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節(jié)
伴隨著加爾文的敘述,瑪?shù)铝盏谋砬樽兊迷絹碓侥纠?,越來越呆滯?/br> 她的臉上原本就已經(jīng)毫無血色,但現(xiàn)在,她的臉比墓地里的石頭還要更加蒼白和冰冷。 “不……” 她那薄薄的嘴唇蠕動著,發(fā)出了一聲近乎抽泣的聲音。 加爾文臉色絲毫未變,他用沒有任何起伏,甚至不帶任何情感的腔調(diào)繼續(xù)訴說著。 “也有一些人,更惡心的那些,已經(jīng)完全地和你曾經(jīng)虔誠信奉的那個教派結合在了一起,他們之間不僅僅有緊密的利益合作,還有完整的交易,這個世界上恐怕再沒有哪個地方比降臨派更能安全地‘享用’那些孩童了,男孩,女孩,各種膚色,各種年齡,應有盡有——猜猜看為什么?因為降臨派里有那么一批愚昧而愚蠢到了極致的父母,會將自己的孩子,那些把他們稱為小寶貝,小可愛的孩子,送到降臨派的手中……” 瑪?shù)铝盏难劬Ρ牭煤艽螅耐准毤毜罔偳对谘矍蛑虚g,仿佛下一秒她那紅腫的眼珠子就能從眼眶里直接掉出來一樣。 她長大了嘴,仿佛想要說些什么,但她最后唯一發(fā)出來的卻只有急促的喘息聲。 “降臨派的人將那些孩子聚集起來,他們嚴苛地對待他們,控制他們……那些人控制的不僅僅是那些孩子的身體,還有他們的心靈。就像是他們那些愚蠢而可怕的父母一樣,那些孩子很快就會忘記這個世界上應該有的,正確的規(guī)則,他們會最大程度地扭曲自己好讓自己適應那個封閉而邪惡的世界。他們是真的相信降臨派的那些鬼話,哦,是的,他們的父母也相信了,就跟你一樣……那些孩子會堅信自己也是污穢的,是有罪的,而唯一可以洗刷他們罪孽便是那些……” “閉嘴!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瑪?shù)铝盏哪且宦晠群敖K于哭嚎出口。 她死死地瞪著加爾文,仿佛加爾文變成了兩米高的蜘蛛或者是別的什么怪物。 “我不要聽這個我不要——” 她就像是一個孩童一般大發(fā)脾氣,嘶聲力竭地大喊大叫。 “可是你需要聽聽這個。我去了那里,我找到了伊莎,但她還是死了?!?/br> 甚至連加爾文自己都震驚于自己的冷漠與殘忍,哪怕是這樣的瑪?shù)铝找矝]有辦法讓他產(chǎn)生任何的動容。 “你騙人?!爆?shù)铝蘸鋈煌O铝怂袆幼鳎便躲兜氐芍壑?,有半邊臉在不自覺地抽搐,這讓她的表情看上去格外古怪和猙獰。 “他們說伊莎是被燒死的?!?/br> “伊莎在大火燃起來之前就死了,”加爾文說,他頓了頓,然后平靜地繼續(xù)說道,“那場火是我放的……那場火是為了伊莎放的。” “你其實可以感覺到,不是嗎?你應該察覺到了事情的不對勁,不然你現(xiàn)在就應該在降臨派設立的那狗屎姐妹之家呆著才對?!?/br> 加爾文凝視著瑪?shù)铝丈n老憔悴的面龐,不知道為什么腦海里浮現(xiàn)出來的卻是她在紅胡子的酒吧里醉眼迷蒙的樣子,那個時候的她也很狼狽,但眼神里依舊殘留著對生活的希望。 但現(xiàn)在,鑲嵌在瑪?shù)铝昭劭糁械闹挥袃蓚€漆黑的洞xue。 “你是那個人?” 聽到加爾文的話語后,瑪?shù)铝照貑柕馈?/br> “我是?!?/br> “你……你看見了伊莎?” “我看見了?!?/br> 沉默降臨在這棟小木屋之中,瑪?shù)铝盏男乜诳焖倨鸱?,她正在拼命地喘著氣,仿佛只有這樣她才能消化lui這件事情似的。 而加爾文自始至終都面無表情地看著她,他的表情在小木屋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冷酷無情,仿佛站在那里的并非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也與瑪?shù)铝沼洃浿心莻€雖然冷漠卻依然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溫情賣賣的年輕酒保完全不同。 當他那樣看著一個人的時候,會讓人不由自主地覺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發(fā)冷。 幾分鐘后,或者也只有幾秒鐘。瑪?shù)铝蘸鋈惶似饋?,天知道她為什么可以在這么虛弱的情況爆發(fā)出那樣迅捷的速度。她猛然朝著小木屋的門口狂奔而去,然后她一下子就把門拉開了。 “抓住她!” 加爾文吼道。 第171章 一直隱在不遠處的里德一個跨步上前,他抓住了瑪?shù)铝盏念^發(fā),然后將她直接拖回了房間。瑪?shù)铝盏氖种高€摳在門把上,里德皺了皺眉頭,他將瑪?shù)铝盏氖种敢桓桓鶑拈T把上掰開了。 “縱火犯!你這個縱火犯!伊莎是被燒死的!是你殺死了伊莎!” 瑪?shù)铝赵诶锏碌膲褐葡虏粩嗟膾暝鴦?,像是一條剛剛被釣出水面的魚。她的雙目赤紅,猙獰的表情宛若魔鬼。在咆哮時她的唾液從嘴角處流出來,一直流淌到她的胸脯上。 “哇哦,這可真是有點麻煩。” 里德看了一眼加爾文,然后又看了一眼手下的瑪?shù)铝?。他將瑪?shù)铝盏碾p臂都按在了她的背上,然后強行拽著瑪?shù)铝栈氐搅松嘲l(fā)上。 加爾文在瑪?shù)铝寨偪竦闹淞R中忽然冷笑了起來。 他取出了一本筆記本,那已經(jīng)過時的老本子,上面記載著格力恩經(jīng)手的那些生意。而在那些廉價的紙張中,還夾著許多打印文檔和照片——這些東西都是在格力恩的辦公室里找到的,它們與那一卷一卷搭成了金字塔形狀的美金放在了一起。 而不顧瑪?shù)铝盏目藓?,加爾文在女人的面前蹲了下來?/br> 他從筆記本中抽出了一張照片,放在瑪?shù)铝盏难矍盎瘟嘶巍掌系膱鼍傲钊俗鲊I到了極點,甚至讓已經(jīng)逐漸又開始瘋瘋癲癲的瑪?shù)铝斩荚谝凰查g安靜了下來。 “你知道這是什么嗎?” 加爾文輕聲地說道。 他翻開了那本筆記本,然后放在瑪?shù)铝盏拿媲昂米屗軌蚩辞宄镱^的內(nèi)容…… “需要讓我來跟你講解一下嗎?剛才我說的那一切都是那些能夠乖乖聽話,乖乖被洗腦的幸運兒們要遭遇的事情。你知道降臨派是如何跟其他人——黑幫,還有暗網(wǎng)的蛇頭,以及紅燈區(qū)的老鴇們合作的嗎?” “嗚嗚嗚……” 瑪?shù)铝盏难劬锪魈食鰷啙岬难蹨I。 加爾文沒有理會她,他就在那個女人的面前把自己調(diào)查到的事情,感受到的那些事情,還有他親眼看見的那些事情,一件一件地訴說給了瑪?shù)铝章牎?/br> 加爾文甚至不知道說完那些花了他多久的時間,他知道當他終于停下之后,瑪?shù)铝諢o需里德的壓制也再也沒有辦法有任何動作。 她癱軟在地上,異常哀慟地嗚咽著。 “我……我沒辦法……” 不知道過了多久,加爾文才聽見她從指縫后面發(fā)出來的低語。 “那些人……那些人在最開始的時候真的對我很好,沒有人對我那么好過……我只是……不知道……我只是想要讓伊莎也能過上好的生活……我沒有想到……我真的沒有想到……” 瑪?shù)铝詹粩嗟刂貜椭@句話。 “然后,你就這樣把伊莎送給了那些惡魔?!?/br> 加爾文說。 他的這句話像是觸發(fā)了無形中的開關,瑪?shù)铝蘸鋈凰砷_手,她一把抓住了加爾文的領口,然后沖著加爾文吼叫了起來—— “你知道個狗屁!你這個賣屁股就可以活得很輕松的小基佬!你他媽知道我過的是什么日子嗎?!你有什么資格在這里高高在上的指責我!你根本不知道那些人在最開始的時候能有多美好,多善良,多溫暖——”一邊說著,瑪?shù)铝找贿吙刂撇蛔〉卦诎l(fā)抖,她尖銳的咆哮再一次被哽咽和眼淚所淹沒,“我只是……想過得好一點。我想有人能對我好一點,而不是三更半夜被人從地上拖起來,然后塞上十美金在我的內(nèi)褲里對我說‘嘿,老婊子,要不要來點更帶勁的’……” 加爾文沉默地盯著瑪?shù)铝铡?/br> “如果只是我受苦,我可以忍受。真的,但是那些人,那些人很糟糕,那群人渣有的時候會那樣看著伊莎,而我真想把他們的眼珠子挖出來……但我沒辦法,我還靠著那些人付我的房租和社會保險。老天,我只是想讓伊莎能在一個更好點的環(huán)境里長大,我真討厭讓她聽到那些話……我……我想讓她在一個更正直,更道德的環(huán)境中長大……我做錯了什么嗎……我不知道……你告訴我……為什么我明明只是想讓我的小寶貝過得好一點,最后卻把她弄丟了呢?他們說那就是我的寶貝,可我的寶貝不應該長成那樣……” 瑪?shù)铝盏哪抗庖稽c一點地變得渾濁和渙散。 提到了伊莎之后她身上的理智和清醒都再一次被拉扯到了遠方。也許是她自我保護的一種本能也說不定,每當涉及到伊莎,她便不得不墜入瘋狂好遠離那幾乎摧毀她的痛苦。 “我應該去找伊莎了。” 瑪?shù)铝账砷_了手,她的目光越過了加爾文望向了更遠的地方。 “這么晚了,像是她那樣的小姑娘在外面太危險了?!?/br> 瑪?shù)铝瞻l(fā)出了含糊的低喃。她有些慌張地環(huán)視著自己的周圍,仿佛不太明白自己為什么忽然間出現(xiàn)在了這里。 加爾文怔怔地看著這樣的瑪?shù)铝?,不知道為什么他又一次地想起了伊莎腐爛而腫脹的面龐,還有她那死氣沉沉的低語。 “可是伊莎還是死了?!?/br> 加爾文輕聲說道?,?shù)铝彰H坏剞D動著自己的眼珠,她仿佛已經(jīng)把加爾文和里德都從她的世界里剔除了。 里德走上前來,他抬起手在瑪?shù)铝疹i部的某個位置用力按了下去,他保持著那個姿勢,幾十秒后,瑪?shù)铝昭劬ο蚝蠓?,然后她不吭一聲地暈厥了過去。 “謝謝?!?/br> 加爾文疲憊地道了一聲謝。 里德將瑪?shù)铝瞻才旁诹诵∧疚萘硗庖婚g多余的臥室里。當然,這里指的“ 安排”,實際上指的是將瑪?shù)铝帐趾湍_用膠帶捆住,然后將她丟在床上,最后鎖上所有的窗戶和房間門。 在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里德時不時會回頭望向加爾文。 “很好,我覺得我現(xiàn)在越來越有那種綁架犯的風格了。”也許只是單純?yōu)榱朔潘蓺夥?,里德苦笑著嘟囔道?/br> 但在好這句話說出口之后,整個房間里的氣氛不出眾望地變得更加沉重和尷尬。 “只是開個玩笑?!崩锏赂砂桶偷匮a充道。 加爾文嘆了一口氣。 “也許我不應該了那么沖動?!彼f。 “你指的沖動是……?” 走出房間,里德將鑰匙塞進門鎖然后轉了一圈,他滿意地感覺到鎖扣沉重落下的細小動靜。 “天使鎮(zhèn)的那場大火,格力恩的那些生意,還有我是個縱火犯的事情?!奔訝栁钠届o而小聲地說道。 “唔,這個嘛……” 里德溫柔地打量著加爾文,一道燈光恰好傾斜地落入他的眼中,給那對清澈透明的碧綠色的瞳孔染上了一層金光。 “我覺得只是一個小問題而已,我們總會想到辦法解決的?!?/br> 里德將加爾文整個人拖到了自己面前,然后他抱了抱加爾文。里德的胸膛一如既往的溫暖而厚實,加爾文甚至會產(chǎn)生一種錯覺,只要里德愿意,這個綠眼睛的男人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加爾文整個人包裹起來。 “而且,雖然你堅持說你對那個女人不存在任何憐憫和同情的情緒……但我始終覺得,告訴她那件事并不是什么糟糕的決定。她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而她也確實應該知道,殺害她女兒的那些人已經(jīng)被大火吞沒,你已經(jīng)用自己的方式為那個可憐的小女孩報了仇。我覺得她會想要聽到這個?!?/br> “也許,但現(xiàn)實是我也確實暴露了自己的身份,然后很有可能為未來埋下了更加危險的隱患?!?/br> 加爾文將頭埋在里德的肩頭,他干澀地說道。 “你很難過?” 里德在加爾文的耳邊問道。 加爾文遲疑了片刻后,輕輕點了點頭。 “是的,我很難過?!?/br> 里德低下頭,然后吻住了加爾文冰涼而干燥的嘴唇。強烈的安全感伴隨著熱度傳遍了加爾文的全身。 當他們兩人好不容易分開時,加爾文已經(jīng)覺得自己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