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池小池蹲下身來向外查看,發(fā)現(xiàn)抵住廁所門的拖把是個光禿禿的桿兒,支撐在翹起來的廁所地磚一角。 片刻后,水聲停了。 裝滿水的桶子著實沉得很,在帶頭的指揮下,有兩個人扛起水桶,搖搖晃晃地朝這間小型囚牢走來。 水接得太滿,搬起來時有不少直接潑在地面上,濺起的水花撲到了池小池的腳面上。 帶頭的叫囂著:“倒下去!把他晾在這兒,看他還敢嘴硬?” 池小池從便池邊拿起一個塑料馬桶刷,側身站在緊貼門的地方,直著小腿蹲下身去。 那桶水連潑帶灑,舉到隔間附近時已經(jīng)少了不少。 兩人合力把桶舉起,搖搖晃晃地去夠那一道隔間上方的縫隙。 池小池舔了舔嘴唇,等待時機。 在那只鉛皮洋桶出現(xiàn)在隔間上方的一剎那,他迅速將緊握的馬桶刷遞出,對準抵緊廁所門的拖把桿兒,橫向一掃。 在木桿倒地瞬間,他飛快跳上馬桶,一手控住已經(jīng)逐漸往下傾斜、但苦于找不到合適角度的鉛桶邊緣,同時朝前撲去,把自己掛在門板上,用身體慣性把已經(jīng)敞開的門朝外狠狠撞去—— 水桶被撞翻,其中一個人抓脫了手,水嘩啦一聲淋了這倆人一頭一臉。 池小池趴在門板上方,居高臨下,迅速確定了剛才發(fā)號施令的帶頭人。 他剛點上一支煙,還沒來得及放到嘴里,就被池小池一馬桶刷摁上了臉。 061:“……”可以的,這個武器殺傷力為5,羞辱力和精神損害力為10000。 池小池目標明確,把人按翻了就是一頓抽,定位也及其精準,專挑著臉打。 帶頭的被這一通狂風暴雨給捶懵了,半晌后才回過神來,大叫著:“你敢打我!” 池小池:啪啪啪。 他用行動證明,不僅敢,還敢多打幾巴掌。 等他沖出來才發(fā)現(xiàn),這批小屁孩兒都是十二三歲的模樣,比原主高不了多少,看起來是同級的,穿著和原主身上一樣的衣服,后背還有“濱州體?;牎钡淖謽?。 池小池一邊冷靜地毆打他一邊分析周邊局勢。 廁所里加上原主一共有五個人,大體可歸結為現(xiàn)在正在揍人的、現(xiàn)在正在挨揍的、起哄架秧子的小跟班、軟蛋,以及軟蛋+1。 估算完形勢后,池小池放心了。 他松開了帶頭的,從他身上爬起,將目光投向兩個濕淋淋坐在地上的人,冷笑一聲。 061見過池小池這樣的眼神和笑法,他在演一個殺人犯的時候用過。 帶頭的還沒從地上爬起來,就帶著哭腔嚷嚷道:“你們都愣著干什么?!干他!” 那幾人總算從突變的局勢中醒過神來。 地上的那兩個正昏頭鵝似的往起爬,池小池目光一凜,厲聲喝道:“坐下!” 他的聲音要比那剛挨過揍的帶頭人可怕得多,立時把他們剛剛聚攏起一點的斗志打散得潰不成軍。 池小池轉過頭去,看向那帶頭的,微微一挑眉:“你不是吧,這就哭了?” 帶頭的抹了一把臉,帶著哭腔說:“老子哪兒哭了?” 池小池略帶輕蔑地吹了聲口哨。 這種靠欺負他人來搏存在感、實則根本扛不了事的熊孩子團體,池小池見得多了,往往是一個人做中心人物,負責發(fā)號施令,其他人給幫忙打下手,人湊得多了,好像就了不起了,可以橫行無忌了。 在池小池看來,這不過就是湊成一窩的蒼蠅,嗡嗡地飛來飛去,冒充自己是帶毒螯的蜜蜂。 果然,池小池輕描淡寫地點出他們帶頭的“哭了”,其他幾人看向他的眼神就帶上了懷疑和不安。 帶頭的臉上怎么掛得住,抹著紅紅白白的臉,說:“冬歌,有本事你別走!今天我哥來隊里,我叫我哥來收拾你!” “別啊。”池小池靠著隔間門,抱臂而立,“光叫你哥怎么夠,要不然把你爸媽一起叫過來,多個人多份力,好給你撐腰?!?/br> 061:“……”池小池這張嘴啊。 帶頭的看起來被池小池刺激得不輕,罵了句臟話,就從地上爬起,朝池小池沖去。 突地,從門口傳來一把悅耳的少年腔:“……你們在干什么?” 這幾人回頭望去,看到門口并肩而立的兩人,頓時嚇得立正站好。 “凡哥!” “賀哥?。 ?/br> 不得不說,這兩人來得非常及時。 再慢一步,帶頭的怕是又要挨揍了。 池小池把剛剛撿起的拖把桿豎放,拄在手心里,沖兩個看起來比他大三四歲的少年點點頭。 他們的身份倒不難辨認。 二人身上披著的同色火紅外套上,都有著“省隊花滑隊”的標識。 而他們的身材,和在場幾個孩子都是同款,長腿長臂,像是用尺子一厘厘精確測量出來、嚴絲合度的藝術品。 被他們叫做“賀哥”的是個眉眼精致得不似男生的少年,氣質冷得很。 看到滿地的水,他皺一皺眉,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大好的事情。 只是眼前的場景和氛圍有點怪異。 他第一個注意到那個拄著木棍的孩子。 原因無他,活脫脫的一個美人胚子站在那里,任誰都會第一眼看見他。 他的眼角和嘴角都破了一點,卻更襯得五官奪目,嘴唇、眼睛、鼻子,哪里都生得極美,卻又和諧得驚人,哪里都不會喧賓奪主。 不過,和他的外貌形成鮮明對比的,是他小野馬似的氣質,從內(nèi)而外都透著一股倔勁兒,一股不服輸?shù)囊靶摹?/br> 其他四個人在接觸到他們的目光時都躲躲閃閃,只有他敢坦然地直視回來。 在體校里,被抱團欺負的人不少見,眼前明顯又是一個霸凌現(xiàn)場。 但這局勢看起來,竟像是這漂亮孩子憑一己之力,四對一,把仇報回來了似的。 ……而且他越看這漂亮孩子越眼熟。 站在他身邊、比他略高些的少年輕聲對他說:“長生,你忘了?他就是教練說將來可以吸納到省隊去的那個孩子,剛才在場上穿藍色云紋的那個?!?/br> 賀長生想起來了:“跳《unstoppable》的那個?!?/br> 池小池言簡意賅地答道:“是?!?/br> 他現(xiàn)在沒空研究世界線,只讓061告知了他一些關于原主的基本信息。 原主冬歌,現(xiàn)年11歲,是從一個一年有五個月被冰雪覆蓋的小縣城出來的,父母開了家滑冰場,從小他就在冰面上長大,甚至說不清楚,他是先學會跑步,還是先學會溜冰的。 然而他的父母感情不好,時常大打出手。 在他們吵架時,小小的冬歌就把自己穿成一只毛茸茸的團子,背著手,在空曠的冰場上一圈圈滑著冰,閉著眼跟著大喇叭里放著的情歌旋轉。 不過,分歧嚴重、且對冬歌持放養(yǎng)態(tài)度的父母在一件事上極其統(tǒng)一。 ——他們從不會說冬歌的好。 冬歌考試98分,一定會問丟掉的那2分是怎么回事,最后的總結陳詞是,你怎么這么粗心。 冬歌跟同學打架,他們就會按著冬歌的頭給同學道歉,而不管是不是那個同學先把冬歌的鉛筆盒扔到窗外的。 冬歌怕打雷,他們卻嫌棄他膽小,沒有男子漢的樣子。后來,冬歌一個人聽多了,就不怕了。 在這樣的家教下,冬歌變得沉默寡言,但偏偏又爭強好勝。 他在小學里就是舞蹈隊里的領舞,由于喜歡滑冰,又渴望遠離父母,索性在畢業(yè)后放棄學業(yè),考進了市里體校的花滑隊。 他在同齡人中技術一流,但他倔強又不懂變通的性格,始終不討喜。 這次帶頭欺負他的人叫薛一柏,從冬歌入學就看不上他,這回欺凌他的原因,是省隊花滑教練帶著幾個從濱州體校畢業(yè)的學生來做經(jīng)驗交流。 冬歌和薛一柏是同一個教練,他獻寶似的把冬歌推了上去,叫他給省隊教練跳一個。 冬歌冷著一張臉上去了。 這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經(jīng)驗交流,省隊教練也并未對一個剛入校半年的小娃兒抱太大期望。 誰想到,才看了不到一分鐘,教練就從椅子上直起腰板來,直勾勾看著那在冰場上盡情舞蹈的孩子。 冰刀在冰面劃出極飽滿的圓弧,他跳躍時,刀片刮起細碎的冰花,白蝴蝶似的追逐著他的褲腳。 省隊教練看完整場,甚至沒問什么關于他的事情,先開口道:“明年省隊招新,叫他來?!?/br> 不出意外的,他剛一離開冰場,就被以薛一柏為首的幾人鎖進了洗手間。 池小池只了解了前情提要以及結局。 冬歌在精神方面受到了創(chuàng)傷,進入精神科治療。 在冬日的一天,瘦得脫了相的冬歌被護工陪著出來散步,護工去打私人電話了,而渾渾噩噩的他注意到,醫(yī)院里有個觀賞湖,湖面上結了冰。 ……那冰實在很薄。 作為一個由系統(tǒng)認證過的b級難度的世界,池小池覺得這個劇情比起cao蛋的a級,還是可以接受的。 與賀長生同行的人溫柔一笑,回頭對賀長生說:“看看,小酷哥?!?/br> 他的聲音很好聽。 就是他剛才發(fā)聲,成功阻止了這群人挨揍的可能性。 賀長生目光微冷地看著那幾個欺負人的孩子,一言不發(fā)。 那人走進逼仄又骯臟的廁所,態(tài)度很好地詢問:“你們剛才在干什么?是在玩游戲嗎?” 這個臺階給得及時,薛一柏們馬上點頭不迭。 他說:“以后不要玩這樣的游戲了,聽到了嗎?!?/br> 說完,他按一按冬歌的肩膀,提高了聲音:“我認識冬歌,他是我以前的鄰居。你們要照顧好他,好嗎?” 薛一柏們吃驚地張大了嘴。 薛一柏結結巴巴地:“凡哥?……他,他從來沒說過……” 就連冬歌也露出了幾分詫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