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小池去做登記，而羅茜坐在就近的一處巖石上，戴著單耳耳機，拆了盒牛奶慢慢喝著，并沒打算跟兩個新隊友攀談。

    路上有的是時間, 不急。

    汪家姐弟也不急于靠近, 湊在一起說話。

    汪系舟高興得很，無形的小尾巴都要搖起來了：“太好了, 我還以為很困難呢。”

    汪小青：“只是搭上線了而已。大姐可是要我們和他打好關(guān)系?！?/br>
    汪系舟尾巴一夾：“……喔?！?/br>
    汪小青：“大姐說，南路軍要他要定了?？茨愕牧恕！?/br>
    汪系舟有點為難：“我覺得他挺不好說話的……兇, 像咱爸。”

    汪小青：“你指望一個天才脾氣好, 不如指望母豬上樹?！?/br>
    汪系舟撒嬌：“姐……”

    汪小青飛快甩鍋：“我可不管。我是來做任務(wù)的?！?/br>
    汪系舟蔫了, 眼睛眨巴眨巴的。

    汪小青斜了他一眼，覺得大姐叫自己這個傻弟弟來哄人實在是太管用了。

    不過她還有一點不大滿意：“但他帶的那個搭檔，我感覺不大靠譜?！?/br>
    汪系舟：“?。俊?/br>
    汪小青：“就是他身邊那個娘娘腔……”

    說罷，她下意識轉(zhuǎn)眼看向羅茜。

    誰想羅茜竟像是聽到了她說話一樣，正抬眸看著她，與她視線相碰時，湛藍(lán)雙眼微微一彎。

    汪小青有點掛不住面子，轉(zhuǎn)開了臉。

    羅茜低頭看看自己，發(fā)現(xiàn)自己為了方便戰(zhàn)斗，穿了束胸，又套了件迷彩色馬甲。

    ……哈，怪不得。

    她用食指刮過短若寸草的發(fā)茬，指節(jié)頂著右耳垂上銀亮的蜥蜴型耳釘輕輕摩挲一番，頗覺有趣。

    池小池折了回來，手里拿著一張紙條。

    羅茜問他：“幾點出發(fā)？”

    池小池亮出手里隨機抽取的紙條：“四點?！?/br>
    遠(yuǎn)處的展雁潮眉心一舒。

    等季作山一行人離開，前往房間休息時，他在人群間擠來擠去，不由分說抄起別人的紙條就看，發(fā)現(xiàn)與目標(biāo)不符，就把紙條再塞回去，留下一頭霧水的人暗罵“神經(jīng)病吧這是”。

    好容易被他逮到一個四點十五分出發(fā)的隊伍，他張口便道：“你們隊還缺人嗎？”

    這四人顯然都是認(rèn)識的，統(tǒng)一搖頭道：“我們不缺人?！?/br>
    按照規(guī)則，本來就是登記好組別之后，再由登記人抽取何時出發(fā)的紙條，臨陣換人，實在不算地道。

    展雁潮哪里肯放過這個機會，竭力推銷自己：“我用的是個人專用機。我很能打。”

    他展二少什么時候干過這么掉份兒的事兒，話沒說完，自己就先漲紅了臉。

    沒想到四人仍是搖頭。

    展雁潮的臉幾乎要燒起來，強撐著追在四人身后：“我是展雁潮。你們聽說過嗎?！?/br>
    四人看也不看他，徑直離開。

    展雁潮狠狠搓了搓自己的臉頰，想掩蓋下滿面緋色，卻被人從后面重重拍了一下肩：“你是展雁潮？”

    展雁潮回頭。

    來的四人中有兩人衣著入時，蹬著高幫長靴，手上也戴著專用機的能量手環(huán)，一看就是家境優(yōu)越的貴公子，而另兩個人生得高壯得很，卻是恭恭順順、低眉順眼，恨不得把頭窩進(jìn)胸前，腕上佩戴的能量環(huán)極其普通，是訓(xùn)練機的款式。

    ……人牲和主人。

    判斷出這四人的身份，展雁潮問：“你們幾點出發(fā)？”

    率先搭話的那人長了張國字臉，一昂下巴：“問你哪。你就是那個展雁潮？二十三區(qū)第一機甲學(xué)校的？”

    展雁潮忍了忍：“嗯?！?/br>
    國字臉樂了：“喲，展公子找不到搭檔，這可真稀罕?！?/br>
    展雁潮：“……”喲個屁。

    他強壓住一鞭子抽上去的暴躁，字是從牙縫里迸出來的：“幾點出發(fā)？”

    國字臉揚了揚手里的字條：“三點五十?！?/br>
    另外一位貴公子打扮得油頭粉面，尤其是一頭發(fā)膠，抹得尤為勻?qū)?，八風(fēng)不動。

    他擠眉弄眼道：“沒想到傳聞中的展二少也想借一借季作山的東風(fēng)啊，跟我們想到一塊兒去了?！?/br>
    展雁潮的拳頭捏出喀嚓一聲悶響。

    他隱忍道：“我跟你們中的誰換？”

    發(fā)膠男在兩個人牲中挑牲口似的斟酌一番，把其中一個一臂搡了出去：“你，滾吧，找別人去?！?/br>
    說罷，他嬉皮笑臉地對國字臉道：“這個不中用。讓展二少替了他，剛剛好。”

    展雁潮微微低了頭，以掩飾已經(jīng)漸趨扭曲的表情。

    另一個被留下的人牲忙不迭跑去了登記處，把其中一個人名劃掉，換上了展雁潮的名字。

    展雁潮一個字都不想跟他的新搭檔們多說，只望著季作山消失的方向，想著一會兒能跟著他一起出發(fā)，心情才稍好了些。

    一覺睡到凌晨三點四十，池小池被061叫起身來，簡單洗漱后，去準(zhǔn)備室穿上了布魯。

    在出發(fā)點與汪家姐弟會合時，身著一套迷彩色重型武裝機甲的汪小青瞧到一臺深藍(lán)色的普通訓(xùn)練機走來，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汪系舟倒是嘴快得很：“季先生，您沒有專用機嗎?！?/br>
    池小池淡淡道：“用不著?！?/br>
    汪家姐弟：“……”這個裝逼我給滿分。

    061想，真可愛。

    他們從南區(qū)出發(fā)，向北而行。

    此處與一片沙漠毗鄰，再往遠(yuǎn)處走些才是綠洲。

    進(jìn)入作訓(xùn)區(qū)不久，一股極致的荒涼感便慢慢涌上心頭。

    黎明前的“傷疤”泛著淡淡的青灰色，風(fēng)沙將顯像屏吹出波動的沙沙雜訊。由于共感的緣故，白日里炙烤出的土腥味直往口鼻里鉆，風(fēng)是涼的，卻帶有顆粒感，進(jìn)入肺腑里便化作赫赫的悶火，叫人心情莫名煩躁。

    和季作山商量過后，池小池簡單下達(dá)了指令：“羅茜和小青繪圖，我和小綠負(fù)責(zé)周圍偵查。”

    穿著淡綠色螳螂型機甲的汪系舟：“……”

    汪小青的聲音從機甲中傳來：“我們的目的地是哪里？”

    離六點還有一段時間，他們是一直走下去，還是先找一處地方歇腳？

    汪系舟說：“當(dāng)然是綠洲啦，這距離，大概一個半小時就能走到，我們還能休息半個小時?！?/br>
    話音未落，汪小青臉色微變，對一處半隆起的沙丘斥道：“誰在那里？！”

    哐當(dāng)一聲，一架六孔微型榴彈機槍從她右臂探出。

    她架臂瞄準(zhǔn)，指尖將發(fā)射鍵微微按下一點，如果是蟲族，膽敢冒頭，下一秒就會被轟爛腦殼：“?！?/br>
    沙丘那側(cè)的人見勢不妙，馬上滾出：“是我，我們是人?！?/br>
    一眼辨認(rèn)出其中那臺深黑色近戰(zhàn)格斗機甲屬于誰，池小池沒說話。

    機甲里的國字臉笑嘻嘻道：“相見就是有緣。我們一起走吧，也是搭個伴兒?！?/br>
    池小池看他們的機甲縫隙里都是沙子，顯然是在此處蹲守了一段時間了。

    羅茜哂笑一聲，跟對方隊伍里的展雁潮打招呼：“展，的確是緣分?！?/br>
    展雁潮沒接羅茜的茬，直直盯著季作山的機甲，卻發(fā)現(xiàn)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此。

    汪小青很看不上這隊人，卻也知道和他們糾纏也只能惡心著自己，索性閉口不言。

    發(fā)膠男一行人見成功糾纏上了季作山他們，還沒來得及竊喜，就聽季作山?jīng)鰶鲩_口，對一旁的汪系舟說：“看，有的人用了專用機，也是廢物點心?！?/br>
    聞言，國字臉和發(fā)膠男的一張臉青白交加，可也不好發(fā)作，只好暗暗記下。

    等踏上路程，汪系舟小聲對池小池耳語：“季大哥，你也太兇了吧?！?/br>
    池小池眼睛也不眨一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什么人話?！?/br>
    私下里，他跟061抱怨道：“……嚇我一跳。不知道人嚇人嚇?biāo)廊税　！?/br>
    061笑。

    ……被嚇著了的小池也很可愛。

    比汪系舟估計得快了半個小時，一行人來到了綠洲。

    池小池并不建議在湖邊落腳，汪家姐弟聽從了他的話，在距離湖邊有一定距離的地方，脫下機甲，打算小憩一會兒，但那兩位少爺一路走來已是叫苦連天，脫了機甲就去湖邊飲水洗澡，剩下的那名人牲盡職盡責(zé)地尾隨著他們，羅茜眼見天色漸亮，也不打算睡覺了，動身去森林里研究有沒有趣味的野生動植物。

    池小池也走出機甲，把布魯調(diào)到待機偵查模式，不顧不遠(yuǎn)處展雁潮若有若無投來的視線，就地躺下。

    布魯折了一枝不知名高樹上的小花，放在池小池耳側(cè)，自己則坐在池小池身邊。

    061說：“睡一會兒吧。今天你睡得晚?！?/br>
    池小池說：“一想到要出來，有點興奮。”

    ……小學(xué)生春游嗎。

    061溫和地一笑，笑聲軟而低沉，撩得人耳朵發(fā)癢。

    061說：“一會兒太陽出來我叫你?！?/br>
    池小池：“睡不著?！?/br>
    061：“我給你念書？”

    池小池想想：“你給我唱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