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是樓層數(shù)，七。

    沒錯，加爾文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的七樓。

    加爾文的動作頓了一下。

    那個發(fā)了瘋的老人在瀕死前發(fā)出的胡言亂語鬼魂一般浮現(xiàn)在加爾文的心頭，加爾文的背上浮現(xiàn)出一層冷汗。

    “汪汪……汪……”

    梅瑟敏感地察覺到了加爾文的不對勁，他含糊地在加爾文耳邊發(fā)出了急促而擔(dān)憂的低聲嗚咽。

    “不，沒什么?！?/br>
    加爾文小聲回答道（天知道他為什么會莫名其妙地覺得自己仿佛可以理解梅瑟的話語）。

    第236章

    跟之前幾層樓比起來，加爾文和梅瑟所在的第七層很安靜……甚至有點兒安靜過度了。

    加爾文推開了離自己最近的幾間病房，里頭空空蕩蕩的，地上依稀殘留著病床經(jīng)年累月留下來的床腳的痕跡，但恐怕是因為已經(jīng)處于半廢棄的狀態(tài)，里頭所有家具和儀器都已經(jīng)清空了。

    晦暗的光線從窗外透進(jìn)來，在地上形成了斑駁的光影。

    加爾文瞥了一眼遠(yuǎn)處，遠(yuǎn)處市中心的黑煙不僅沒有消散的跡象反而更加嚴(yán)重了，這讓加爾文的心情變得更加沉重了。

    他大概已經(jīng)能猜到在市中心發(fā)生了什么：圣瑪利亞教會醫(yī)院里發(fā)生的事情恐怕也在人口密集的城市上演了。

    天知道那里現(xiàn)在究竟死了多少人，現(xiàn)在加爾文唯一能夠祈禱的就是城市里人口眾多，而約書亞的特殊能力也有使用極限，不至于將整座城市的人全部都變成瘋子。

    加爾文的翅膀在他身后拍了拍，幾片羽毛落了下來，梅瑟試探性地伸出手，握住了其中一根。

    “嗷？”

    梅瑟輕輕地叫了一聲。

    “我想這里應(yīng)該是安全的，至少暫時是這樣?！?/br>
    加爾文回過神，他側(cè)過頭看了看自己身邊的人形大狗，勉強(qiáng)地擠出了一抹安撫性的微笑，緊接著他便帶著梅瑟退出了那間空空蕩蕩的病房，朝著大樓的另一邊走去。

    一路上加爾文都在仔細(xì)地研究著這里的一切，從周圍環(huán)境來看，加爾文隱約判斷這里應(yīng)該是針對于重癥病患的集中住院病房。除了最開始的病房都是空置的之外，剩下的病房里通常都配備有人工維生儀器，只不過那些儀器大多都已經(jīng)故障，并且都是許多代之前的淘汰型號。

    加爾文和梅瑟很快就抵達(dá)了一個t形路口，加爾文看了一眼墻上的平面圖，在住院部東側(cè)設(shè)立了室外防火梯，而在其余幾處各配置了兩臺直達(dá)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加爾文不是沒有考慮過坐電梯，但將自己困在小小的沒有退路的金屬箱子里實在有太大風(fēng)險……

    加爾文在自己的腦海里不斷地思索著兩人的脫身之計，而就在這個時候，梅瑟忽然警惕地發(fā)出了一聲低低的聲音。

    “嗷嗚……”

    他側(cè)過頭，像是真正的警犬那樣微微仰頭，嗅著空氣中某些正常人類無法感知的氣味。

    “梅瑟？”

    加爾文神經(jīng)驟然繃緊。

    他很確定梅瑟一定發(fā)現(xiàn)了什么。余光中，他一眼瞥見了墻上那已經(jīng)褪色，發(fā)黃的塑料指示牌，那上面畫著一個箭頭，指向走廊的右側(cè)，箭頭的后面是【病房14至病房24】的字樣。

    【“嘻……我知道你想找誰……那個老婊子的病房在7樓22號病房，你會找到她的，你也會找到通往地獄的入口——”】

    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又一次地爬上了加爾文的脊背，他的直覺在告訴他這一切都很不對勁。

    在這之前加爾文一直企圖將院長瀕死前的尖叫當(dāng)成是約書亞精神污染下的胡言亂語，但就現(xiàn)在的情況看來，卻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東西正在往他將某個特定的位置引領(lǐng)。

    二十二號病房？

    老婊子？

    ……

    等等，加爾文的瞳孔倏然縮緊。

    他可不會忘記他們最開始會來到這里，正是為了找到那名叫做特莉絲的修女——那名知道玫瑰圣堂真正所在之處的女人。

    難道那名因為車禍已經(jīng)被宣告為植物人的特莉絲修女正是在二十二號病房？

    加爾文的理智告訴他，他應(yīng)該立刻離開這里，離開那該死的二十二號病房，這件事情無論從哪個方面解讀都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詭秘氣息。

    也許是約書亞的陷阱……但加爾文很快就否認(rèn)了這個可能。約書亞邪惡而瘋狂，與其說他是陰謀家到不如說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瘋子（雖然這瘋子擁有令人震驚的可怕力量）。加爾文并不覺得自己那位整容怪弟弟會有設(shè)立陷阱的智商。

    那么就是有什么人在幕后cao縱著一切。

    加爾文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讓那個“人”得逞，但他的心底始終有個聲音一直在小聲嘟囔：他想要搞清楚這究竟是怎么回事，更何況他的直覺也在告訴他，他很有可能壓根就沒有選擇。

    加爾文最終還是不由自主地朝著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我真希望我做出了正確的決定?！?/br>
    難得的，加爾文在梅瑟面前透露出了自己的一絲虛弱。

    “嗷嗚。”

    梅瑟湊過來，蹭了蹭加爾文。

    “乖孩子?！?/br>
    加爾文忍不住撫摸了一下梅瑟的頭發(fā)——雖然對方與“紅鹿”使用著同樣一具男性人類的rou體，但加爾文始終覺得梅瑟的頭發(fā)摸上去似乎要更加柔軟一些。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加爾文的選擇或許并沒有錯。

    在二十二號病房里確實有“人”在等著加爾文。

    還沒有靠近那間病房，加爾文便已經(jīng)察覺到了那間病房里傳來的動靜。

    那聲音非常細(xì)微，配合著窗外不斷傳來的朦朧尖叫和sao動，還有遠(yuǎn)方的轟鳴與爆炸聲，若是普通人恐怕壓根就不可能察覺到病房里傳來的那些小動靜。

    不過加爾文并非是普通人——梅瑟也不是。

    越是靠近病房梅瑟就越是表現(xiàn)得安靜而冰冷，他的嘴唇不受控制地向后咧開，露出了自己的牙齒。隱隱約約中加爾文仿佛能夠從身邊這個綠眼睛的男人身上看到一條巨大黑狗的影子——這說出去簡直會被人笑話是臆想，但加爾文知道那不是。

    他對梅瑟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隨后加爾文便弓下了身子，運(yùn)用著某個體術(shù)大師教導(dǎo)他的方法，像是叢林中覓食的獵豹一樣帶著梅瑟悄無聲息地移動到了二十二號病房的門口。

    病房里確實有人，而且是正常的，不曾被約書亞控制的人。

    “………你知道玫瑰圣堂在哪里，特莉絲修女。”

    一個低沉的男人的聲音從虛掩的門縫中傳了出來。

    “你應(yīng)該知道，你不可能繼續(xù)逃避下去?！?/br>
    隨后是另外一個更加年輕點的聲音，也是男性。

    聽到那兩人的聲音后加爾文忍不住瞇了瞇眼睛，事情稍微有點兒出乎他的意料，他本因為病房里的人是為了他而來，但現(xiàn)在看來，那些人更加關(guān)注的點卻是降臨派的玫瑰圣堂的位置？

    一陣短暫的沉默后，從房間內(nèi)傳來了一聲虛弱而蒼老的女聲。

    毫無疑問那聲音正是來自于特莉絲修女，那個據(jù)說早就已經(jīng)因為車禍而失去了意識的“植物人”。

    “玫瑰圣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改變它的地點，這么多年來，它一直在變。”

    特莉絲修女說。

    “我已經(jīng)累了，放過我吧……”修女繼續(xù)說道，“我已經(jīng)離開那個教派很久了，我的意思是，我不可能公開跟降臨派決裂，如果是那樣的話他們會殺了我的。但我確實已經(jīng)很久都沒有跟教派內(nèi)部的人接觸過了，哦，小伙子們，看看我，我只是一個衰老而無助的老人，求求你們，放過我吧?！?/br>
    加爾文慢慢將自己的整個身體貼在了門口，他小心翼翼地透過門縫朝著病房內(nèi)部看去

    那間病房的布局大體來說與之前加爾文看到的那些沒有什么兩樣，老舊的病床和幾乎是二十多年前就開始使用的儀器，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病床上蜷縮著一名身材矮小而消瘦的老人。

    三名高大的男人圍在她的周圍，其中一人舉著槍，槍口非常冷酷地正對著特莉絲修女的頭部。加爾文只能看見他們的背影，但不知道為什么，那三個人的背影讓他感覺有點兒眼熟。

    “如果不是因為玫瑰圣堂每年都在換地方，我想我們也不用這么大費(fèi)周章地麻煩你告訴我們它的具體位置了，特莉絲修女閣下?！?/br>
    舉槍男人身邊的人說道，是那個更年輕的聲音。

    說話人的腔調(diào)有些莫名的懶洋洋的，帶著一股親切的氣息，若不是親眼看見了病房內(nèi)部舉槍對峙的局勢，加爾文恐怕會以為一切都很平和安穩(wěn)。

    加爾文皺了皺眉頭，那種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他仿佛……仿佛在哪里聽到過這個聲音。

    “你在十多年前作為保姆和家庭教師，撫養(yǎng)過降臨派的現(xiàn)任圣子約書亞。從我們調(diào)查得到的資料來看，那位圣子在很長一段時間里甚至將你視為他的母親，所以他才會給你那么高的權(quán)限，甚至……讓你帶上自己的情人前往玫瑰圣堂接受真正的洗禮。我想，如果不是你的那位情人之后惹出來的麻煩，恐怕你現(xiàn)在還在那里侍奉著那位圣子？”

    緊接著，那名手持槍械的高大男人也開口了。

    “說謊和拖延時間都是沒有用的，特莉絲修女，你可能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但那些降臨派的家伙們現(xiàn)在恐怕沒有余裕來救你——”

    “我當(dāng)然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br>
    老婦人，或者說，特莉絲修女打斷了年輕男人的話。

    她的聲音顫抖得很厲害。

    “那個怪物什么都做得出來，你們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貨，因為你們從來都沒有真正地跟那種怪物接觸過！”說到最后半句話，特莉絲修女的聲音因為恐懼而變得凄厲和沙啞，“不，我不會說的，你們想要開槍？來吧，開槍吧！我都已經(jīng)受夠這種擔(dān)驚受怕的鬼日子了！開槍啊，軟蛋！你們不會找到那個鬼地方的，你們不會的！”

    第237章

    很顯然，二十二號病房內(nèi)的對話已經(jīng)徹底地陷入了僵局。

    即便只是隔著門縫向內(nèi)窺視，加爾文也可以看出來特莉絲修女并不是那種樂于配合他人的類型，而且她的精神狀態(tài)看上去也不是很對勁，加爾文在很多遭遇過嚴(yán)重精神創(chuàng)傷的人身上看到過類似的表情。

    “我們都知道你是為了躲避降臨派的那些家伙才躲到這里來的，特莉絲修女，你是一個勇敢的人……不是所有人都有毅力在這么長的時間里偽裝成植物人?！蹦莻€讓加爾文感到耳熟的聲音又一次地響了起來，加爾文看到他抬起手，將自己同伴舉起的槍從特莉絲修女的額頭前推開了。

    “你說你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但實際上，我并不這么認(rèn)為，或者說你一直在逃避真正的現(xiàn)實，你知道約書亞那個怪物能夠做什么，而他現(xiàn)在正在按照人們所能想到的最糟糕的方式行動了。”

    背對著加爾文的男人掏出了自己的手機(jī)，加爾文猜想他是點開了什么網(wǎng)頁，沒過多久，人群的尖叫和轟隆作響的爆炸聲便從手機(jī)中傳了出來。

    “這是我們的人用無人攝像機(jī)拍下來的鏡頭，呵，這是我們唯一能得到的畫面了，所有還在城里的人都已經(jīng)徹底瘋了，自殺，或者被別的人殺死，我們甚至沒辦法聯(lián)系上任何一個還在城里的人。特莉絲修女，我希望你能認(rèn)真地看看這些可怕的場景，那個怪物快要把這個世界徹底毀了，而我們甚至沒有任何能力去抵抗他……”

    男人的聲音變得沙啞和低微了一些，“我們的人都快死光了，因為他在控制我們的腦子。事實上我們?nèi)齻€人恐怕是僅存的清醒者了，天知道這究竟是為什么，也許冥冥之中這代表著我們的使命……我們必須要找到那個邪教地老巢，我們得找到那個該死的圣子，那個怪物，然后想辦法殺了他。這恐怕是拯救人類世界的唯一辦法?！?/br>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放過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特莉絲修女尖叫著喊道。

    加爾文沒有辦法看到男人手機(jī)里的畫面，但光從聲音便可以聽出來那恐怕是地獄一般的場景，一切與他之前的推測一模一樣。加爾文感到一陣呼吸困難。

    至于特莉絲修女，她似乎也被那畫面刺激到了，她把自己的身體蜷縮得更緊了，并且企圖用被子將自己的整個頭蒙住。

    加爾文覺得她恐怕也有一定程度的精神不正?！凑漳莻€男人剛才的說法，她竟然是為了躲避約書亞，所以幾年以來她一直躲在圣瑪利亞教會醫(yī)院里假裝自己是植物人。好吧，若真是這樣，她的神經(jīng)質(zhì)與瘋癲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

    但特莉絲修女的這種情況對于房間里的那三個男人來說，卻是相當(dāng)麻煩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