近乎瘋狂的反駁,當然,還有那群“姐妹”和導(dǎo)師們看似親切的開導(dǎo)和說教…… 這就是為什么當瑪?shù)铝?,她最愛的mama神志不清地跑回庇護之家時,她會在深夜溜出來尋求加爾文的幫助。 “……她看上去已經(jīng)快要被嚇瘋了?!痹谕訝栁囊黄疒s往庇護之家的時候,伊莎強忍著不安向他敘述著瑪?shù)铝盏那闆r,“她脖子上有一道傷,不過出血并不嚴重……我覺得她可能被搶劫了,又或者……她回來以后就一直躲在浴缸里,說她遇到了惡魔……我覺得她應(yīng)該去醫(yī)院,但是庇護之家的人卻要她跪在雕塑前禱告,而且她們一直不允許她休息,我不知道她們在質(zhì)問她什么,我只知道m(xù)ama一直都在流血,那些混蛋根本就沒有幫她處理傷口……” “你應(yīng)該打911,會有人……” “沒有人會管的?!币辽难鄣赘‖F(xiàn)出她這個年齡不應(yīng)該有的絕望,“那里是庇護之家……降臨派的庇護之家……導(dǎo)師把我的電話搶走了,她告訴那邊一切都好……” “而警察相信了?” 加爾文的臉色愈發(fā)凝重。 伊莎含著眼淚點了點頭。 “有些警察會來參加彌撒……” 加爾文聽著她逐漸帶上哽咽的聲音,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別擔心,我會想辦法把她接出來,然后我們一起送她去醫(yī)院?!?/br> 他輕聲說。 通往庇護之家的道路兩旁一片黑暗,這里是一片居民區(qū),在這么深的夜里只有零星幾家住房門口亮著廊燈,偶爾可以聽到灌木叢背后傳來的狗叫。幾只貓在人經(jīng)過的時候哧溜一聲滑入陰影之后,它們的瞳孔在暗處反射出細小的光。加爾文的臉色相當凝重,實際上他清楚地知道,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比他更加不適合前往庇護之家?guī)椭辽恕抢锸墙蹬R派的地盤,是降臨派用來培養(yǎng)狂熱教徒的搖籃。 加爾文的每一根神經(jīng),每一顆細胞都在告訴他他不應(yīng)該這樣冒險。 這簡直愚蠢。 當他站在那棟白色建筑物前,看著那道英國風格的拱門和圍欄時,他聽到自己腦海里的那個聲音這樣說道。 那棟看上去有點兒像是家庭酒店的建筑物外面是一片茂密的白玫瑰,那些碗口大的花朵在夜色中就像是嬰兒的顱骨一樣垂在黑色的枝葉上,散發(fā)出一種奇怪的香氣。 一塊磚石砌成的牌子矗立在玫瑰的中間。 “降臨派姐妹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