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托，里德，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很像是那種電影里的反派。”

    “也許我就是呢?！?/br>
    里德輕松地躺在沙發(fā)上，任由那異常舒適的沙發(fā)將自己吞沒。

    “那我就恐怕就要變成反派的跟班了？”

    加爾文促狹地沖著里德低語道。像是現(xiàn)在這樣與里德對話讓他感覺有點兒不太好意思，但很快就克服了心里障礙。

    然后加爾文便聽到里德表示自己會想辦法處理好那個男人。當然，在加爾文面前里德非常謹慎地并沒有使用“處理”這個詞，他也沒有詳細地向加爾文解釋自己的計劃。不過也許是因為對里德?lián)碛袕娏叶鴽]有任何理由的信心，加爾文并沒有追問太多。

    緊接著，里德忽然伸手在拍了拍加爾文的臉。

    “那么接下來我們應該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

    加爾文詫異地睜大了眼睛。

    “接下來……”

    “我們?nèi)コ酝盹埌?，我餓了，而你也需要補充一點能量?！?/br>
    里德有些無辜地沖著加爾文眨了眨眼睛，在這一刻，他看上去與維吉利幾乎沒有任何區(qū)別。

    …………

    ……

    扎基厄斯·維卡里氣喘吁吁地呆在自己的房間里，他環(huán)視著自己周圍狼狽的一切，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自己剛才在房間里發(fā)了很大的脾氣。

    從餐廳到客廳，然后是二樓的起居室。

    家具和瓷器的殘骸遍布rou眼所見的每個角落，扎基厄斯·維卡里在那些碎裂的瓷器碎片里發(fā)現(xiàn)了一些熟悉的花紋，他無比心痛地意識到自己剛剛摔碎了前段時間用額外小零花買下來的一些古董。

    順便說他一點都不懂古董，但是他喜歡那種花錢的方式。

    一陣細小而壓抑的抽泣從臥室另一邊的浴室里傳來，那抽泣是斷斷續(xù)續(xù)的，顯然發(fā)出聲音的人正在努力克制自己哭泣的本能。

    扎基厄斯·維卡里，或者我們現(xiàn)在應該叫他“大衛(wèi)”，弓著身子坐在床邊，他的胳膊抵著大腿，粗壯厚重的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就那樣呆了一會兒，覺得自己終于好多了lui。

    他不再顫抖，不再發(fā)狂。

    然后大衛(wèi)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朝著浴室走去。

    一個年輕的女人像是一條被踢到內(nèi)臟的狗一樣弓著背虛弱無力地躺在地板上，她的目光空洞，眼睛腫脹成一條細細的縫。

    她全身上下都被拖得精光，瘦骨嶙峋的皮膚上有大快大塊的淤青還有疤痕，其中一些已經(jīng)是暗淡的灰黃色，但更多的是新鮮的紫紅色。

    在她的旁邊是一只已經(jīng)折斷的拖把。

    那只拖把現(xiàn)在非?？尚Φ囟言隈R桶與浴室柜之間。

    “哦，我的小可憐。”

    大衛(wèi)在女人旁邊坐了下來，他充滿憐惜地說道，一只手輕輕撫上那個女人的肩膀——女人顫抖了一下，但是并沒有躲開。

    她只是僵硬地像是一塊石頭。

    “別哭了，寶貝兒，你現(xiàn)在哭起來應該很痛才對?！?/br>
    大衛(wèi)放柔了聲音，十分耐心地勸導道。

    他的當然沒錯，那女人現(xiàn)在的眼眶里就像是被活生生塞入兩顆紫紅色的，凸起的棒球。帶有鹽分的淚水會最大程度地刺激那腫脹的眼球。

    他摸索著抓住了女人的手，仿佛是在給對方打氣。

    但很快，那種細小而壓抑的啜泣變得更響了一聲。

    大衛(wèi)覺得自己的神經(jīng)開始突突直跳，但是他并不想再次陷入到那種失控的狀態(tài)中去——那種瘋狂發(fā)泄，砸掉自己所有喜歡的家具的狀態(tài)。

    而且他還控制不住揍了他年輕的小妻子。

    女人在拳頭愛到她柔軟的皮rou時總是會發(fā)出尖叫，這尖叫非常解壓。

    他只能非常痛苦地對對方開口：“我很抱歉，但是今天……今天你確實把我弄得心情很糟糕。寶貝，要知道每一次看到你的傷口，還有你現(xiàn)在的樣子，我都覺得非常難過……”

    大衛(wèi)一邊說一邊用手按住了自己的胸口。

    那個女人隔著腫脹眼皮相互擠壓終于出現(xiàn)的那條紫色的rou縫看向里德。

    “對不起?！?/br>
    很久之后，那女人用沙啞到幾乎聽不清的嗓音說道。

    “是我太不對了，我不應該任性，我不應該胡亂發(fā)脾氣……”

    她每說一句，大衛(wèi)就伴隨著她的嗓音輕輕撫摸她的背脊一下。

    “但我知道你不是壞女孩?！?/br>
    他寬容地對著那個女人說道，后者的胳膊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女孩的身上散發(fā)著一種衰敗而虛弱的氣息，就像是那種已經(jīng)被割開了喉嚨，把血放干凈但并沒有來得及去死的羊一般。

    但老實說，大衛(wèi)在這天晚上說的“抱歉”是罕見意義的真正的道歉。他確實不應該這樣放任自己的情緒了。大衛(wèi)對自己說，也許真的有人正在觀察他，窺探他？

    不然為什么今天下午，發(fā)生在他家里最隱秘的那些事情卻會被一個有著陌生面龐的年輕人說出來？

    他甚至知道墨西哥發(fā)生那些事情！

    大衛(wèi)感覺自己要瘋了，他一直把所有的事情都處理得很好，他的妻子們都很乖巧（當然偶爾也有小小的不聽話），他的孩子也有著自己獨特的天賦。每當出現(xiàn)問題的時候，他會讓自己的妻子們擺出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對前來救護的醫(yī)生們說是她不小心摔下了樓梯——大衛(wèi)的每個孩子與妻子都很不小心，很容易摔下樓梯。

    而幾乎沒有任何人對大衛(wèi)起任何疑心。

    除了今天下午，那個用帽子遮掩著面容的人。

    回想起那個男人貼上他皮膚時那種仿佛被蛇爬過的感覺，大衛(wèi)還是忍不住想要顫抖。

    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對方究竟做了什么。

    那個青年甚至讓大衛(wèi)失禁了，他動彈不得，滿身屎尿地被人抬去了救護車，他相信接下來幾年以內(nèi)他在這個街區(qū)都會是其他人竊竊私語的對象。

    “該死……”

    大衛(wèi)喃喃自語道。

    “mama？爸爸？”

    就在這個時候，從門外傳來小孩特有的童稚聲音。

    第155章

    大衛(wèi)的聲音和動作都停了下來。

    而在他的手掌之下，之前因為被毆打變得如同斷了電的木偶一般的女人忽然抽搐起來。那婊子跳了起來，然后顫抖著朝著門外喊道。

    “朵拉，現(xiàn)在是你的睡覺時間?！?/br>
    她盡量想讓自己的聲音露出異樣，雖然她并沒有做到。

    她的聲音聽上去就像是下一秒她就要嚎哭出來，即便是大衛(wèi)這樣的人都可以輕松地分辨出她身體里那巨大的恐懼。

    這讓累計在大衛(wèi)頭顱之中的悶痛變得更加嚴重，現(xiàn)在的他幾乎都可以聽見自己的血液流過血管的聲音。

    哦？這弱智又沒有教養(yǎng)的小婊子以為我會對她的女兒做什么？！

    大衛(wèi)聽見自己身體里有個聲音怪異地說。

    朵拉是他現(xiàn)在的女兒，而且非常幸運的，她非常受到大衛(wèi)的寵愛——也就是說她幾乎沒有遇到過“不小心從樓梯上摔下來”這種事情了。

    從某一方面當然是因為現(xiàn)在的世道不同了，大衛(wèi)獲得美國身份之后就一直很小心地控制著自己的脾氣，特別是對那吵吵嚷嚷該死的小猴子。那些小崽子的老師有的時候相當多管閑事，哪怕小崽子的頭上多了一塊淤青都會招來多此一舉的盤問。哦天啊，要知道那原本就不是大衛(wèi)的本意——那小家伙毫無教養(yǎng)地在房間里跑來跑去，然后她撞到了他，大衛(wèi)只是發(fā)自本能地將那小家伙從自己身邊推開了。但他已經(jīng)習慣了跟那女人之間的互動，他沒有想到朵拉的身體會那么柔軟，那么小，所以她飛了出去，額頭撞在了櫥柜的角上。

    哦，這件事情給大衛(wèi)帶來了不少的麻煩。首先是那個女人，軟綿綿又愚蠢的女人在那一次不停地發(fā)出尖叫，她沖向他，像是被魔鬼附身一般咆哮。大衛(wèi)不得不出手讓對方冷靜一點，后來那女人就安靜了下來。

    一直安靜了下來。

    等等。

    大衛(wèi)恍惚了一下，他隱約察覺到了一些不太對勁。

    有什么地方……他的記憶里有什么地方非常的不對勁。

    一些片段滑過他的腦海，是女人鐵青的臉，眼睛和顴骨還有下巴都被揍得不成樣子，她哀嚎了一陣子然后氣息微弱了下去，大衛(wèi)意識到那是內(nèi)出血，看，他的麻煩在于她確實不該惹惱他，她勾引著他，讓他不小心便失去了控制。

    大衛(wèi)扶住了自己的額頭，那種混沌，有規(guī)律的悶痛變得急促。

    他覺得自己有點喘不過氣來。

    他的大腦非常的遲鈍，使用起來的時候像是未曾上潤滑的生銹軸承。

    “爸爸？mama？”

    就像是為了讓他更加煩悶，朵拉依然在拼命地拍著門，她持續(xù)不斷地喊著那兩個單詞。

    “閉嘴，朵拉——”

    大衛(wèi)強壓著自己心底蠢蠢欲動的怒火對著門外說道。

    一般情況下，朵拉在聽到他的聲音后會悄無聲息地找個地方躲起來（有的時候大衛(wèi)非常討厭她這一點，他覺得自己的女兒在面對他的時候就像是某種骯臟又怯懦的嚙齒動物），但這一次，朵拉卻顯示出了自己不合時宜的莽撞和愚蠢。

    她始終在拍門。

    “我說了，你得閉嘴，朵拉，你不會想要讓我親自來管教你的家教的——”

    大衛(wèi)壓低嗓音然后吼道。

    但緊接著他便意識到眼前的一幕是那樣的似曾相識。

    一陣惡心感傳來，他覺得自己的頭更痛了。

    “該死的——”

    大衛(wèi)十分惱怒地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他的冷汗出得很多，就像是生了病一樣，手腳都在微微抽搐。

    而當他放下手時，他注意到了自己掌心的殷紅。

    “這是什么鬼東西——”

    大衛(wèi)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盯著自己的手然后忍不住喃喃道。

    他的雙手就像是浸泡在了血水之中，已經(jīng)徹底地被染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