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紅鹿站在那美麗而圣潔地“天使”身邊，他審視著自己的內(nèi)心，發(fā)現(xiàn)無論是所謂的天啟也好，天使也好，這個星球上億萬人的死亡與瘋狂，還有那所謂的世界末日……對于此刻的他來說都只是無足輕重的玩意兒。

    他真正在意地只有加爾文的眼淚，還有他的悲傷。

    不是那狗屎“天使”，不是那圣潔的存在，不是什么至高無上的力量在地上的投影……

    只是加爾文。

    脆弱，天真，愚昧，堅強(qiáng)，純潔……的加爾文。

    人類加爾文。

    除了在特殊的時候，紅鹿不希望看見加爾文因為任何事情而流下眼淚。

    想到這里，紅鹿心中騰起一股濃烈的不耐煩。

    他真不明白，為什么自己會和加爾文一起站在這種鬼地方，跟一個瘋瘋癲癲，已經(jīng)被所謂的末日嚇破膽的糟老頭對峙這么久。

    他手中的槍始終穩(wěn)穩(wěn)地對準(zhǔn)紅胡子的太陽xue，不過實(shí)際上他已經(jīng)快要按捺不住自己殺死對方的欲望了。在他的腦海里，紅胡子已經(jīng)以各種極為殘忍的方式死了許多遍了。

    第269章

    “你最好不要再繼續(xù)挑釁我了，老頭。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是在你引爆那些炸彈之前我會打穿你的腦袋，我很渴望這么做……”

    紅鹿冷淡地對著紅胡子低語道。

    “咳咳咳……”

    老人咳嗽了幾聲，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但那并非是因為恐懼，事實(shí)上，他對于紅鹿的警告顯得格外不屑一顧。

    哪怕后者已經(jīng)在他的頭上留下了三道火辣辣的傷口，但紅胡子連表情都沒有變過。

    “我的死可不算什么……”

    紅胡子嘟囔道。

    “哪怕是你們聲稱的罪魁禍?zhǔn)祝莻€叫約書亞的小傻瓜，也不算什么。這件事情跟那個家伙可沒有什么關(guān)系。如果加爾文能夠控制好自己的黑暗面，那個拙劣的克隆體可沒法做任何事情。那個家伙是加爾文的鏡像，他做的一切都是加爾文本身的欲望?！?/br>
    紅胡子仿佛完全沒有注意到紅鹿手中的槍，他在短暫的情緒失控后迅速地冷靜了下來。

    他對上了加爾文的眼睛。

    然后他露出了一個格外可怖的，扭曲的笑容。

    他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加爾文，你必須得死。我很抱歉，但我必須這么做。”

    紅胡子朝著加爾文伸出手，起爆器被他握在掌心。

    “我得拯救這個世界……”

    可以確定的是，紅胡子確實(shí)打算與加爾文還有紅鹿一同在爆炸中死去。

    在他伸出手的同時，他不做痕跡地輕輕移動了一下自己的腳步，從表面上來看他是在調(diào)整自己的重心，但依加爾文如今敏銳到極點(diǎn)的五感，他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聽到了真正的起爆器在紅胡子鞋跟處發(fā)出來的細(xì)小的機(jī)械音。

    紅胡子儼然是打算離加爾文更近一點(diǎn)——他預(yù)留了那么幾秒鐘，正是為了趁著加爾文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掌心那個虛假起爆器上時直接撲上去困住加爾文。他的計劃定的很完美，若是一切順利，幾秒鐘后，他將在一場劇烈的爆炸中與加爾文一同粉碎。

    但加爾文并不打算讓紅胡子那樣做。

    他沖著紅胡子眨了眨眼睛。

    咔……咔咔……

    紅胡子的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含糊的低呼。

    實(shí)際上他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他已經(jīng)在等待那到來的高熱與劇痛。

    但是，預(yù)定的爆炸卻變得遙遙無期。

    所有的計劃，都在最開始的那一瞬間功虧一簣。

    紅胡子驚訝地意識到自己感受不到自己的四肢了。一種異常冰涼，異常純凈的力量，在加爾文垂下眼簾的瞬間，在他的血管中倏然炸裂。

    他仿佛能聽見自己的手腕和腳腕在一寸一寸迅速結(jié)冰的聲音。

    而他的腳保持在了一個非常微妙的動作上，只差那么一丁點(diǎn)兒——只有一丁點(diǎn)兒，他便能引爆自己身上的那些炸彈。

    但是他動不了了。

    他就像是不小心跌入了琥珀的小蟲子一般，無論怎么掙扎都沒有辦法移動那么一下。

    “你……你對我……做了什么……”

    紅胡子的心瞬間向下沉去。

    他終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從一開始——一開始他就沒有辦法威脅到加爾文。

    “最開始，我只是想知道真相。不過現(xiàn)在看來，其實(shí)真相也不是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不是嗎？”

    加爾文臉色蒼白地低語道。

    他凝視著紅胡子的眼睛，神情顯得虛幻而疏離。

    “我知道你正在偷偷開啟炸彈，但是……”

    紅鹿已經(jīng)放下了槍，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加爾文的旁邊。

    但加爾文卻像是沒有看見他一樣，依然自顧自地說著話。

    “我想說，沒用的。哪怕你殺死了我，約書亞也會代替我完成所有的事情。就像是你說的，他是我的半身，我的鏡像，我的情緒發(fā)泄口。他是一個可憐的孩子，但我們必須承認(rèn)一點(diǎn)，他擁有我的能力，還有我沒有的瘋狂。若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誰會因為世界末日的來臨而感到歡欣鼓舞，那么那個人就是他。約書亞是真心地想要讓所有人都徹底的墮入地獄，他……他對這個世界已經(jīng)絕望了?！?/br>
    “他依賴于你的能力……”

    “在我死后，所有的力量必然全部地涌向他?！币贿呎f著，加爾文一邊露出了詭異而冰冷的微笑，“他的出現(xiàn)并不是偶然，而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加爾文一邊說著，一邊驚訝于自己在這一刻才想清楚。

    “……無論是我，還是他，總有一個人會完成這一切。”

    “想要終結(jié)這場末日，唯一的辦法就是將我和他同時毀滅，但這是……”

    加爾文沒有來得及把那句話說完。

    因為紅胡子當(dāng)著他的面，咬碎了一直被他含在嘴里的備用引爆器。

    沒有人知道，紅胡子是怎么想到這一點(diǎn)的，也許是他早就已經(jīng)意識到自己會被加爾文控制住身體，又也許，他只是習(xí)慣性地為殺死加爾文做了完全的準(zhǔn)備。

    總而言之，他到底還是做到了。

    耀眼而刺目的白色光線撕裂了加爾文與紅鹿的眼簾，緊接著是劇烈的高熱還有轟鳴。

    “轟隆——”

    短暫的一瞬間，曾經(jīng)的酒吧在煙塵與炙熱中瞬間化為了粉碎飛濺的磚頭碎片。

    騰起的nongnong煙霧，還有血紅的火光哪怕在這樣的夜里都顯得格外耀眼。

    “嘎吱——”

    然而就在爆炸之不久，在距離已經(jīng)被炸毀的酒吧大概兩三百米的距離，一段沒有被炸彈波及的墻面上自然而然地浮現(xiàn)出了一扇老舊的紅色鐵皮大門。

    那門恰到好處地鑲嵌在那些顏色斑駁，線條復(fù)雜的街頭涂鴉的正中心，看上去就像是已經(jīng)腫脹的尸體皮膚上終于被撕開的一處潰爛。

    紅鹿平靜地握住了門把手，推開門，然后側(cè)過身來讓加爾文得以走出那狹窄的門扉。

    年輕的天使面容沉靜地一步一步沿著污水橫流的小巷道路，一直走到了火光四射，又一次開始燃燒的酒吧面前。

    高溫卷起了酒吧周圍冰涼的空氣，黑色的焦黑碎屑被氣流高高地卷入了半空之中，映襯著鮮紅色的火光，看上去宛若成群的黑色蝴蝶。。

    “……但是想要同時殺死我或者約書亞，都是很難的。你說得對，當(dāng)初父親就應(yīng)該聽你的。你們應(yīng)該在我還小的時候就殺死我的?！?/br>
    加爾文凝視著眼前的一切，他喃喃地將之前沒有說完的那句話說完了。

    “我早該知道的……”

    紅胡子不是那種會坐以待斃的人。

    只要他下定了決心，無論最后會發(fā)生什么，他始終會想法設(shè)法地殺了加爾文——無論加爾文對他解釋什么，也無論事情到底是否會走到那一步。

    若加爾文只是一個普通人，這個時候的他大概也已經(jīng)和現(xiàn)在的紅胡子一樣，化為了無數(shù)廢墟下毫無價值的碎片。

    但他，還有紅鹿，畢竟不是普通的人類。

    就在紅胡子引爆炸彈的那一瞬間，紅鹿直接抱住了加爾文往后一倒——虛空中倏然出現(xiàn)的門扉將爆炸騰起的高熱與火光完美地隔絕到空間之外。

    門內(nèi)的世界一如既往的冰冷，扭曲，還有陰森。

    這反倒讓因為爆炸而迸射出耀眼光芒的門的另一側(cè)是那樣的明亮。

    一直到到現(xiàn)在，加爾文的視網(wǎng)膜上依然殘留著些許黑點(diǎn)，那是他在門內(nèi)親眼看見爆炸的耀眼白光，從而引起的視力不適。

    這也是這場爆炸對加爾文造成的唯一的負(fù)面影響。

    想到這里，加爾文低頭若有所思地凝視著自己的雙手，在夜色帶來的黑暗中，他的皮膚散發(fā)出朦朧的光澤。

    “力量”對于他身體的改造在很早之前就開始了，當(dāng)然，精神上的改變也是。

    加爾文自己都可以感覺到，他正在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掙脫人類情緒的束縛，轉(zhuǎn)變?yōu)橐环N更加冷酷，更加強(qiáng)大也更加冰冷的存在。

    他很肯定，到了現(xiàn)在，普通的武器恐怕已經(jīng)沒有辦法傷害到他了。

    他甚至很確定，哪怕今天他真的就這樣讓紅胡子直接引爆那些炸彈，他的身體恐怕也不會受到任何致命的傷害——更有可能的是，他會徹底擺脫人類那脆弱的血rou之軀，轉(zhuǎn)化為一種更加有效率，更加高級的存在。

    他所有的痛苦，掙扎，煩惱，都會在這種轉(zhuǎn)變中被完整地洗刷干凈。

    但那樣的他，真的還能算是人類嗎？

    不過就連這種恐懼與彌漫，對于他來說，或許也已經(jīng)成了需要珍惜的情感。

    加爾文感到了一種路無可奈何的強(qiáng)大的宿命感。

    他確實(shí)沒有打算毀滅一切，但事實(shí)上，無論他做出什么選擇，他最后都將成為末日的開啟者。

    這就是所謂的……命運(yùn)。

    “加爾文?！?/br>
    紅鹿忽然在加爾文的身邊開口道。

    加爾文偏過頭，這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紅鹿一直在觀察著他。

    對上那對深邃的翠綠色眼眸，加爾文終于隱約產(chǎn)生了一點(diǎn)兒現(xiàn)實(sh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