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節(jié)
在他說起夢中的那些事情時,他看上去完全不像是在做夢,而是真正地經(jīng)歷了那一切似的。 “我親手炸死了加爾文。我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兄弟,你們知道嗎?但是那個怪物……” 房間里仿佛被蒙上劉一層無形的黑霧,不知不覺中,一切都暗了下來。 韓死死地抓著喬伊斯,他肯定自己說不定已經(jīng)抓傷了對方,但他的友人仿佛已經(jīng)喪失了痛覺。 事實上他也是。 韓想要大喊,或者是直接動用武力好讓艾扎克安靜下來不要在繼續(xù)說下去。 但在那種古怪的,低沉的聲音中,他和喬伊斯陷入了古怪的情況中。 他們冒著冷汗,心臟仿佛被一只幽靈的手死死地握緊,變得又冰又冷,壓在他們的腹腔之上。 他們兩人完全動彈不得,只能站在那里聽著艾扎克的述說和抽泣。 “……他沒有死。他已經(jīng)不再是人類了。我看見了他的翅膀,老天,加爾文死了以后,他就當著我的面……他把……加爾文……他把加爾文……吃了……” 艾扎克大哭起來。 他看上去已經(jīng)瀕臨崩潰。 “然后,那個怪物朝著我走來,身上還有加爾文的血,他的背上長出了翅膀,那翅膀是紅色的……他沖著我瘋狂地大笑,他說他要感謝我,現(xiàn)在他終于和自己最愛的哥哥融為一體了?!?/br> 艾扎克的瘋言瘋語聽上去簡直就是b級片里的情節(jié),但是他的恐懼是那樣的擁有感染力,伴隨著他的敘述,喬伊斯和韓的眼前仿佛也掠過了一些血紅的片段。 他們仿佛也看見了浴血的約書亞,那個降臨派創(chuàng)造出來的恐怖怪獸——生吃了自己的哥哥,然后歡欣鼓舞,長出了屬于對方的翅膀。 喬伊斯感到又冷又非常想吐。 該怎么說呢,他的理智在告訴他,不要被艾扎克的那些話所蠱惑,但他身體里的另外一小部分靈魂,卻有一種難以用科學亦或者語言解釋的直覺——艾扎克說的可能是對的。 但喬伊斯依然頑固地抵抗著自己的這種想法。 “冷靜一點,艾扎克,你正在失去理智……哪怕你說的是對的,也許你在噩夢里看見的那些東西真的就是我們的未來,那也不能說明,它是不可能改變的。說不定就是什么玩意,也許是上帝,也許是魔鬼……總之祂們就那樣讓你看清楚了未來,為的就是讓我們有改變這個悲劇不是嗎?” 韓虛弱地勸說著艾扎克。 “不……哦……不……你們根本不可能知道那是多么,多么可怕的景象……這個世界沒有神也沒有魔鬼……這個世界只有那個怪物?!卑耸Э氐卮蠛按蠼械溃八粝铝宋?,他讓我活著。我無數(shù)次地懇求他,讓我死,但是他不允許。他希望讓我看到那些事情,因為他想要看到我的痛苦。即便是魔鬼也沒有那個家伙恐怖,那怪物自己創(chuàng)作出了整個地獄……我可憐的加爾文……他吞噬了我可憐的加爾文……” 終于,艾扎克的聲調(diào)漸低。 艾扎克的目光空洞洞地從喬伊斯和韓的臉上移開,然后落到了漆黑的窗外。 “是的,你們不可能明白我經(jīng)歷的那些事情。這個世界滅亡了,世界末日壓根就不是什么大火球從外太空而來直接砸在地球上。世界末日也不是天空中出現(xiàn)騎著馬,長著鳥毛的天使在吹號角。世界末日就是……世界末日。一個國家接著一個國家,一片大陸接著一片大陸。所有人都發(fā)了瘋,而沒有發(fā)瘋的那些……” 似乎回想到了什么極為可怖的畫面。艾扎克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一時之間,整個安全屋里只有三個人異常沉重的呼吸聲。 喬伊斯忽然用力地掐住了自己的掌心,他的指甲深深地嵌入了皮rou之中,帶起一抹溫熱的鮮血。疼痛有助于讓他從那種恍惚又驚懼的情緒中抽離出來,而他也確實做到了這一點。 艾扎克說的那些話絕非沒有邏輯的胡話。 但喬伊斯可不希望自己跟他一樣被嚇破了膽……當然,他也不希望自己命中注定地結局是被海水的壓強壓在什么見鬼的機械室的舷窗內(nèi)變成一團扭曲的尸體。 喬伊斯回頭看了給了韓一眼。 韓似乎還沉浸在艾扎克說的那些話中,喬伊斯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在得到他的注意力后,他給了對方一個眼色。 【他需要一點鎮(zhèn)定的東西?!?/br> 喬伊斯用口型,無聲地對韓說道。 韓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踉踉蹌蹌地跑到了墻角,然后他從應急包里翻出了鎮(zhèn)定藥。在這期間,他因為手滑而把那些藥瓶灑落了一地,但藥瓶和地面撞擊時發(fā)出的聲音甚至都沒引來艾扎克的注意力。 給艾扎克灌鎮(zhèn)定劑的過程相當狼狽,艾扎克相當果決地拒絕了來自于友人的好意以至于吃藥過程看上去更像是某種類型的搏斗。 “不……讓我說完……請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未來?!?/br> 艾扎克露出了一個絕望而瘋狂的笑容。 “這個世界已經(jīng)徹底完蛋了。那個怪物便是天啟,是一切的終結。呵呵,神父們都在騙人,這個世界上的神從來都沒有想過給祂的仆從準備什么天國的居所。留給人類的只有地獄,只有深淵……” “不對,沒有神。沒有……沒有救贖,沒有未來,我們搞砸了。我的朋友,我們徹底地搞砸了。” 終于,那些進入了艾扎克身體的鎮(zhèn)定藥物開始緩慢地起效。 艾扎克安靜了下來,他的眼皮有氣無力地耷拉在眼球上,掩住了那駭人的視線。 喬伊斯和韓一同把艾扎克抬回了那張臟兮兮的破床,在這期間,艾扎克就像是復讀機一樣不斷地重復著那些讓人不安的話語。 當房間再一次陷入安靜之后,喬伊斯只能呆呆地站在房間地正中央,他盯著韓,怔怔地看著,臉色蒼白得就像是墓地里不斷游蕩的幽靈。 過了好一會兒,喬伊斯才勉強支撐著自己的身體,他像是夢游患者那樣走到墻角,從一塊松動的墻面裝飾后面掏出了一瓶布滿灰塵的酒瓶。 當他擰開瓶蓋大口大口把那些不知道已經(jīng)存了多久的液體吞入喉嚨時,韓皺了皺眉頭,后者似乎不太希望喬伊斯這樣做,但他最終什么都沒有說。 韓停頓了幾秒鐘后,走上前去從喬伊斯的手中抽走了酒瓶,然后他給了自己幾口。 好吧,那炙熱又冰冷的液體確實能夠很好地緩解人類過于緊繃的神經(jīng)。 幾口酒之后,韓總算能鼓起勇氣開口了。 “你覺得……這件事情究竟是因為什么?” 韓問道。 喬伊斯聳了聳肩。 他感覺自己很累又很驚恐。 “我不知道,哦,老天,我現(xiàn)在對于去炸郵輪這件事情可沒有什么興趣了?!?/br> 喬伊斯挫敗地嘟囔道,他盡量想讓氣氛變得輕松一點,但他的調(diào)皮話并沒有起到什么作用。 “哦,考慮到我被人撕碎在碼頭上,我現(xiàn)在也不覺得這是一個好主意。” 他們兩個人互相對視了一樣,然后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了異常苦澀的笑聲。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平靜地插入了兩人的對話。 “看樣子,現(xiàn)階段我們應該要放棄弄沉那艘游輪的計劃了?!?/br> “啊啊啊啊——” 韓發(fā)出了一聲尖叫,他差點兒直接摔倒在地。 至于喬伊斯,他可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沒有直接抽出槍對著墻角陰暗處一頓亂射。 在看清楚說話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去而復返的加爾文時,即便是鎮(zhèn)定如喬伊斯這樣的人都忍不住罵出了一連串的臟話。 “……該死的該死的,加爾文先生你是想讓自己的腦袋變成蜂窩嗎?!我只差一點就開槍了!” 他低聲地吼道。 喬伊斯還有韓當然都不是那種容易受到驚嚇的人,但這一次情況多少還是有些不一樣。 他們確實被艾扎克所表現(xiàn)出來的一切嚇壞了。 第272章 無論是喬伊斯還還是韓都沒有想過自己會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再一次見到加爾文。 在分別的時候,他們兩人還以為加爾文會選擇和紅鹿單獨行動呢,畢竟當時的氣氛實在是太過于凝重,凝重到仿佛兩人的離開即是永恒。 “你聽到了剛才的……” 韓有點兒猶豫地對加爾文開口。 加爾文沒有等他說完便點了點頭:“我聽到了。” “從你死了那一段開始聽地……”加爾文對兩位前警探說道,“抱歉,我并沒有想過要嚇到你們,我只是有點……不知該如何是好?!?/br> 兩位警探都沒有說話。 去而復返的加爾文身上彌漫著一種相當奇異的氣息,他的臉色蒼白,眼底有著長期睡眠不良造成的淤青,但他的眼神卻是如此的平靜和圣潔。 就像是初春時融化的冰蓋融成的溪流一般,冰冷而清潔。 剛剛聽到艾扎克敘述的那個關于世界末日的可怕噩夢后驟然對上這樣的加爾文,即便是喬伊斯和韓這樣的人都忍不住感到心神巨震。 不過加爾文的注意力本身也不在他們兩人的身上——自始至終,他關心的人也只有一個。 簡單的對話之后,他便越過了喬伊斯還有韓,走向了艾扎克。 喬伊斯和韓給艾扎克使用的鎮(zhèn)定劑原本是有用的,艾扎克看上去甚至都已經(jīng)睡著了,不然另外兩人也不會得到那短暫的平靜。 可是,加爾文的出現(xiàn)對于艾扎克來說,卻與一劑強心針沒有什么兩樣。 在聽到加爾文聲音的瞬間,艾扎克便發(fā)出了一聲痛苦的低呼。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艾扎克的頑強確實超過了人類的極限——他幾乎可以說是從昏迷中強行清醒而來的。 “加……加爾文……” 艾扎克從喉嚨里擠出支離破碎的低語。 他掙扎著睜開眼睛,因為藥物的作用而眼淚橫流,看上去異常狼狽。 艾扎克從加爾文出現(xiàn)后便一直死死地看著他,他臉上的肌rou都在不自覺的輕輕跳動。 看得出來,他之前“夢見”的那場景……加爾文的自我犧牲還有約書亞噬人的行為,給他造成了極大的心理創(chuàng)傷。 而鎮(zhèn)定劑的藥物作用更是折磨得他無比痛苦。 這樣的艾扎克讓加爾文感到一陣難以言說的難過。 加爾文用力地抱住了前所未有脆弱而迷茫的艾扎克,他拍著后者的背部,輕聲對他重復道:“沒事了,艾扎克,已經(jīng)沒事了。我會處理好后面的事情的……” 他的動作與很多年前艾扎克對他做的事情重疊了起來。 在那個時候,剛剛進入霍爾頓家,得到了夢幻一般平靜的生活,他卻總是在夢里因為過去的事情而做噩夢,最后只能嚎啕大哭著在極度的恐懼中醒過來。而每到這個時候,當時也只是一個大孩子的艾扎克展現(xiàn)出了驚人的成熟,他總是會光著腳跳上加爾文的床,然后緊緊地抱住自己沒有血緣的弟弟,笨拙而用力地拍打著對方的背部。 【“沒事了,我可以跟你發(fā)誓,你會沒事的……”】 “這不是夢,對嗎?” 艾扎克緊緊地回抱著加爾文,他沙啞地對加爾文說道。 加爾文沉默了一瞬,但緊接著,他直視著對方的眼睛,慢慢地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