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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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天的殺聲中,嚴元衡卻望著時停云的后背,眼中漸漸亮起了光。 難道…… 時停云扭過頭來,笑說:“……其三。元衡,我等的就是‘有人來援’?!?/br> 他從腰間抽出一枚信彈,引燃過后,松手任其入天。 火藥嗤嗤推動著信彈升上天空,刺鼻的松香味隨著漫天散開的白星彌漫開來,映亮了李鄴書略有迷茫的眼睛,和褚子陵剎那慘白下去的臉。 下一瞬,比南疆軍更加震耳欲聾的喊殺聲沖天而起,懸于九霄,響遏行云,只憑層層回音,便壓住了那五千虛張聲勢的運糧軍的喊殺聲。 聽聲可辨,數目足有八千之巨! 李鄴書回過神來,既驚且喜:“望城附近何來這么多北府軍?” 時停云笑道:“他們等了四天,我們也等了四天啊?!?/br> “今次choucha不合格?!睍r停云回身,摸了摸李鄴書的頭發(fā),“我可是那好大喜功之輩?識你家主子不清,扣十分;沒有察覺出我圍城意圖,扣二十分;一味擔憂多日,連茶的味道都不對了,害我沒有口福,再扣二十分?!?/br> 李鄴書紅著臉,心中又是害臊又是欣喜,轉身去取時停云的銀槍與弓箭。 見褚子陵還在原地發(fā)呆,時停云沒有管他,一聲唿哨,他的白馬便奔馳而來。 時停云躍身上馬,調整馬韁。李鄴書飛奔而至,將銀槍與箭匣凌空拋出:“公子!” 時停云雙手接住,箭匣背于背上,銀槍握于右手,道:“褚子陵,分五百兵,去助我父親沖散外圍的包圍圈,里應外合,務必活捉對方將領!李鄴書,留在營中,看顧好十三皇子!” 言罷,他低下頭來,目光如星地盯準嚴元衡。 “扶綏小城一座,與十三皇子不很相配。”在雄渾動魄的殺聲中,時停云高聲道,“五千人來送,勉強還夠。十三皇子,末將去去便回,稍后帶扶綏來見。” 褚子陵面如死灰。 ……怎會? 他以為時驚鴻與時停云突然提出要打扶綏,只是想打場必勝的仗給嚴元衡看一看。 誰想公子竟是沖著來救援的軍隊去的? 褚子陵早有設想,扶綏附近能迅速調動的南疆軍隊,唯有送糧的吳宜春部,他們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扮演那個黃雀在后的角色,甚至能殺掉嚴元衡,借此大挫北府軍銳氣…… 可是,誰會想到,本打算里應外合的他們,卻反過來被北府軍給包了餃子? 以吳宜春那運糧軍的戰(zhàn)力而言,別說八千人來圍,就算只來三千,也足以沖得他潰不成軍。 最糟的是,來的是吳宜春。 “務必活捉”四字言猶在耳,雖然吳宜春或許會死在亂戰(zhàn)當中,或許會成功脫身,但褚子陵萬萬賭不起這個“或許”。 若是吳宜春活著被押回營,那他就完了! 有那么一瞬,褚子陵甚至懷疑,公子是否已經發(fā)現南疆在北府軍內安插了細作,因而有意放出假消息設計自己,但心念一轉,又覺得并無可能。 他如何能料到這么多步?又如何能算到會是吳宜春來援? 公子說了,他是在考驗阿書而已,因此才沒有明言…… 褚子陵斂起所有雜念,沉默著轉身奔去,清點五百軍士,直撲那已經混亂一團的五千人的亂陣中。 無論如何,吳宜春絕不能活。 而在褚子陵策馬離開后,嚴元衡沉下一口氣,轉頭對李鄴書道:“備馬。” 李鄴書還沉浸在局勢反轉的快感中,熱血難免澎湃,一時間難以平復:“……十三皇子?” 嚴元衡按住腰間佩劍,沉聲道:“我是三千圍城兵士之一,我也該入戰(zhàn)場?!?/br> 與此同時,吳宜春陣內已經慌了神。 為了方便潛行,他們根本沒有攜帶多少馬匹,而一直守在外圍的北府軍,帶了千乘騎兵軍。 戰(zhàn)事方起,千乘兵馬長驅直入,把吳部署的陣型徑直沖散,又左右包抄,把整個包圍陣直沖了個人仰馬翻。 吳宜春下達的命令分明是坐山觀虎斗,以及坐收漁利,士兵們根本沒想到會被人當做漁利坐收,陣腳一亂,立時潰不成軍,棄甲曳兵,望風而逃。 吳宜春在聽到排山倒海的殺聲時,便已慌了手腳,急忙下令撤退,可發(fā)現漫山遍野都是北府軍后,他膽子立時駭破,忙忙扒掉自己身上的醒目甲胄,拉過一名士兵,強逼他脫下衣服,自己草草套上,混入了逃散的士兵當中。 五千人若是成了五千只不知要往何處逃的羊,對上八千嚴陣以待的精銳將士,潰敗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 不消三刻,五千人被殺了一千余人,幾百人藏入附近的山林中負隅頑抗,剩下的紛紛繳械。 吳宜春身著普通士兵的甲胄,蹲在被俘虜的士兵中,兩股戰(zhàn)戰(zhàn),并緊雙腿,生怕叫北府軍軍人瞧見他那雙沒來得及換下的、鑲了玉的靴子。 他抱緊頭,滿身毛刺刺的冷汗,拼命想著自己是哪里做錯了,然而腦中轟鳴一片,白茫茫的,什么也想不清楚。 直到他抓到一個聲音:“褚副將?是少將軍派你來的?” ……“褚”? 緊接著,他聽到一個青年的聲音:“是。抓到的所有俘虜,都在這里了?” “是?!?/br> 吳宜春抬起頭,恰與一雙滿是探詢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雖然訝異于眼前人的年輕,但吳宜春已經無暇去管了。 他露出了求助的眼神,悄悄讓開身,指了指自己的靴子,暗示自己的身份。 果然,那褚子陵如艾沙形容的一般聰明。 與看守俘虜的士兵談過后,他信手點了吳宜春出來,說是要讓他去另一處俘虜營指認誰是主官。 吳宜春滿懷希望地踏出了隊伍,低眉順眼地跟在褚子陵身后,走至圈束他們的笆籬邊,周圍恰好沒有巡邏的兵士經過。 褚子陵左右張望一番,朝著笆籬外無邊的黑暗輕輕一抬下巴。 吳宜春如遇大赦,拱一拱手,便是拔足狂奔。 褚子陵在后笑望。 十步。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 ……夠了。 他抽出弓來,引弓搭箭,瞇起眼睛,瞄準了吳宜春的后心。 在吳宜春往前跌撞兩步,不可置信地望向洞穿了自己胸口的鐵鏃,向前撲倒時,耳邊又響起了那青年的呼喊:“來人!有俘虜想要逃營??!” 很快,他只能聽到呼呼的風聲了。 再然后,吳宜春的世界徹底安靜了下來。 …… 扶綏那邊的戰(zhàn)役,結束得也很是順利。 外面的沖殺聲響成一片,城中人還以為來了千軍萬馬,滿懷欣喜地沖出來,直到與北府軍短兵相接時才覺出不對。 有的硬著頭皮要戰(zhàn),有的見敵眾我寡,直接萌生了退意,其結果可想而知。 混戰(zhàn)之中,要找到一個人著實太難了。 嚴元衡劍殺數敵,一路尋找時停云而去,卻也只能在亂戰(zhàn)中看到一抹白,以及摻雜其中的、格外醒目的紅。 待他定睛去看,卻又什么都看不見了。 在定下勝局后,北府軍絞殺了大部守城士兵,順著他們自行打開的城門沖入,嚴元衡才看見了坐在城門高地前的時停云。 嚴元衡往前走了兩步,走到近旁,卻被一名士兵拉住了。 因著嚴元衡換了一身尋常的士兵甲胄,那人并不認得十三皇子,只好心道:“莫要理會少將軍了。少將軍今日有些古怪?!?/br> 嚴元衡詫異:“怎么說?” “一遇上南疆兵,他就像是瘋了一般。”那士兵壓低聲音,“我一直在少將軍近旁,親眼瞧見他把一個南疆兵拖在槍尖上,生生拖了五十尺,還使馬踏碎了一人的頭顱。有好幾次,那槍勢差點落在我身上……” 嚴元衡:“……多謝。” 言罷,他徑直走了過去,在時停云身前半跪下去。 他輕聲喚:“停云?!?/br> 時停云抬眼,眼底下蜿蜒著一行可怖的血痕,血淚一般,望之心驚。 他看了嚴元衡一眼,便低下頭,左右各打量了一遍自己滿手的鮮血,突然笑了一聲。 他說:“……原來如此。” 嚴元衡:“什么‘原來如此’?” “麻煩十三皇子代我前往父親的中軍宣令,趁軍勢未歇,奔襲衛(wèi)陵?!?/br> 嚴元衡直覺時停云的確與尋常不同了,但是他決心先關心軍事,畢竟他知道時停云最關心這個:“衛(wèi)陵?” 時停云一笑:“吳宜春的運糧軍沒有去。衛(wèi)陵怕是瀕臨斷糧了。趁消息還未傳開,速速扒了那些俘虜的衣服,裝作運糧軍,便能輕而易舉混入城中。” 嚴元衡:“你呢?” 時停云向后一撐,站起身來:“我回去,有事要請教先生?!?/br> 他跨上被血染污的戰(zhàn)馬,神情有些倦?。骸笆首樱瑒跓??!?/br> 嚴元衡雖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但卻給了他兩字保證:“放心?!?/br> 向嚴元衡交代清楚,池小池馭馬,向他們目前安營的、距此約十里的小鎮(zhèn)而去。 滑膩的鮮血在他掌心被風吹干,結成了一片片龜裂血紋,干涸的血屑在韁繩的摩擦間不斷落下。 他沒有嘔吐,也沒有反胃,他很冷靜地判斷著眼前的局勢。 他殺人了,親手殺的。 怪不得池小池先前還在想,為什么已經是第八個世界了,一直針對自己的主神卻會給自己一個這樣優(yōu)越的身份。 世家公子,貴胄出身,任務對象雖然有皇子之尊,目前也不過是個仰他鼻息的小小奴才。 原來在這兒等著他呢。 時停云是將軍,還是以善戰(zhàn)驍勇聞名的將軍。 而自己手上沾了血腥,就會離原來的世界愈來愈遠。 即使那并非他所愿,但也不可能推脫得干凈。 親手割破人的喉嚨的感覺,想要忘記可不是那么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