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嬤嬤,話是我親自傳的,時辰定是沒錯的?!迸鍍旱?。 這樣的等待到底是磨人,就連桌上放好的茶水都已經(jīng)涼了。 佩兒有些坐不住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不安道:“嬤嬤,您說,不會是那探子發(fā)現(xiàn)什么了吧?!?/br> “你先坐下,你來來回回走的我腦袋疼!咱們也先別多心了,這些探子向來都是些亡命之徒,見著了銀子比見到親媽都親,王妃今日承諾的,可是比之前要給他還要翻一番,他沒理由不來?!标憢邒叩馈?/br> 時間飛速而過,他們從酉時一刻,等到了酉時七刻,理由是找了又找,可一直到了戌時三刻,還是沒見到人。 人沒見到,這時候外頭傳來了不小的動靜。 東風(fēng)塔樓勢較高,掀起窗紗便能將外頭瞧得一清二楚。 安茹兒上前一步,掀起窗紗的同時,也掀起了自己頭上的帷帽,朝前一望,心里頓時一驚。 明樓那位置走水了! 大批的官兵涌入那處,隨即便傳來了陣陣刀劍碰撞發(fā)出的聲音,還不到半個時辰,官兵就壓著一群人走了出來…… 男女老少皆有…… 完了,到底已經(jīng)晚了。 安茹兒雖不知她找的那位刀疤男是否也在其中,但她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假使那人被抓了,郢王府,就再也回不得了。 她心里清楚的很,那探子手里掌握的可是郢王府的陰私,他為了活命,自然不會再去遵守之前的承諾。 出賣她,只是時間的問題。 安茹兒迅速在心里盤算了一番。 今日她身上帶著的銀兩已是夠她下半輩衣食無憂的了,現(xiàn)下唯一愁的,便是該如何出城。 馬車太顯眼,但會馬術(shù)的只有她一個,陸嬤嬤和佩兒皆是不會……帶她們走,只能是累贅。 一番思忖之后,安茹兒對著陸嬤嬤和佩兒道:“郢王府你們暫且不必回了,這些錢你們先拿著,等此事有個結(jié)果,我便回來找你們?!?/br> 別說,安茹兒出手倒是闊綽!她將身上的銀兩足足分給了這兩個奴仆三成! 這樣一來,即便陸嬤嬤知曉王妃這是要棄她們而去,也說不出什么不滿來。畢竟這些錢,她就是給人當(dāng)兩輩子的嬤嬤,也賺不來! 安茹兒知道陸嬤嬤家里還有個重病的兒子,便又拿出了一個銀票塞給了她,而后又將頭上金鳳步搖插到了佩兒頭上。 安茹兒從東風(fēng)塔出來后,走到馬車旁邊,伸手摘下了服馬靷,一夾馬鐙,迅速朝城門口而去。 —— 郢王府 “不出殿下所料,明樓里面的銀票摞的那簡直是比山還高,就是對賬,只怕都要對上整整一晚上!”說完,于幀喘了一口氣,繼續(xù)道:“殿下,他們那個記錄各家各戶陰私的冊子,咱們還要繼續(xù)查嗎?” 郢王的手指摩挲著杯盞,一字一句道:“那冊子就放起來吧,水至清則無魚,真要是查下去,那大半個京城的日子都不用過了?!?/br> 于幀躬身頷首應(yīng)是,然后又道:“殿下,外面有個探子,非說是有關(guān)于郢王妃的事要稟告,屬下剛剛問他,他說只與殿下講?!?/br> 郢王眼角一挑,低聲道:“讓他進(jìn)來?!?/br> 此人一身黑色步衣,鼻梁高慫,眼神鋒利,臉上還戴著一道疤痕。被說,這樣一幅面向,嚇唬老人孩子,倒是綽綽有余了。 他恭恭敬敬地給郢王行禮,然后道:“草民見過殿下?!?/br> 說好聽點他也個江湖人士,虛禮不多,于是還未等郢王讓他開口,他就率先一步道:“草民今日前來,只是為了換一條生路?!?/br> 郢王眸色漸深,端起一旁的茶盞,輕抿一口道:“說來聽聽?!?/br> 那刀疤男也不猶豫,直接從懷里掏出了兩頁紙。 這兩張紙的邊部有被撕過的痕跡,郢王一看便知,這兩頁紙,應(yīng)該是從那秘冊中撕下來的。 于幀上前接過,轉(zhuǎn)而遞到了郢王手里。 這其中一張上面標(biāo)注著郢王妃,而另一張則標(biāo)注著武安侯夫人。 郢王本沒多想,可低頭一看,便越看越是心驚。 這里面,不止記錄了安茹兒是如何查到唐嫵身份的,還記錄了她們是如何將唐嫵引到了武安侯府去的,甚至,還記錄了給承安伯遞消息的全部過程。 此時此刻,郢王感覺腦袋里傳來了轟隆一聲。 他突然回想起了那天夜里。 就是她去龍華寺被人險些欺辱的那天夜里。 那天夜里,他本想宿在那,卻沒成想,一推開門,只見她顫巍巍地當(dāng)著他的面,褪盡了衣衫,手腳盡是青紫。 還未等他開口,她就抖著嗓子問過他一句,殿下,會不會要了妾身的命。 由于他知曉承安伯對唐嫵是存了不該有的心思,所以此事他也并未多想,只覺得是自己這頭疏忽大意了,讓承安伯主動鉆了空子。 他沒想到,這一切都是安茹兒預(yù)謀好的。 她白日里剛剛在武安侯府見證了一個青樓女子的香消玉殞,又險些在佛堂凈地被人欺辱…… 等回了王府,還要繼續(xù)曲意逢迎,小心翼翼地討好他。 郢王呼吸一置,他總以為他對她夠破例了,也夠好了…… 直到此刻他才知曉。 他竟然還讓她受了那般多的委屈。 刀疤男看著這兩張紙在郢王手里逐漸變形,覺得時機(jī)已到,于是開口道:“殿下手的是份原稿,而另一份手抄稿,叫草民放在別處了?!?/br> “你這是威脅本王?”郢王道。 “威脅自然是不敢,但只要殿下肯放草民這一次,草民保證,這輩子再不回大燕,不然,狗急了也會跳墻?!?/br> 于幀一看此人竟然對殿下不敬,立馬伸手鉗住了他的脖子。 刀疤男繼續(xù)道:“殿下確實厲害,一夜之間就能讓明樓覆滅!可殿下再是英明神武,也難保不會有漏網(wǎng)之魚!將我的頭顱砍下來掛在城門口沒關(guān)系,但草民保證,不出三日,滿京城都會知曉,郢王府的側(cè)妃是勾欄瓦舍里的頭牌!” 第68章 認(rèn)罰 聽完這句明目張膽的威脅,郢王手里的那張紙不由得越攥越緊。 “松開他?!?/br> 于幀聽令,只能緩緩地松了手。 那刀疤男得意地勾了一下唇角,額頭點地,大聲道:“殿下,草民還想再用個消息,換點上路的盤纏?!?/br> 此人太過囂張,若不是郢王攔著,于幀恨不得立即拔劍砍了他的腦袋。 “你說。”郢王冷聲道。 這時刀疤男側(cè)過頭,裝模作樣地對著于幀道:“敢問現(xiàn)在是什么時辰了?” “子初時?!庇趲а狼旋X道。 刀疤男閉眼盤算了一番,然后拱手道:“今日王妃曾約草民于酉時一刻到京中東風(fēng)塔一見,王妃心思縝密,在看見火光之后,并不會等草民太久,殿下若是現(xiàn)在立即派人尋過去,興許還能覓得王妃蹤跡,但若再遲一步,她只怕是已經(jīng)出京了。 這刀疤男說的話不能自然全信,于幀將門推開,對外面的人小聲吩咐了幾句。 不一會兒,就見曹總管推開門道:“啟稟殿下,王妃的確不在皎月堂,不僅如此,就連皎月堂的女使和陸嬤嬤也都沒了蹤影?!?/br> 曹總管話音一落,就聽刀疤男接話道:“如此可見,草民所言,乃句句屬實?!?/br> 霎時,郢王起身對著于幀道:“封城門,用快馬追?!闭f完,他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男人,低聲道:“本王會親自派人將你送你出大燕,但你此生都不得再踏進(jìn)燕國一步?!闭f到底,這些人只要不在燕國作亂,他們?nèi)ツ?,他都并不會放在心上?/br> 刀疤男聞言,咧了咧嘴角道:“殿下大可放心,如今燕國已有明君為政,早已無草民容身之處,草民去了他國,自然不會再回來!” 于幀把這刀疤男被壓下去后,就帶著官兵圍著京城搜了整整一天一夜。 直到第二日傍晚,也沒有找到安茹兒那人。 “殿下恕罪,屬下趕過去的時候,王妃已經(jīng)沒了蹤影,只瞧見了正欲逃離的陸嬤嬤和這個女使。”于幀道。 一忽兒,就見陸嬤嬤和佩兒被親衛(wèi)直接摁在了地上。 半響,郢王冷聲開口道:“說,安氏去哪了。”不得不說,這句意味深長的安氏,讓陸嬤嬤心都涼透了。 雖說殿下與王妃和離書已經(jīng)遞給宗室審查了,但流程未走完之前,安茹兒畢竟還在皇家玉碟上頭,按理說,此時她應(yīng)還是郢王妃…… 可殿下……卻已經(jīng)改了稱呼。 見她們閉口不言,郢王側(cè)頭對著曹總管冷聲道:“行笞刑?!?/br> 曹總管得令,立即命人將長杌子端了過來,下一瞬,佩兒就被兩個婆子架到了杌子上。 將佩兒的手腳捆好后,曹總管好心勸誘道:“佩兒姑娘,你只要把知道的全都說出來,最多就是被重新發(fā)賣罷了,可這板子的罪你若是受了,那能不能走出這個院子就未可知了?!碑吘惯@頓板子和平時的杖責(zé)是截然不同的。 杖責(zé)好歹有個數(shù),不論是杖十還是杖三十,也算有個盼頭,可眼下這頓板子,只要你不說,那便是得打到斷氣為止的。 佩兒到底伺候了安茹兒太多年,出賣主子的事,她做不出來。于是她咬了咬牙,搖頭道:“奴婢不知道,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她剛說完,還未等陸嬤嬤反應(yīng)過來,就見第一個板子已經(jīng)下去了。 “啪”的一聲,連帶的一聲嘶吼。 民間有句話——這高明大戶里丫鬟呀,恨不得比一般人家的大姑娘都要金貴!這話著實沒錯,才一板子下去,佩兒就已經(jīng)疼地哭爹喊娘了。 曹總管的目的又不是將人打死,于是又問了一句,知還是不知。 可佩兒還是搖頭不說。 這佩兒是個嘴硬的,尚且能挺得住,可在一旁看著的陸嬤嬤卻是挺不住了。 陸嬤嬤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這雙老腿,不禁想著,這一板子要是打在她身上,那她下半輩子還能走路嗎? 曹總管就像是看出了陸嬤嬤內(nèi)心的動搖一般。 在狠狠地打了佩兒幾杖以后,他轉(zhuǎn)過身子對著陸嬤嬤緩聲道:“聽聞嬤嬤家,還有個重病的長子?” 陸嬤嬤家的長子,雖然生了重病,但卻是個秀才,是他們一家子實打?qū)嵉南M?/br> 陸嬤嬤一聽這話,不由得打了一個激靈。 “嬤嬤要是心疼自家的兒子,就該把知道的都吐出來!不然,我也只能這邊上給給您端張杌子過來了,到時候嬤嬤家的哥兒,就只能來王府收尸了?!?/br> 陸嬤嬤被這么一激,嚇的哪里還有平時的理智,她瞧了瞧趴在杌子上奄奄一息的佩兒,又瞧了瞧坐在上位一言未發(fā)的殿下,立馬就做好了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