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晞望著他顫若蟬翼般的睫毛，好笑道，“你別緊張，我爸媽挺好的?！?/br>
    說著，她抬手幫男人整理了下衣領(lǐng)，眼底滿是戲謔。

    誰能想到雷厲風行的裴總也有擔驚受怕的一天呢？

    “老婆，你去看看是不是晞晞回來了？”

    屋內(nèi)響起了言謹中渾厚的聲音，緊接著大門被打開, “晞晞啊，你……”

    許寧華的笑聲在看見裴衍之的時候戛然而止，笑容漸漸凝固在臉上, “你來干什么？”

    余光瞥見站在裴衍之身側(cè)的女兒, 火氣更大, “你怎么又和他在一起了？還把人往家里帶, 是想把我和你爸氣死嗎？”

    說著，一把將言晞往屋內(nèi)拉去，抬手欲將門關(guān)上。

    “媽！”言晞眼疾手快地按住母親的手腕, “我沒和他在一起，就……剛好碰見了?！?/br>
    “剛好碰見？”許寧華冷眼掃過裴衍之，聲音尖銳, “這么蹩腳的謊言你也說得出口？”她使勁掰開女兒的手指，側(cè)身對裴衍之道，“裴先生，我們這廟小，容不下你這身大佛，請回吧。”

    “伯母，我……”

    許寧華抬手阻止了裴衍之的話，臉色不耐，“言晞年齡小，被你這些花言巧語迷得昏了頭，我雖然年紀大了，也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裴先生請回吧，我們家不歡迎你?！?/br>
    “怎么了這是？”手持鍋鏟的言謹中從廚房出來，一眼就看見僵持在門口的三人，“……裴衍之？”

    他瞇著眼睛看了眼門外的人，目光在自己妻子和女兒身上打轉(zhuǎn)，“晞晞，把你媽帶去你房間?！?/br>
    “爸！”言晞不甘心地跺跺腳，還想多說什么。

    “快去！”

    言謹中向她使了個眼色，下巴往她房間抬了抬，趁許寧華不注意，對著言晞做了個“放心”的口型。

    看見父親的保證，言晞一顆懸著的心才終于放下，推著母親進了自己的房間。

    “裴先生，請進吧。”

    ……

    許寧華黑著臉跟隨女兒進了房間，一言不發(fā)地坐在床邊。

    言晞雖然不在家住，可她的房間許寧華卻還是有按時打掃的，實木桌上還有她上次沒做完的十字繡。

    針線零零散散地散落在桌上。

    “媽，”言晞討好地挨著母親坐下，小巧的丸子頭靠在母親的肩膀上，仰著頭望著母親的側(cè)顏，“我今天有去相親的?！?/br>
    聽見女兒的話，許寧華的面色稍有緩和，鼻間發(fā)出微不可聞的一聲冷哼。

    言晞趁機抱住母親的胳膊，撒嬌道，“媽，陳先生人挺好的?！?/br>
    許寧華見女兒難得對相親對象滿意，嘴角輕微上勾，面上卻還是淡淡的，“那當熱，不好你媽會介紹給你?！?/br>
    她將女兒的小手籠在掌中，苦口婆心地勸道，“我和你林阿姨認識十多年了，兩家都知根知底的，你們要是能成，那再好不過了。”

    “陳允浩我見過一次，那孩子長得挺好的，學歷高，工作又穩(wěn)定……”

    言晞無奈地翻了個白眼，上次母親也是這樣評價蘇沐陽的，她不耐地癟癟嘴，“可是他在國外啊。”

    “我們要是真的在一起了，我就得跟著他一起走了?！?/br>
    “媽，你舍得把我扔在那么遠的地方嗎？”

    “人生地不熟的，我要是被欺負了怎么辦？”

    她眨巴眨巴眼，纖長的睫毛輕顫，一雙濕漉的眸子如小鹿般清澈，說不出的可憐。

    “那倒也是。”

    聞言，許寧華略帶贊同地點了下頭，剛想說什么，低眸看見女兒眼底的笑意，臉色一沉，“別以為這樣我就同意你和那個人在一起了。”

    她憤憤地彈了下女兒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他之前做的事你都忘了不成？mama雖然不反對你自由戀愛，可你也得找個靠譜點的?！?/br>
    “像他那樣的公子哥，”許寧華嫌棄地瞟了眼房門，“我們家可高攀不起?！?/br>
    “媽，他其實也挺可憐的?！?/br>
    言晞低喃了一聲，隨后將安如雅的事繪聲繪色地告訴母親，她本來就是個言情小手，添油加醋的事不在少數(shù)。

    許寧華也是做母親的，聽完女兒的解釋，對裴衍之雖然算不上完全接受，但態(tài)度明顯緩和了不少。

    出去后見丈夫留了裴衍之吃飯，也沒多再說什么。

    *

    除夕夜，家家戶戶燈火通明，一家子團坐在一起收看春節(jié)聯(lián)歡晚會，偶爾還能聽見小孩的嬉笑吵鬧聲。

    言晞亦步亦趨地跟在裴衍之身后，深藍色的夜空中，月色清冷如水，零零碎碎的星星鋪滿夜空，宛如上好的綢緞。

    橘黃色的燈光將前面男人的身影拉得老長，言晞默默注視著裴衍之孤寂的背影，兀自出神，竟不知不覺駐足凝望。

    “怎么了？”察覺到身側(cè)沒有腳步聲，裴衍之疑惑地回頭，目光落在言晞呆滯的臉上，語氣溫和，“想什么呢？”

    剛才是她提議來江邊散步，這會子倒是不走了。

    他淺笑著將言晞的帽子扶正，俯身湊到她頰邊，“不想走的話我送你回去?！?/br>
    小姑娘向來不喜運動，能躺著絕不坐著，能坐著絕不站著。若不是怕他一個人呆著無聊，她也不會陪著他出來。

    “裴衍之，”言晞突然反握住他的手腕，仰著臉迎上他的目光，“對不起?！?/br>
    她垂眸盯著自己的腳尖，語氣悶悶，“我媽下午說的你別放在心上，她就是那樣，刀子嘴豆腐心的，其實人不壞的?！?/br>
    飯桌上許寧華雖然沒再為難裴衍之，可是話里話外還是拒絕兩人的來往。

    “小傻子，”裴衍之輕笑一聲，將人攬在懷里，寬大的手掌覆在她腰間，“我沒多想，再說了，你媽防著我也是應(yīng)該的，畢竟我是有前科的人。”

    他說著還不忘調(diào)侃了下自己，只是語氣多了幾分落寞。

    江邊的風不比市區(qū)溫柔，冷冽的寒風撲在臉上，言晞不由得摟緊前面的人。

    “我不怪你?！彼龑㈩^靠在男人健碩的胸膛上，雙頰因為言語多了幾絲粉紅，濃密的睫毛覆在眼瞼上，嬌俏可愛。

    察覺到小姑娘話里的沉悶，裴衍之笑著將人摟得更緊，堅硬的下巴抵在言晞的額發(fā)上，“言晞，我很高興?！?/br>
    “只要你不怪我，別人怎么想我都無所謂?！?/br>
    “言晞，我想重新追你?！?/br>
    他低眸迎上小姑娘驚愕的目光，勾唇一笑，俯身對上她的鼻尖，“我知道你也忘不了我，不然你早就答應(yīng)蘇沐陽了?！?/br>
    “我沒有！”見心思被揭穿，言晞兇巴巴地瞪著來人，倔強地仰著頭，“我才不喜歡你呢！”

    兇狠得像只炸毛的小刺猬。

    “好好好，”裴衍之討好地將人重新攬在懷里，“你不喜歡我，是我死纏爛打追著你好吧。”

    “敷衍！”小姑娘靈活地躲開他的觸碰，撅著嘴賭氣道，“你不是對你那個青梅竹馬念念不忘嗎？哪有時間喜歡我？”

    “你別狡辯，戒指我都看見了！還有你珍藏的千紙鶴！”她惡狠狠地拍開裴衍之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指，一條條數(shù)落他曾經(jīng)的罪行。

    一旁的裴衍之挑眉看著炸毛的小狐貍，眉眼間盡是笑意，俯身揉著她的腦袋，“記得這么清楚呢？”

    “小醋桶?！?/br>
    他彎腰湊到她耳邊，聲音低沉而有磁性，帶著不易察覺的笑意。

    對上言晞故作鎮(zhèn)定的目光，他淺笑著將人禁錮在懷里，額頭對著額頭，“她叫秦詩苑，是我之前的女朋友?！?/br>
    言晞冷哼一聲，側(cè)頭避開他，“秦詩苑？”

    她皺眉默念了幾次，復抬眸看向頭頂?shù)娜?，“怪不得叫清苑花園呢？你還不如直接叫清衍花園呢？”

    看見小姑娘莫名的醋意，裴衍之忍不住好笑道，“名字不是我起的，不過你倒是提醒我了，我還有一個樓盤還沒取名，要不就叫晞衍花園好了？”

    “不要臉！”言晞扭頭看向別處，可兩頰卻微微泛紅，頭上的帽子也因為掙扎不甚規(guī)整。

    “言晞，我不像路少遠，從小身邊就一堆鶯鶯燕燕的，詩苑是唯一一個能近我身側(cè)的女孩子。我那時以為那就是喜歡，可直到見到你和蘇沐陽在一起，我才知道我錯了。”

    “我所以為的喜歡不過是一種責任感而已。”

    “言晞，我……”

    “砰”

    突然間，一束煙花在夜空綻放，照亮了整個天際，緊接著是潮涌雷鳴般的喧鬧聲。

    言晞驀地抬起臉，黑色的眸子呈現(xiàn)出斑斕的色彩，一抹笑意悄悄在嘴角綻放。

    “快看，煙花耶！”

    她指著江邊的上空，白凈的手指在煙花下更為俏麗。

    裴衍之順著她的手指望去，無奈地撇撇嘴，只是普通的煙花而已，要不是沒看過，也不知道這丫頭高興個什么勁。

    雖然如此，他還是陪著看完了。

    待一切歸于平靜，言晞終于想起旁邊的裴衍之，她撐著江邊的欄桿，笑著側(cè)身，“你剛才要說什么？”

    “沒什么，”他淺笑著，“不早了，回去吧?！?/br>
    “好?！?/br>
    第44章 四十四巴掌

    正月初一, 街道上比以往冷清了許多, 大多的商鋪都放假了, 只有零零散散幾個店鋪是開張的。

    寬敞明亮的客廳里，擺放著兩盆發(fā)財樹, 電視柜上面還放著一盆小水仙，是言晞上星期買的。

    剛好這兩天開了花，鵝黃色的花蕊綴在中間，清淡的香味在客廳彌漫，及其誘人。

    “小姑?！?/br>
    一聽門響，言晞趿著棉鞋跑過去，見到來人的面孔，眉峰輕蹙, 不情不愿地叫了一聲。

    言韓梅是言謹中的meimei，之前未婚先孕嫁給村里一個有錢的人，后來因為生的是女兒, 被婆家所不喜, 最后離婚了。

    言韓梅向來習慣花錢大手大腳, 突然沒了經(jīng)濟來源, 又還帶著一個孩子，生活很是艱難。

    言謹中看不過，一直幫忙接濟著她們母女。

    一直到去年, 言韓梅的女兒陳玲嫁給了一個公司的高管，生活才開始好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