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大哥哥要帶我去哪里?” 梅年錦見她雖畏懼,卻絲毫沒有害怕自己的用心。 這就好像他從前遇到過的兔子,生性膽小,見人就躲,偏偏因為他幫過她一次,她便能信他。 這讓他既是欣慰,又為這小姑娘單純心性而感到擔憂。 “你旁的jiejiemeimei都能出去結(jié)識友人,你為何不可以,我今日正好要會見舊友,便帶你一道去認識認識?!彼麑λf道。 他一是因為看不慣鄭氏和兩個meimei的做派,二也是因為想要幫扶這個小姑娘一把,這才生出了他為數(shù)不多的好意來。 梅幼舒眨了眨眼,神情頗為不安,“大哥哥的友人……都是男子嗎?” 梅年錦見她擔憂這個問題,只往后靠去,一只手搭在膝上,語氣漫不經(jīng)心道:“你倒是迂腐,難道你以為你那些姐妹們都是同你一樣古板嗎?她們平日里相聚在一起,沒少見外男,但也都落落大方?!?/br> 梅幼舒斂了斂袖子,仍舊是有些拘謹。 “你有什么話只管對我說,我又不至于會勉強了你?!泵纺赍\見她忸怩得很,便對她說道。 梅幼舒垂眸,卻緊張道:“我害怕……” 梅年錦聽到這話卻皺了皺眉,手指在膝上敲了幾下,隨即道:“你這丫頭當真是嚇破了膽子,你隨我出去,即便是你生得再好看,他們也都會尊重你的身份,不會對你做出逾越的舉動……” “可是……” “可是什么?”梅年錦的唇角平了幾分,有些不喜應(yīng)對小姑娘的忸怩,“你當我的朋友們都是色中餓鬼?” 梅幼舒緊緊扣著袖子,聲音也愈發(fā)弱了。 梅年錦方才的熱心也漸漸平靜了下來,覺得自己有些多管閑事。 就在他臉色冷下,要叫車夫掉頭的時候,他終于聽見了對方弱似蚊吟的聲音。 “旁的人都會說我壞——” 梅幼舒將袖子扭出了褶,最終,還是將這句話給說出來了。 那些男孩子……不是想要欺負她,便是覺得她壞,壞透了,從皮相壞到骨子里。 她自幼便是個膽小的,從沒有所謂的恃美揚威,也沒有一肚子壞水,她只是怕,怕那些端莊正義之人都用些厭惡的目光看著自己,仿佛自己是個十分骯臟惡心的人。 即便小姑娘再努力地去做好自己本分的事情,可也忍不住會受到打擊,忍不住更加害怕。 梅年錦的神情頓時一怔。 小姑娘抬起頭來,那雙霧氣茫茫的杏眸便看向了他,見他臉色不好,便又小聲解釋道: “但……大哥哥的朋友定然也和大哥哥一樣,都是很好的人?!?/br> 即便她再害怕,她也寧可相信一次,也不愿意因為自己的害怕而去惹得對方不悅。 小姑娘僅是在小心翼翼地維持著這份對自己為數(shù)不多的善意。 梅年錦閉了閉眼,隨即忽地一笑。 即便是他,方才險些也誤解了這個小姑娘矯揉造作了,不是么? 大多數(shù)的美人都天生自帶著高人一等的清高,或是驕傲,或是肆意人生,哪怕心性極好的,也不至于自卑。 她們只要稍稍用些手段,便可在男人身邊立足。 這都是旁人對皮相美麗的女子慣有的印象。 然而小姑娘卻總是這樣的……令人憐惜。 梅年錦不了解她,也沒曾想過要去了解她。 最初只是如同憐惜貓兒狗兒一般,見她被人欺負的可憐,看在自家meimei份上想要回護一二。 只是沒想到,他家的meimei竟然是這樣的……可憐。 “若是有人敢欺負你,我必然會敲破他的腦袋,所以,你不必怕,你總是要出去見見世面,見見人性的很多面?!?/br> 他對小姑娘道:“你只是遇到了太多的不好的事情而已,我也是一樣,看見有好的,有壞的,人才會成長,你身邊沒有親人呵護引導,你如今這副樣子……這也不怪你。” 梅幼舒見他終于不再冷著臉了,這才松了口氣,又略遲疑地、便從身上拿出來一只荷包輕輕遞到了他的面前。 “碧芙說這荷包做工太丑,不適合做謝禮,只是從前聽聞親人之間總會互贈穿用之物,便、便做了這個。”她舉著那荷包,特意將荷包的背面朝著對方,心里卻緊張得很。 那正面可真丑……丑到她都后悔了。 其實她也并不是真的沒有其他的東西可以送了。 只是也想著如其他人一般,試著體會一下尋常親人之間應(yīng)有的溫情。 第15章 梅幼舒的心底顫悠悠的,仿佛都懸著一塊石頭,上去不也下不來。 她本性就不是個主動之人,如今這樣主動,多少也都泄露了她的心思。 她比那些同樣生性自卑的人還要卑弱。 哪怕是梅年錦指間漏下去的幾分暖意,都令她愿意鉆出龜殼,拖著自己沒有任何保護的柔軟身體,試圖走到對方面前向?qū)Ψ奖硎境鲎约旱挠押弥狻?/br> 如餓人畫餅,渴人舔淚般,這個荷包便是她對親情一點點的幻想。 似陰暗縫隙里的一株幼苗,看見光的位置,便也試圖不自量力地往上抻直了身子,想要去夠到光。 梅年錦接過那荷包,將它整個的打量了一遍,唇角又重新?lián)P起。 “兩個meimei每年也都送我荷包……” 梅幼舒心底那塊石頭一下子便沉了下去。 那就是說,他不缺荷包的。 更不會缺這么丑的荷包。 她垂下腦袋,神色有些難堪。 這時她便又聽他道:“我鮮少會帶meimei們贈的東西,但這是三meimei你頭一次贈我的東西,我必然會好好戴在身上用的?!?/br> 梅幼舒又悄悄抬眸望他。 “你若是得了空,再給我做雙襪,做雙鞋子,都是可以的。”梅年錦又對她道。 梅幼舒忽然發(fā)現(xiàn)他這話極是耳熟,正是她同碧芙說過的話。 她想到這些垂眸看著對方手里那個荷包便就忍不住輕輕彎了彎唇,在她臉上便出現(xiàn)了一抹可愛的小梨渦。 她所渴望的陽光,便都出現(xiàn)在了她的臉上。 梅年錦目光淡淡地看著她,卻又猶如欣賞一朵午夜驚艷一瞬的玉色曇花一般,靜靜欣賞著小姑娘展現(xiàn)出來的一瞬美好。 這時車馬停下,梅年錦掀了簾子跳下馬車,便扶著梅幼舒下來。 街上人來人往,繁華熱鬧。 梅幼舒看著四周的人,忍住心里的怯意,只當做不經(jīng)意的模樣,抬頭看到了面前這樓的牌匾。 上面赫然寫著鳳鳴樓。 “你認得字?”梅年錦見她看的仔細,便問她一句。 梅幼舒這時才回過神來,輕輕搖了搖頭。 梅年錦見狀便安撫她一句道:“不認得也沒有關(guān)系,讀書認字雖是好事,但我也不喜歡京中一些貴女仗著自己腹中一星半點的文采便恨不能給自己封個女狀元的做派,你是個好的,還好也沒來得及被人帶壞。” 他說罷正要帶梅幼舒進去,卻在這時看到了俞景侯家的人。 梅幼舒見他忽然愣住,便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這便看到了薛平瑤。 “是她?”梅年錦定定地看著對方,目光頓時沉了幾分。 梅幼舒見他臉色有些不對,便低聲道:“是薛家平瑤jiejie,她今日該和二jiejie和四meimei在一起的。” “我知道是她?!泵纺赍\的臉色愈發(fā)冷了下來,“我一直有個事情想要問問她,可她卻回回都避而不見。” 梅幼舒的神情頗為錯愕。 梅年錦竟然也同薛家姑娘也有往來? “小丫頭,我原是想帶你去見見一些人的,但當下,我還想請你幫我一個忙?!泵纺赍\對她說道。 梅幼舒看著他的眼睛,隱約察覺出了他沉郁的心情。 待薛平瑤從一家店中出來,正要上馬車的時候,梅幼舒便忽然將她喚住。 她神情一怔,抬眸看向梅幼舒,頗為意外道:“你是梅家的三meimei?” 梅幼舒輕輕“嗯”了一聲,道:“jiejie今日怎沒有同我家jiejie在一起?” 薛平瑤打量了她一眼,笑說:“她們姐妹二人同我表家meimei說的真是熱鬧,我名下一間店鋪出了些問題,我特意過來解決了,正要回去?!?/br> 梅幼舒猶疑著道:“可否耽擱jiejie片刻時間,我正有話要同jiejie說。” 薛平瑤道:“meimei同我有什么話要說,我與meimei并不相熟?!?/br> 梅幼舒見四下都是人,想著梅年錦托付的事情,便又厚著臉道:“并不會耽擱jiejie太多時間……” 薛平瑤見她平日里不聲不響,今日卻有些不依不饒的架勢頗不耐煩,但是很快,她眉宇又頓時一松。 她轉(zhuǎn)身笑著對梅幼舒道:“要說事情,也不能當著這么多人說是不是,我們到前面樓里說……也是,我險些就忘了你是個不識字的,就是前面掛紅燈籠的樓里,你往里走去,就在二樓的倒數(shù)第二間,那是我慣用的房間?!?/br> 梅幼舒見她松了話頭,頓時緩了口氣。 然而薛平瑤與她說完這話就直接令馬車往前趕去。 梅幼舒見前面的酒樓也沒幾步的樣子,便也順著路邊獨自地走。 而此刻馬車內(nèi),薛平瑤卻冷笑了一聲。 “這下哥哥可滿意了?” 在她的對面,正是俞景侯世子,薛慎文。 “meimei、meimei肯這樣幫我,我這個做哥哥的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毖ι魑男χf道:“這梅三meimei與我真的是極有緣分的,你都不知我與她巧遇了多少回,我……” “哥哥想得多了,咱們京城就這么大,來來往往也就這么幾個,事實上你遇見梅家另外兩個姐妹比這姑娘要多的多,可你偏偏就是不記得了。”薛平瑤很是不屑他的話。 “meimei此言差矣,總之,我今日定不能再留有遺憾了?!毖ι魑男那闃O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