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的脈動正在逐漸侵蝕加爾文，那些腐爛的rou塊在骯臟而泥濘的地表吞噬著那群可悲的雇傭兵，而在另一層面……加爾文也同樣在被挾裹著往無盡的黑暗與邪惡中緩緩滑去。

    “加爾文！”

    現(xiàn)實中，里德已然察覺到了事情的變化。

    他震驚地望著愈發(fā)顯得圣潔而明亮的加爾文，神色動搖。

    有什么極為污穢的事情正在進行之中，里德的心怦怦直跳，每一根血管里似乎都被灌滿了guntang的巖漿。

    不對，這跟他預想的完全不對。

    【“門”想要得到加爾文……該死的，加爾文給了它許可……】

    芙格的聲音縹緲地在里德的思維深處咆哮著。

    事到如今，有許多事情已經(jīng)逐漸變得明了。

    比如說加爾文身上確實有著異于常人的能力。

    比如說“門”在某種程度上，確實可以對加爾文內(nèi)心的想法做出回應。

    又比如說，“門”想要從現(xiàn)實世界中奪走和吞噬加爾文……這世界上唯一的，真正的“天使”。

    “不——”

    里德艱難地喊道。

    他企圖抓住加爾文，但令人意外的事情就這樣發(fā)生了——他的手直接穿過了加爾文，就像是穿過了一道影子，一陣幻覺。

    “住手——”

    里德的表情扭曲，他猛然轉(zhuǎn)過頭望向灌木叢中那扇靜靜佇立的奇怪大門。

    門的內(nèi)側(cè)一如既往只有一片貌似永暗的黑暗，但在里德的視野里，分明有個模糊的人形依靠在門框后撤，沖著他發(fā)出了邪惡的，示威性的微笑。

    “這一切都只是騙局。”

    里德忽然喃喃道。

    “你只是想要讓他打開‘門’……”

    事情真是太糟糕了。

    里德想，他幾乎有些沒辦法相信自己竟然會犯下如此嚴重的錯誤。

    在最開始，里德只是朦朧地意識到，縱然被“門”嚇到魂飛魄散，但在冥冥之中，那些所謂的“門”正是因為加爾文的存在而存在的。

    正如同因為有了光，這世界上才有了真正的暗。

    作為天使的加爾文與作為極致邪惡的代表的“門”本應是敵對的兩方，可實際上，在另外一個層面上來說，它們兩者只是同一種“東西”的兩面。

    也正是因為這樣，當加爾文不得不面對自己內(nèi)心最深切的黑暗面時，他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呼喚出“門”。

    【“……在加爾文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他在呼喚我，還有你?！?/br>
    門內(nèi)的那樣“東西”用里德熟悉的腔調(diào)對他說道。

    【“為什么那么惱火呢，你其實也很高興不是嗎？終于有一天，我們?nèi)邚氐椎厝跒橐惑w，再也不會有任何人可以將我們分開?！薄?/br>
    “我可不是你這種令人作嘔的玩意?！?/br>
    里德硬邦邦地回答道。

    他得到了對方的一聲輕佻的嬉笑。

    更加糟糕的是，里德橫清楚對方為什么會這樣輕蔑——

    他與加爾文都被“門”欺騙了。

    加爾文以為“門”是為了達成他的愿望，呼應他內(nèi)心深處不被道德和良知所束縛的黑暗欲望而來。

    “門”透過里德的身體，欺騙加爾文給予了它“開門”的權(quán)限。

    但一旦最后的束縛被打開，“門”還有門內(nèi)側(cè)的那些東西，想要得到的可不僅僅是加爾文所厭惡的那些人的丑惡生命。

    “門”想要得到的不是加爾文的黑暗面，而是加爾文的本身。

    “看看你做的蠢事?！?/br>
    里德低低地嘆息了一聲然后對自己冷淡地說道。

    然后他抬起頭看了一眼加爾文——后者的形態(tài)已經(jīng)變得非常模糊了。

    與其說他現(xiàn)在看上去宛若天使，倒不如說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團光暈。

    里德離開了加爾文的身邊，朝著灌木叢中的紅色大門走去。

    隨著他越來越靠近，門內(nèi)的影像也變得越來越清晰。那場面就像是有人逐漸地靠近一面漆黑的鏡子，當里德最終站在那扇門的門口前時，門內(nèi)的“人”也已經(jīng)來到了對應的位置。

    里德與他宛若鏡像的兩人，若刨除氣質(zhì)上的不同，他與對方幾乎是一模一樣。他打量著對方，沒有一絲顧慮地展現(xiàn)出了自己的厭惡。

    與里德相反的是，門內(nèi)的“紅鹿”卻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

    【“你想要把門關(guān)上——你知道你會為此而付出代價不是嗎？”】

    他用惡魔一般的語氣輕聲低喃。

    “我只是討厭你這種拙劣的游戲規(guī)則?！?/br>
    里德說。

    “……加爾文是我的，也只可能是我一個人的。沒有人可以越過我得到他，別的人類，死亡，亦或者是你，都一樣。我將是我的，永遠是我的?！?/br>
    緊接著，里德將手放在了敞開的門扉之上。

    在他與那扇門接觸的瞬間，他的皮膚仿佛受熱融化了的橡膠一般開始逐漸融化和變形，無數(shù)蠕動的血管和經(jīng)絡從看似木制的門框上蔓延出來，深深地扎入了里德的掌心之中。

    里德發(fā)出了一聲悶哼，而門內(nèi)側(cè)的“紅鹿”則慢慢地將手探出“門”的門框。

    【“多么令人欣喜。”】

    門內(nèi)的“紅鹿”原本如同鬼怪一般蒼白的臉上，這時候卻泛起了一股奇異的潮紅，他的眼瞳變得閃閃發(fā)亮，而嘴唇異常鮮紅。他身上非人的氣息正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逐漸褪去，與之相反的卻是里德一點一點地變得虛弱。

    滋滋……

    輕而易舉便吞沒了數(shù)十名雇傭兵的腐爛rou塊慢吞吞地縮回了“門”的周圍，它們以里德和“紅鹿“為中心不斷的盤旋著，偶爾還能從那些黑紅惡臭的粘液里聽到屬于人類的痛苦哀嚎。

    隨著門扉敞開的時間越來越久，加爾文的狀況也逐漸變得糟糕起來。

    “滴答……”

    rou色的觸手上遍布著令人作嘔的粘液，緩慢地纏上了他背后疑似翅膀的光暈。

    里德無法觸及的光團與身體，此時卻在觸手的束縛下動彈不得。

    “呼……”

    加爾文的喘息在寂靜的黑夜中變得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沉重。

    第189章

    在月色之下，血腥與rou團之中，一場毋庸置疑的褻瀆正在展開。

    而在“門”的內(nèi)外兩側(cè)，同一個靈魂的正反兩面依然在僵持。

    “你……”

    里德的雙目赤紅，氣息多少有些不穩(wěn)。

    他的胳膊之下所有的部分都已經(jīng)跟“門”融成過了一體，與之相對的便是門內(nèi)的人影，正在一點一點轉(zhuǎn)化為他的模樣。

    哦，當然，從一開始，他們兩者便有著幾乎一模一樣的外形，但只要是熟悉里德還有他的其他人格的人，都能很清楚地分辨出里德與“他”的區(qū)別。

    可是現(xiàn)在，這種區(qū)別正在逐漸的變小。

    門內(nèi)的“紅鹿”臉色一點一點變得紅潤而富有光彩，他的氣質(zhì)一如真正的里德，在偽裝性的天真之下蘊含著一點兒容易被察覺的小邪惡。

    【“我感到很愉快。”】

    “他”喘息著對里德低語道。

    【“不要再掙扎了——你沒辦法關(guān)上這扇門的。你知道原因?！薄?/br>
    漸漸的，“他”的聲音仿佛不再是從門的內(nèi)部傳來，而是從里德的內(nèi)心深處傳遞出來。

    里德當然明白“他”的意思：正因為他與那極度邪惡的玩意兒原本便是一體。

    所以，一定要說的話，也許是他自己并不想關(guān)上“門”。

    “唔……”

    在里德與門內(nèi)之人的身后，加爾文不時地發(fā)出了苦悶而灼熱的悶哼。

    那種潮水一般的悸動自那些觸手處傳來，沖刷著里德那原本便不完整的靈魂。

    “門”正在一點一點地吞噬加爾文。

    同樣的，它也在吞噬著里德。

    在有那么一瞬間，就連里德自己都產(chǎn)生了動搖。

    也許他真的應該按照那怪物所說的，徹底地放棄所有抵抗，與他，與加爾文融為一體……

    “嘎吱——”

    但就在這個時候，一聲刺耳的門軸轉(zhuǎn)動聲刺破了那層濃霧。

    一雙蒼老的手自虛空中浮現(xiàn)，穩(wěn)穩(wěn)地撐在了門扉之后，然后一點一點地將門向內(nèi)合攏。

    “是你？”

    在看清楚來人之后，里德的瞳孔微縮，倏然驚醒過來。

    ……

    ……

    加爾文覺得自己仿佛在做夢。

    是噩夢，也是春夢。

    他感到無比的污穢，羞恥，但同樣的，他也沒有辦法否認自己正在那極致的歡愉中一點一點喪失對理智的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