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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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謝逐對視了一眼。 下一刻陸玨已經(jīng)風(fēng)風(fēng)火火撞開門,從艙閣外闖了進來,手中的刀已然出鞘,“小姐!” 賀緲下意識掙開謝逐的攙扶,朝陸玨走了過去,“發(fā)生什么了?” “江面上突然出現(xiàn)兩艘形跡可疑的船只,似乎是失控朝我們的船撞了過來,船夫只避開了一邊?!?/br> 陸玨整個人都繃緊了神經(jīng),如此巧的兩只船同時失控撞過來,很有可能便是刺客有了動作,而讓刺客有機可乘其實是他的失職。 正說著,船身又劇烈地晃動起來,艙閣外隱約還能聽到滲進來的水聲…… 彥三出現(xiàn)在門口,扶著艙門朝里面喊道,“頭兒!我們船的側(cè)翼被撞了個大窟窿!船艙開始進水了!” “什么?!”陸玨微微變了臉色,“怎么可能!” 賀緲也察覺到了有哪里不對。 怎么可能僅僅撞了一下便將這艘還算新的船撞得漏了水?偏偏還是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江中心,難以靠岸…… 除非一切都是有人設(shè)計好的,包括在船上動了手腳。 “估計是我們在臨川暴露了行蹤?!?/br> 謝逐也皺了皺眉,他看向陸玨,“船上可有人受傷?” 陸玨雖不喜謝逐,但此刻卻不是計較的時候,“尚未?!?/br> 艙閣的窗戶驟然被江風(fēng)吹開,不知是席卷的江水還是雨水,從窗外一下灌了進來。 謝逐望了一眼窗外濃墨般陰沉厚重的天色,看向賀緲,“既然選擇了此時出手,對方必然有后招。他們在明我們在暗,要盡快棄船?!?/br> 陸玨欲言又止。 賀緲不解地看他,“怎么了?” 陸玨攥了攥手中的刀鞘,“船上備用的木筏不知何時被人卸了去,若我們此時棄船,便沒有船只能將所有人安全送到岸?!?/br> 見賀緲要動怒,他自責地低下頭,“是臣失職!” 彥三連忙插話,“陛下!是我的錯!頭兒吩咐我盯緊了船,不許任何人靠近,是我被……是我大意才讓這些小人在船上動了……” “夠了?!?/br> 眼見著窗外灌進來的水已然在艙閣內(nèi)積成一灘,沒過了腳后跟,賀緲冷聲打斷了他們主仆二人的互相包庇,“都什么時候了,還和我說這些有什么用?!誰說我們沒船了?” 陸玨一愣,“陛下的意思是……” 賀緲指向窗外并行的那只原本也撞過來卻被他么避過的小船。 陸玨會意,“是。” 閣間的水越積越多,船身也越來越不穩(wěn),幾人都踩著水出了艙房。另一邊方以唯和寧翊也被兩個錦衣衛(wèi)護著走了出來,兩人皆有些狼狽,寧翊似乎還受了傷。 “沒事吧?” 賀緲看了一眼他用手捂著的胳膊肘。 寧翊苦著臉嘶了一聲,“剛剛被撞的時候沒站穩(wěn),撞到桌子角擦傷了……” “不過是擦破了些皮,小姐別聽他危言聳聽?!?/br> 方以唯毫不留情地拆臺。 正說著,陸玨已經(jīng)將手下的人分為了兩撥,將彥三帶頭的一撥人留下,負責保護賀緲等人。而自己則帶著另一撥人飛身離開,從一側(cè)悄無聲息地上了那只還在緩緩朝他們逼近的船。 江上的雨越下越大,雨水打在水面上仿佛濺起了一層薄霧,被江風(fēng)驟然一吹,便以不可抵擋之勢朝船上飄了過來。 “吱呀。” 船身本就在晃,立著的桅桿更是被風(fēng)吹得搖晃得更加劇烈,甚至發(fā)出了一聲并不太吉利的聲響。 隨之而來的,是刀劍相擊的鏘鏘之聲,從陸玨剛剛登上的那條船上遙遙傳來,在靜如死水的江面上顯得格外清晰。與此同時,方才“失控”撞向他們的船上閃過一片刺眼的白光,數(shù)十個蒙面的黑衣人從船中閃身而出,手中銀鉤遠遠一拋,重重地扣在了船身一側(cè)…… “有刺客!保護陛下!” 彥三只驚了一瞬,便立刻反應(yīng)過來,大聲吼了起來,錦衣衛(wèi)立刻圍在了賀緲身側(cè),迅速做好了防御的準備。 見那些刺客從江上順著鎖鏈撲了過來,賀緲眉眼一沉,下意識就抬了抬手,袖中的短箭蓄勢待發(fā)。正要摁下袖箭的開關(guān),腕上卻是一緊。 賀緲詫異地轉(zhuǎn)頭,只見謝逐扣著她的手腕,搖了搖頭,低聲道,“還不是時候。” 賀緲微微抿唇,最后還是放下了手。 她的袖箭的確所剩無多,且用一支少一支,即便是她箭術(shù)精準,也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 眼見著那些刺客已經(jīng)要順著鎖鏈登船,彥三領(lǐng)了幾人沖了過去,揚起刀開始砍被銀鉤鎖住的那塊船身,只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刺客們的動作極快,轉(zhuǎn)眼間已經(jīng)登上了船,和錦衣衛(wèi)正面對上。 這是方以唯第二次見到刺殺的場面。 第一次是在出京后被劫匪攔了車,可那時她一直在馬車里待著,其實并沒有瞧見什么極有沖擊力的場面。可這次,她與刀光劍影、血rou橫飛僅僅只有幾步之遙…… 在未離京之前,她甚至連殺生都不曾見過。 盡管已被這場景刺激地想要作嘔,但方以唯也極力忍著,不愿讓自己變成一個嬌弱的累贅。 正想著,一刺客卻是突破包圍圈,迎面朝她沖來。彥三轉(zhuǎn)身瞧見,立刻反手將手中的刀擲了過來。方以唯驀地瞪大了眼,下意識向后退了一步。卻不料一旁突然探過來一只手掌,遮在她眼前…… “哧——” 刀尖入rou的聲音幾乎就在一米開外,方以唯卻只怔怔地瞧著眼前那只手掌掌心清晰可見的紋路,直到有什么人重重倒在腳下她才回過神,詫異地側(cè)過頭。 寧翊不耐地撇嘴,“自己沒手?。坎幌肟床粫孀⊙劬??” 說著就收回了右手,又倒吸了一口冷氣扶住自己受傷的胳膊。 見彥三他們與刺客僵持不下,而雨又越下越大。賀緲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的艙房,只見船身滲進的水也越來越多,已經(jīng)搖搖晃晃的船漸漸往下沉,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多了。 賀緲皺眉,幾步走到方以唯面前,從那刺客的身體上拔出了彥三的刀。 謝逐一看便知道她要做什么,連忙上前攔住了她,“陛下不可?!?/br> 見狀,方以唯也趕緊開口勸道,“陛下,您萬萬不可涉險啊!” “再不速戰(zhàn)速決,船一沉,是要所有人共沉泰江么?”賀緲沉聲,“讓開?!?/br> 其實所有人都知道,賀緲從小習(xí)武,且教她武藝的師傅是大晉皇后身邊的侍女。然而就是那看上去身量纖纖的侍女,據(jù)說卻是大晉殺手排行榜中的頭名。若賀緲出手,局勢定會有所扭轉(zhuǎn),可如今她是女帝,是一國之君,容不得出絲毫差錯,只有前赴后繼的人要以命護她,而不能讓她以身犯險。 謝逐默了半晌,嗓音雖略有滯澀,卻不容拒絕,“臣去?!?/br> 明巖急了,“公子!” 賀緲愣了愣。 第41章 就在賀緲愣怔的時候, 謝逐已經(jīng)抬手將她手中的刀接了過來, 隨即轉(zhuǎn)身, 似是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 腳下一動, 甚至在他們還未看清之時,人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幾個刺客身后…… 謝逐今日是一身白衣, 卻偏偏提著刀在雨中大開了殺戒。不過片刻, 那雪白的衣角衣襟, 便被四濺的血水沾上, 迅速暈染開來。 賀緲的目光在他身上凝滯了好一會, 不知為何,總覺得心里不大舒坦。 她還記得,當時被“山匪”圍攻時, 謝逐連她擲過去的袖箭都不肯用。就好像, 謝逐這個人和他身上那衣裳一樣,原本就該是純白的,不應(yīng)當沾染絲毫腌臜之物。可今日…… 謝逐的刀法比她想得要精湛, 卻也比她想得要冷酷,甚至他揮刀時,眼神里映著血色,仿佛就像變了一個人, 周身都縈繞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戾氣。 ——那些僧人說我身負戾氣罪孽深重,不宜踏入佛寺半步 賀緲突然想起了謝逐曾與她說過的話。這話她原來不信,可現(xiàn)在卻越發(fā)覺得并不是謝逐胡謅出來敷衍她的。 “陛下……” 寧翊突然出聲喚她, “你和謝大人學(xué)得到底是哪一派功夫啊?” “什么?” 賀緲看向他。 寧翊試探地問,“我怎么看著覺得你們是師出同門?” 賀緲一頓,又往謝逐那里看去,還真從他的一招一式中瞧出那么一絲熟悉感。 然而……怎么可能呢?她的師傅從不收徒,若不是義母,她也不會有機會跟著習(xí)武。難道在她離開大晉后,師傅又收了謝逐為徒嗎? 雖如此想,賀緲卻沒表現(xiàn)在面上,仍斬釘截鐵地否定了寧翊的猜測,“不可能?!?/br> “是么?我看著覺得都挺邪乎的……” 寧翊小聲嘀咕。 “轟隆——” 不遠處傳來隱隱雷聲。 謝逐面不改色地轉(zhuǎn)身,一刀從刺客喉口劃過。那溫熱的血一下濺到了他的面上,有些許溫度,讓他體內(nèi)似乎有什么在掙脫束縛。但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一旦將它放出來,定會招致難以控制的后果…… 眼前開始閃過一些零星的畫面,像是那些丟失的卻破碎的記憶,他拼命想循著其中一個尋找更多,卻因此晃了神。再加上冰涼的雨水滲進他的衣衫,斷筋折骨的痛楚又一次順著雙膝蔓延開來。 敏銳地察覺出了謝逐的不對勁,賀緲眼皮跳了跳,總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陛下!” 方以唯突然驚喜地喚了她一聲,“陸大人他們過來了?!?/br> 賀緲連忙回頭去看。陸玨果然已經(jīng)控制了刺客的另一只船,正緩緩朝他們這邊過來。 然而,她才剛剛松了一口氣,兩船快要靠近之時,方才刺客藏匿的那只船,卻還留了一人在船上。見行刺即將失敗,竟是舉起火把點燃了整個船?;鸫R緲和陸玨的船只避無可避地撞了過來,不僅將兩只船重新沖散,那船上之人還將火把扔上了他們的船,火勢順著船上的帆布蔓延了開來…… “咔嚓——” 頭頂?shù)奈U響起不甚清晰的斷裂聲響,賀緲耳尖地聽見了這一聲,面色微變,一手扯過玉歌,一手拉著方以唯,迅速朝遠離謝逐他們的方向退到船身一側(cè),“小心!” 寧翊也趕緊拎著明巖的后衣領(lǐng),踉蹌往后退,還未站穩(wěn),那桅桿中央傳來一聲更加清晰的脆響,驟然斷成兩截,上半截直直砸在船中央,本就被江水浸泡了許久的船板愣是被這一砸,又砸出了一個窟窿,整只船緩緩裂開兩半…… 解決完最后一個刺客,彥三一回頭,便見自己要保護的女帝竟然站在斷船的另一端,且被火勢重重包圍,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陛下!” 聞聲,謝逐才緩緩回過神,眼前的血霧一點點散去。 而當他轉(zhuǎn)身時,卻剛剛好看見賀緲帶著方以唯和玉歌縱身跳入了江中…… “陛下!” 陸玨也看見了這一幕,卻被火船攔在那里,根本買辦法趕過來接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