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jié)
加爾文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他感到有些冷,而且不知道為什么,他終覺得這里的光線似乎有些昏暗,以至于他開鎖的過程相當?shù)貌豁樌?/br> 就像是之前加爾文嘀咕的那一句“壞運氣”,他沒有來得及打開那扇門,走廊的另一頭卻已經(jīng)傳來了隱隱約約的人聲。 “嘿……你要不要去那邊看看……” “d區(qū)已經(jīng)檢查過了嗎?” “那邊是死路……” …… 加爾文不知道這是例行的檢查,亦或是那個被他塞在清潔室里的倒霉男人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他在心底發(fā)出了一聲詛咒,額頭上滲出了薄薄的汗珠。他的掌心也出了不少汗,那根細細的鐵絲在他的手指間滑來滑去。 那些人大概是從另外一條走廊往加爾文的方向走來,他們的皮鞋踩在地攤上發(fā)出的腳步聲變得越來越清晰。加爾文的心跳越來越快,他現(xiàn)在所在的位置已經(jīng)是所有的走廊的盡頭,這也就是說,即便是他想從別的通道離開也不可能逃過來人的視線。 加爾文若是不想要跟那幾個人打斗的話,唯一的辦法就是盡快地打開這扇門——但是從霍爾頓醫(yī)生那里學到的開鎖技能第一次遇到了困難。簡直就像是有人在門的另一邊將鎖扣牢牢摳住了一樣,無論加爾文怎么努力,卻始終沒有辦法打開它。 “啦啦啦……” 在極度的緊張中,加爾文仿佛又聽到了門后面?zhèn)鱽砹诵∨⑤p輕哼歌的聲音。他的呼吸一滯,隨后才意識到,他實際聽到的是從更遙遠的地方傳來的縹緲的歌聲,直到這個時候加爾文才發(fā)現(xiàn),讓“莉兒”滿心歡喜的圣歌詠唱已經(jīng)開始了。 “該死——” 加爾文用只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聲音說道。 現(xiàn)在他倒是不奇怪為什么會有人前來巡查了。 汗珠順著他的鼻尖緩慢地流下來。 “啪嗒?!?/br> “啪嗒?!?/br> “啪嗒?!?/br> 男人們雜亂的腳步越來越近,加爾文慢慢地直起了身子,面對著來人們即將出現(xiàn)的方向。他將那根鐵絲從鎖孔中抽了出來,夾在自己的指縫中,然后他攥緊了拳頭。 加爾文已經(jīng)做好了打斗的準備——可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身后鎖扣傳來了一聲清脆的暗響。 他猛地回過頭,有些震驚地發(fā)現(xiàn)之前還緊鎖的大門已經(jīng)打開了一條細縫。 第109章 加爾文沒有任何遲疑,他迅速地向后退了一步,安靜地滑入了門后的黑暗中。 然后他輕輕地關上了那扇門。 “這兒沒人,我早就告訴過你?!?/br> “可是他說那個男人就是往這個方向——” “我跟你賭兩根黃油熱狗,那個家伙肯定選了別的路。” …… 加爾文聽到幾個搜查的人員站在了門后相互交談了一小會。之后那群人逐漸走開了。 而加爾文這時候才小心翼翼調整著呼吸,慢慢地離開了緊靠著的門板。 這里沒有燈,唯一的光源來至于位于墻裙處的應急標志,綠色的光源從寫著【出口】的塑料板內部投射出來,在黑暗中形成一團小小的綠色光球。 黑暗中一片寂靜,空氣的溫度比門后的走廊要低上許多。 加爾文在邁出了幾步之后停了下來。氣息太凝滯了,他的直覺告訴這塊區(qū)域里除了他別無他人,但是這并沒法阻止他一點點變得緊張——如果這里剛才并沒有其他人的話,那么剛才是誰幫他開的門? 就像是要回答加爾文內心的疑問一樣,在黑暗中忽然傳出了一聲細小的窸窣聲。 “誰——” 加爾文差點兒跳起來,他猛地轉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低聲問道。 “……” 在綠光后面的陰影悄無聲息。 加爾文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幾秒鐘之后,他朝著發(fā)出聲音的地方快步走去。在路過應急標志的時候,本應該是猩紅色的地毯被綠光照成了一種難看的深褐色。 就像是干涸的血跡一樣。 加爾文感到有點兒冷,他的心臟咋胸口怦怦直跳。那種窸窸窣窣的感覺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出現(xiàn),細微到不仔細聆聽就會將其當做是自己的幻覺——事實上,加爾文得承認在這一刻就連他自己的心跳聲似乎都要比那聲音更加真實。一種奇怪的感覺隨著他的步伐慢慢地浸入他的身體,他的大腦似乎與身體隔絕開來,輕飄飄的,夢游一般的感覺與身體的緊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就好像他的精神和rou體之間多了一層模糊的屏障。 走廊里暗得要命,加爾文恍惚地感覺這大概是他走過的最暗的一條走廊。 當然,他并不缺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前行的經(jīng)歷,但那種經(jīng)歷遠不能跟這一刻比(從現(xiàn)實的角度來說,這一可能加爾文至少還有應急標志的綠光照亮腳下的路)——這條走廊的黑暗更像是一種異空間的空洞,冰涼而厚重的黑暗并不僅僅只是黑暗的本身,它更像是某種實在存在的,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東西。 加爾文的汗珠浸透了最里層的晚禮服,為了節(jié)省時間,在換上那個男人的衣服時加爾文并沒有費心將那條價格昂貴的晚禮服脫下來,他緊緊只是將裙擺系了起來好方便行動。不過現(xiàn)在看來,這顯然是一個錯誤的決定,被汗水浸透之后的晚禮服變得又濕又滑,宛若某種動物的皮膚一般緊緊地貼著加爾文的身體。 加爾文感到自己正在不由自主地加快腳步,他身后的走廊就像是停尸間一般寂靜無聲。 “呼……” 加爾文察覺到了那種異樣。在他有些控制不住頻率的呼吸聲中,似乎能聽到另外一個聲音。 細小的,簡直就像是幻覺的聲音。 是另外一個人的呼吸聲與他的重疊在了一起。然而當加爾文猛地屏住呼吸時候,他的耳朵能夠捕捉到的卻只有在極端安靜情況下大腦自己產(chǎn)生的白噪音。 然后,加爾文看到了另外一扇門。 那扇門位于走廊的盡頭,就跟他之前打開的那扇一樣,顏色深紅,有著冰冷的金屬牌。 一絲金色的光線從門縫中徐徐射出。 這扇門并未上鎖,僅僅只是虛掩著。 加爾文停住了腳步,他的眉頭緊緊地鎖在了一起,那種心臟仿佛被捏緊的感覺變得越來越明顯。在短暫的猶豫后,加爾文小心翼翼地將手放在了門把手上,滿滿地推開了門。 他進入了一間房間。 這個房間幾乎像是小型倉庫那樣大,或者用“大廳”來形容會更加貼切,挑高的屋頂上繪著復古風格的天使彩圖,墻壁全部用深紅色木紋板裝飾了起來,墻裙上裝飾有葡萄藤和小鳥的鎏金浮雕。在正對著加爾文的墻上,掛著一人高的巨大十字架,十字架上的天使雕像栩栩如生,灰白色的瞳孔茫然地凝視著臉色慘白的加爾文。 而在這樣裝潢豪華的房間里,卻擺放著相當突兀的家具——那是七張冰冷的醫(yī)院病床。 病床旁邊佇立著急救系統(tǒng),每一張床都被垂著的簾子遮掩得嚴嚴實實。 生命體征監(jiān)控系統(tǒng)單調而有規(guī)律的電子音“滴答”“滴答”地在空氣里回蕩,飄落,湮滅。 在最靠近十字架下方的那張病床旁邊,簇擁著兩個人,他們的身影也被淡青色的簾子遮住了,光線將他們兩人濃黑的影子打在了薄薄的布料之上。 那影子抖動起來的時候加爾文總是不乏控制自己想起那本著名巫師小說里描寫的攝魂怪。 “……這會是一個問題。其他幾個人倒是沒問題,救護車上的那些玩意兒足夠讓他們撐到那邊,但是這姑娘……我知道你不愛聽這個,但是,”女人似乎嘆了一口氣,“親愛的牧師先生,如果你們再這樣繼續(xù)下去,會出問題的。這個姑娘沒有辦法離開這里,她現(xiàn)在還在病危期!” “她犯了錯誤,而我們只是想要糾正錯誤而已,新來的懲戒牧師有些經(jīng)驗不足……哦,真他媽該死?!?/br> 回應女人的是一個男人,他的語氣中充滿了懊惱和煩悶。 加爾文慢慢地朝著他們走過去,沉浸在對話中的兩人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加爾文的到來。 加爾文的視線落在了那兩個人的腳下。 簾子并未遮擋到他們的腳,加爾文看到了一雙看上去相當簡單做工卻相當考究的牛皮皮鞋,在牛皮鞋旁邊是一雙護士鞋,五厘米左右的跟,米色的絲襪,稍微有些浮腫的小腿。 而在兩人的腳邊,有一雙細小纖瘦的赤腳輕輕地晃了晃。 在那一瞬間,加爾文看到了那雙腳腳底黑紅相交的傷口和血跡。 加爾文的胸口繃得緊緊的,那種冰涼的的感覺慢慢地浸透了他的身體,他并未掩飾自己的腳步,但是簾子內的兩人卻依然沒有聽到加爾文的聲音。 在路過另外一張病床的時候,加爾文用手指輕輕地挑起了隔離簾往內看了一眼。 一個全身浮腫的女孩安靜地躺在雪白的床單上,口鼻處罩著氧氣罩,加爾文在她的喉嚨上看到了清晰烏黑的掐痕——那女孩全身的皮膚都泛著死人一樣的青色。 “我還需要一些藥品,待會我會發(fā)到你的郵箱里……” 女人對男人說道。 “你要的永遠都是一些麻煩的玩意,我只能想你保證我會盡快但是……” “但是這姑娘大概會死,”女人打斷對方,她顯得有些不耐煩,“我真不知道你們是怎么做到這個的,做那種事情的時候你們難道沒有發(fā)現(xiàn)她已經(jīng)懷孕了?” 加爾文猛地轉過頭,死死地瞪向那張床。 他的心臟似乎忽然加裝了八臺馬達,現(xiàn)在那顆小rou丸正在他的胸膛里撲通撲通瘋狂的彈跳著,似乎下一秒鐘就要爆炸開來。 “……我們只是還沒有來得及給她做體檢!當時她可是打算帶著另外一個圣童候選逃走?!?/br> “你們之后檢查了另外那位圣童嗎?” “當然,感謝天使的保佑,那孩子倒是正?!皇怯悬c受到驚嚇?!蹦腥说穆曇敉nD了一下,然后不自覺地壓低了,“有人會幫忙解決那個問題的?!?/br> 女人稍稍往后站了幾步,她的語氣中溢出了些許嫌惡:“不要跟我說這個,我可不想知道那種惡心的事情?!?/br> 在說話的同時,她掀開了隔離簾,從那塊布后面轉了出來。 她是一個消瘦的女人,里頭的衣服邋里邋遢,外面罩著一件已經(jīng)不太合身的白色長袍,她的眼眶和耳朵都是病態(tài)的潮紅色,胳膊在舉起來的時候一直在顫抖——那種因為過度酗酒而損害了神經(jīng)的顫抖。 然后她抬起頭,十分詫異地對上了加爾文的視線。 “唔——” 加爾文在意識到自己真正在做什么的時候,他的身體已經(jīng)預先行動了起來。 他的拳頭快而狠地砸在了那個女人的臉上。 有溫熱的液體在那一瞬間濺到了他的拳頭上,女人甚至沒有來得及發(fā)出一聲哀嚎,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她用手捂著自己的臉,鼻血像是噴泉一樣從她的指縫中噴出來,幾秒鐘之后,她才來得及發(fā)出第一聲哀嚎。 “誰?!” 簾子后面的男人慌慌張張地露出了半張臉,他穿著降臨派牧師的長袍,脖子上掛著三條不同款式的長鏈子,而加爾文壓根沒有等他把那個單詞吐完整,便直接揮起了另外一只拳頭。 不過這一次他只來得及打到牧師滿是肥油的側臉,在沖擊里下那個牧師慘叫著朝著另外一邊躲去……然后,露出了他身后病床上的“那個姑娘”。 ——那是伊莎。 第110章 加爾文覺得自己應該認不出伊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