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節(jié)
“人情?”谷心志瞥她一眼,“拿我們的人命,去換他們的人情?” 女隊員想一想,覺得有理,也就不說話了。 沉默許久后,谷心志把嘴里的煙葉拿清水漱了,又進一步解釋了他們隔岸觀火的原因:“幫人是好事,但是不能害己。你能保證不能留敵方一個活口嗎?” 女隊員窘迫地搖搖頭。 “我們的巡邏隊是10個人,對方是30個人,哪怕占了先手,我們最多也只能殺一半?!惫刃闹菊f,“一旦我們做得太招眼,我們的行動就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方便了。明白?” 女隊員露出釋然表情的同時,谷心志也暗暗松了一口氣。 按谷心志真實的想法,武器庫的基地兵當(dāng)然死得越多越好。 他對這些堅韌的舊人類是尊敬的,但尊敬歸尊敬,利益歸利益。 說得難聽點兒,他們晚死一個人,武器就晚一天搶到手。 谷心志的想法歸想法,但他要為丁秋云辦事,想要把事情辦好,就要籠絡(luò)人,要籠絡(luò)人,就要將話說得漂亮。 谷心志嚼著煙葉,閉眼想道,做正常人真麻煩。 另一名男隊員看了看手表,提醒道:“谷副隊,時間差不多了,咱們該回去了?!?/br> 谷心志翻身站起,跺一跺凍麻了的雙腳,說:“回去?!?/br> 一行人下了山,走入一片干枯的樹林。 這里駐扎有一個異常龐大的新人類小分隊,林立的帳篷密密麻麻足有百十來個,每天都有后續(xù)的兵員源源不斷地補充到這里。 聽到腳步聲,主帳方向挑簾走出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人。 他臉上滿是尸斑,但他完全沒有遮擋的打算,大咧咧沖谷心志笑道:“小谷,回來啦?” 谷心志:“嗯?!?/br> 絡(luò)腮胡對他這種冷冷淡淡的態(tài)度絲毫不以為忤,還喜歡得很。 一個清冷又美麗的青年,做什么都不會太惹人討厭。 谷心志目不斜視,邁步走入帳篷群間,將剛才在山上獵到的三頭黃羊扔到篝火邊。 正準(zhǔn)備開火做飯的廚師喲了一聲:“谷隊,可以呀,這幾天數(shù)你們這個小隊獵到的東西最多?!?/br> 谷心志在死黃羊身上踹了一腳:“我以前就是做這個的?!?/br> 廚師:“獵人吶?” 見識過谷心志割新人類腦袋的嫻熟手法的隊員們想,“獵人”,用來形容谷心志,也挺準(zhǔn)確的。 把今日搜集到的物資交上去,谷心志走到林邊,靠樹坐下,點上一根煙取暖,順勢把帽子壓到極低。 他想到臨行前自己與丁秋云的對話。 他向丁秋云保證:“你放心,我跟新人類的那些事情你都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加入他們的。” 丁秋云微微笑了:“嗯,這就好?!?/br> 谷心志問:“你希望我從哪一方面入手?” 丁秋云說:“我希望你加入新人類?!?/br> 谷心志:“……” 第148章 我在末世養(yǎng)大貓(二十七) 這既然是丁秋云的要求, 他照做就是。 谷心志雖然被新人類通緝過,但見到他的臉還能活著的, 實在沒有幾個。 再說, 這隊新人類與先前通緝他的那批不屬于同一支,不必擔(dān)心會有人認出他。 混倒是順利混入了, 只是這里的生活實在不很順心。 他才抽了不到一根煙,麻煩便來了。 一只煙盒遞到了谷心志面前,只聞那煙絲香氣,老煙槍就能輕易判斷出, 就算不在末世, 這也是難得的好煙。 他張嘴咬了一根,含在嘴里。 一道火柴適時地劃亮,把煙絲嘶嘶燃亮,煙霧順著他不畫而朱的唇裊裊而升。 谷心志吐出一個漂亮的煙圈。 少年的清冷感當(dāng)真是最致命的武器, 哪怕舉止沒有任何情意和撩撥的意味, 也能輕易叫人渾身燥熱。 絡(luò)腮胡在他身邊坐下, 雙目灼灼地盯著谷心志:“辛苦了?!?/br> 谷心志淡淡地:“嗯?!?/br> 絡(luò)腮胡試圖去勾住谷心志的肩膀:“看你,怎么比來的時候還要瘦了一點?!?/br> 谷心志臉上表情不變,口里卻險些把過濾嘴咬爛。 絡(luò)腮胡姓邱, 是目前這支新人類隊伍的首領(lǐng)。而這支隊伍, 是所有覬覦武器庫的新人類隊伍中最龐大的一支。 先前, 谷心志觀察了許久, 權(quán)衡了一切利弊, 確認這里是最適合他滲透的地方, 才帶著隊伍投向了這里。 他以為自己算準(zhǔn)了所有,但當(dāng)他把信傳給丁秋云,告知他選擇的新人類陣營時,丁秋云只回了他一個字:“哈?!?/br> 谷心志:“……什么意思?” 丁秋云說:“沒什么大事。你去了就知道了?!?/br> 丁秋云雖不插手谷心志自建的新隊伍,但他對那些哪怕稍有些勢力的新人類群體,都相當(dāng)了解。 ……舒文清的商業(yè)鎮(zhèn),如今可是個大型的信息集散地,想要什么訊息,在這里打聽便是。 丁秋云說得半點沒錯:這不算什么大事,而且谷心志也的確是去了就知道了。 這支新人類的隊長絡(luò)腮胡很喜歡漂亮的男青年,谷心志這款長相和氣質(zhì),剛剛好長在他的審美點上。 谷心志被糾纏得不勝其煩,哪怕對他疏遠冷淡,他也是樂此不疲地湊上來,惹得谷心志頭疼不已。 他寫信回去質(zhì)問:“丁秋云,你是故意不告訴我?” 不久后,小鎮(zhèn)來信送到。 丁秋云的回答只有兩個字:“是的?!?/br> 谷心志捏著兩個字的信,在睡袋里看了很久,心里又酸又軟,咬著手電筒,用鉛筆頭一字字寫著回信。 他想說“這樣會讓你消氣嗎”,想問“我需不需要做得更多”,刪了改,改了刪,最后送出的,也只有短短的一個字。 他說:“好。” ……好,只要你高興,都聽你的就是。 谷心志沒有即刻擰斷絡(luò)腮胡的脖子,只是冷冷一眼看過去,便看得絡(luò)腮胡心旌搖蕩,也不敢再有多余動作,嘴角先僵硬地擠出個討好的笑來:“小谷……” 谷心志站起身來,撣撣剛被他碰過的肩膀:“謝謝邱隊的煙。” 如果說旁人做起這動作,絡(luò)腮胡必然暴怒,但是谷心志這樣做,就讓他根本提不起氣來。 就連發(fā)白的指尖擦過肩部時發(fā)出的兩聲衣料摩擦聲,都是恰到好處的迷人。 谷心志起身離去后,絡(luò)腮胡頓覺索然無味,正從煙盒里銜出一根煙來,眼睛一轉(zhuǎn),發(fā)現(xiàn)谷心志竟然在走出數(shù)十步后,偷偷回頭打量自己。 被這樣悄悄窺視,絡(luò)腮胡并不覺得憤怒,反倒被那目光生生弄酥了身體,笑瞇瞇地看了回去。 谷心志的身體微微抖了一下,轉(zhuǎn)過頭去,快步走開。 絡(luò)腮胡笑了。 再怎么裝,二十多歲的小娃兒,果然還是嫩。 雖說他來時帶了個質(zhì)量挺不錯的隊伍,但論數(shù)量,谷心志還得乖乖依附在自己身邊,哪怕心不甘情不愿,也必須如此。 他越不甘愿,越抗拒,等自己得手的那一刻,就越快活。 然而,在與他相背而行的谷心志眼里,并沒有任何一絲他想象中的羞惱、緊張和不安。 他的神情活像是一匹正在狩獵的狼,狡詐,殘忍,透著精謀的森光。 他一邊走,一邊用雪白的麻紗手帕擦拭著手,唇,以及被絡(luò)腮胡的任何物品碰到的地方,隨后來到帳篷后,隨手將手帕扔入一堆篝火之中,看著那片雪白化為焦炭,才邁步走開。 谷心志帶著他稀少的隊伍,和意圖圍殲武器庫基地的新人類混跡在了一起,沒人覺出他舊人類的身份,因為他看上去不怕冷,也不怕死。 死這件事,谷心志見得多了,一是殺人,二是看到夢里的丁秋云一次次死在他的面前。 說到底,他對“死”這件事其實沒有太強烈的實感,因為別人的死對他來說不算什么值得掛懷的事。 而丁秋云的死,是一件重復(fù)在夢中的事情,只要他能熬到睜開眼睛,那他就能說服自己,這件事并沒有發(fā)生過,就算發(fā)生過,也只是過去的事情,他只要一睜眼,仍能看到鮮活的秋云,這就夠了。 直到某天,他的隊員為了跟駐地附近的其他新人類搶奪一頭被擊中的麋鹿,被一槍打中了腦袋。 那槍威力巨大,一發(fā)轟去,他半個腦袋就沒有了。 既然撕破了面皮,對方也沒有再留手,把隊員的腦袋割了下來,免得他帶傷回去報信,遺禍無窮。 與他分散開來找尋獵物的谷心志聽到槍聲,循聲而至,憑借他身上的姓名牌認出了他。 他在尸體邊坐了很久,注視著這具無頭的冷尸,抽完了一整包煙。 此人生前最討厭谷心志吸煙,總勸說他這樣會得肺癌,卻每每無功而返。因此其他隊員看到這情景,一是感傷,一是哭笑不得。 谷心志右手指間夾著煙,左手摸進了他衣裳的口袋。 他在每個隊員的上衣口袋里都裝設(shè)了一個小型的攝錄終端。 這玩意兒是他從舒文清那里淘來的,是方便他們與其他新人類交流時盜錄一些影像資料,好帶回來分析的。 他一邊抽煙,一邊把終端插入一臺早已準(zhǔn)備好的攝錄機里,看遍了事件發(fā)生的前因后果。 看完了,他站起身來,說:“我離開一下?!?/br> 隊員們以為他是心情悶,要去吸根煙,便道:“谷隊,小李他……” 谷心志沒發(fā)聲,單手插兜,慢慢晃了出去。 隊員們對視一番,對谷心志的冷情冷心也早已習(xí)慣,準(zhǔn)備著手掩埋同伴。 他們選擇跟著谷心志冒這個險,就有犧牲的覺悟,何況與其他舊人類相比,他們是死過一次的人,對“死”的感覺也淡了不少,就算難過,也并不那么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