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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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玨做事最是謹慎,既然他都說了寧翊與賀儀勾結(jié),那定是做不了假。 賀緲心中存的最后一絲僥幸也蕩然無存,小聲嘆了一句,“果然是他……” 聲音里有些失落也有些惋惜。 說起來,寧翊也算是她的半個玩伴。 她剛回盛京時,寧翊因宣平侯夫人的緣故做了她的伴讀。當時她的伴讀雖不止寧翊一個,但她卻只與寧翊臭味相投,兩人常常偷溜出宮,也正因為寧翊總是帶著她胡鬧,太傅才常常罰他,最后連伴讀也不讓他做了。 宣平侯夫人是寧翊的繼母,滿京城都知她最是溫良和善,在聲名狼藉的寧翊襯托下更顯賢德。 賀緲一直知道寧翊并不像傳言中那般荒唐,也知道那些謠言從何而來,更清楚他與宣平侯夫婦不睦。事實上,她很早之前便試探過寧翊,但凡寧翊有一點表示,如今也已是深得她信任的近臣,帶兵平叛也輪不到毛遂自薦的楚霄。偏偏他一再裝傻,像是當真胸無大志一般…… 可轉(zhuǎn)頭,他卻在為賀儀賣命。 或許她和寧翊也沒有什么過命的交情,可寧翊既站在了賀儀那頭,便是要置她于死地。 好歹這些年她也將寧翊看做自己人,沒想到…… “還真是沒心沒肺?!?/br> 賀緲攥著手中的密信,自言自語。 “陛下?!?/br> 見她又走了神,陸玨開口喚了一聲。 方府的馬車從王街疾馳而過。 方以唯坐在車中微微閉著眼,隔著車簾聽見幾家店鋪熟悉的攬客聲,長睫顫了顫,垂在身側(cè)的手攥緊了軟墊的邊緣。 “停車!” 她突然睜眼啟唇,車夫連忙扯住韁繩在路邊停下,“大,大人?怎么了?” 他不解地轉(zhuǎn)過身,半晌卻不見人掀開車簾,似乎并無意下車。 方以唯問,“到哪兒了?” “再往前一些就是……宣平侯府了,”車夫回答,“大人?” 車內(nèi)沉默了片刻,“今日繞道走吧?!?/br> “……是?!?/br> 車夫不明所以地扯了扯繩,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想要繞開侯府,從另一條小道走。 雖然大人和宣平侯府的恩怨他也清楚,可尋常從宮中回府都要打這經(jīng)過,平日也不見大人多問一句…… 察覺馬車已經(jīng)掉了頭,方以唯才稍稍松了口氣。 她在做什么? 方才從鸞臺出宮時,她和陸玨擦肩而過,陸玨竟是神色莫測地瞥了她一眼,隨后就急匆匆進了偏殿。她明明已經(jīng)猜到了陸玨是為何事而來,沒想到眼見著車從宣平侯府經(jīng)過,她心里竟還是起了波瀾…… 方以唯攥了攥手。 寧翊雖于她有救命之恩,但也斷不能越過陛下越過整個大顏。她但凡生了一絲一毫旁的心思,與寧翊這種逆黨又有何區(qū)別?又有何顏面面對陛下? 想必陸玨過不了多久便會領(lǐng)著錦衣衛(wèi)來這宣平侯府,她還是繞道而行,離得……越遠越好。 她想這些想出了神,就連馬車忽然停下都毫無察覺。直到車簾驀地被人掀開,一不速之客倏然竄了進來。 方以唯一驚,下意識往旁躲了躲,看清來人后更是立刻變了臉色,“你……” “方大人竟從本世子家門口繞道走,連聲招呼都不打。幾日不見,你我就生疏成這樣了?” 寧翊難得一改花蝴蝶似的打扮,口吻卻還是一貫的輕浮。他抬手敲了幾下朝外面吩咐,“走吧。” 車簾外,被嚇了一跳的車夫堪堪回過神。猶豫著回頭看了好幾眼,也不敢管主子的私事,最后還是選擇裝瞎,駕著車繼續(xù)往前走。 寧翊雙手環(huán)胸,半倚著車壁,好整以暇地看向方以唯。 方以唯懊惱地蹙了蹙眉,避開他直勾勾的視線,“世子這是做什么?” 寧翊心情不錯,挑著眉笑,“本世子出門恰好瞧見你的馬車掉頭繞路,所以就進來找你算算賬?!?/br> 見方以唯神色有異,他嘴角的笑容才淡了淡,“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喪成這幅樣子?被嚇著了?” 方以唯勉強壓下面上的異色,“世子還請盡快下車吧,若讓旁人瞧見,我便是有幾張嘴也說不清了。” “那就別說清了,”寧翊似笑非笑地抬手拉了拉她的衣袖,“對了,欠我的方大人可想好如何還了?” 方以唯扯了扯嘴角,眸光閃了閃,“世子想要如何?” “我想……” 寧翊瞇著眼,俯身朝她湊近,方以唯連忙想往后退,卻發(fā)現(xiàn)已是退無可退,整個人都快貼在車壁上了,“世子自重!” 寧翊仔細地盯著方以唯瞧了幾眼,神色突然變得鄭重,聲音也壓低了些,“其實我是來……告別的?!?/br> 方以唯微微一顫,“你要去哪兒?” 不知為什么,她總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難道,寧翊早就知道今日有大禍? 寧翊只是笑,剛要說話卻不知聽見了什么,眸色驟凝,瞬間變了臉。 “竟然來得這么快?”他神色復(fù)雜地朝車外看了一眼,“這就有些麻煩了。” 寧翊一手揣進懷里,動了動唇,聲音幾不可聞,“臨走前送你件東西?!?/br> 方以唯一怔,隨即便被攥住手,掌心驀地被塞進了什么,還沒等她看清那尖銳的觸感究竟是何物,一股大力猛地將她拉扯到了身前…… “哧——” 利刃刺入血rou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方以唯眸光驟縮,難以置信地抬眼,只見寧翊攥著她的手,將一支金簪狠狠扎進了自己的胸膛…… “你……” 方以唯驚愕地出聲,握著那支金簪的手微微顫抖。 下一刻,馬車四周突然悄然無聲地落下數(shù)十名錦衣衛(wèi),為首的正是剛從宮中請了旨前來捉拿寧翊的指揮使陸玨。 全盛京聞名的鐵面閻羅從天而降,車夫嚇得半條命都沒了,連忙勒緊韁繩停下車,“大,大人……” 陸玨揚聲道,“宣平侯世子勾結(jié)逆黨,罪證確鑿。我等奉陛下之命前來捉拿。” 聽到車外的動靜,寧翊面色未變,只握緊了方以唯略微打顫的手,一把將那沒入胸口的金簪拔了出來。他白著臉,迅速捂著傷處往后一退,徑直從車內(nèi)撞了出來,重重跌在地上。 車簾落下,重新?lián)踉趦扇酥g。 方以唯坐在車內(nèi),盯著那金簪上的鮮血順著簪身流下,只覺指尖一陣黏濕,轉(zhuǎn)眼便沾了刺眼的血色。她一時有些恍惚,甚至自己都要信以為真,是她出手傷了寧翊…… 寧翊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處,作出咬牙切齒的模樣,朝車內(nèi)怒斥了一聲,“落井下石……方以唯,你給我等著!” “上?!?/br> 他身后,陸玨眸色一凜,冷冷啟唇。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已經(jīng)發(fā)啦 大家記得查收 第92章 謝府。 “逃了?”賀緲詫異地看向陸玨。 “宣平侯世子身邊有幾個武藝高強的影衛(wèi), 以命護他出城。世子似乎早有準備, 強闖出城后便被人接應(yīng)走了……” “早有準備?” 賀緲皺眉, “可是底下人做事不當心, 打草驚蛇了?” 陸玨垂著眼, 面色沉沉,“是臣辦事不力, 臣愿領(lǐng)罰?!?/br> 賀緲擺了擺手, 讓他將前因后果又說了一通。 陸玨沉默了半晌, 補充道, “還有一事……今日臣領(lǐng)著錦衣衛(wèi)前去捉拿世子時, 世子正在方大人的馬車上……” 賀緲一愣,“方以唯?” “是,”陸玨頷首, “聽盯梢的人說, 方大人的馬車原來是要從侯府門口繞道而行,世子卻強行上了車。車內(nèi)發(fā)生了什么尚且不知。臣趕到時,世子已經(jīng)受了傷, 口口聲聲叱責方大人落井下石……似乎是方大人趁其不備,用金簪傷了他?!?/br> 賀緲更是驚詫,“還有這么一出?方以唯能傷得了寧翊?” “方大人也受了驚,臣已吩咐人送她回府了……陛下可要召方大人問個清楚?” 陸玨問。 賀緲想了想, 看向陸玨,“你懷疑她?若是她給寧翊通的風報的信,又怎么會在今日這種關(guān)頭傷他性命?” 陸玨垂眼沉聲道, “那……是臣多疑了?!?/br> 賀緲沒再多說什么,只讓陸玨抓緊時間將宣平侯府清理干凈。此外還要布置人手,務(wù)必要在寧翊趕往泰江之前將人捉回來。寧翊此人,若是去了賀儀身邊,只怕日后仍會是個隱患。 陸玨領(lǐng)命去了,他前腳一走,賀緲便起身繞到了屏風后,謝逐正坐在榻上的矮幾邊,一手執(zhí)著白棋,一手翻著棋譜。 察覺賀緲走近,他抬了抬眼,“寧翊與你那位楚小將軍比,如何?” 顯然,陸玨剛剛的話他是仔細聽了。 賀緲隨口答道,“自然是……” 突然意識到什么,她頓了頓,往謝逐身邊一坐,抱著他的胳膊訕笑起來,“怎么就成了我的楚小將軍了……若是比陰謀詭計,楚霄定是比不過寧翊?!?/br> 謝逐就任由她那么纏著,另一只手仍自顧自地在棋盤上落子。賀緲頭一歪靠著他的肩,視線落在棋盤上,心思卻不知飄到了何處。 怔怔地發(fā)了會呆,賀緲像是想起什么,偏頭看向謝逐,“謝……” 她本想問謝逐何時愿意回朝堂繼續(xù)做首輔,可話一出口,卻意識到一件很重要、卻被她忽視了很久的事情。 半晌沒聽見她的后半句,謝逐微微側(cè)過臉,“?” 賀緲連忙坐直身,“你想讓我如何喚你?” 難怪她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原來歸根到底竟是出在這稱呼上。 謝逐不知賀緲的思維竟能如此跳躍,上一秒似乎還在為寧翊的事苦思冥想,下一刻卻已經(jīng)想起了對他的稱呼。 “從前如何,照舊即可?!彼簧踉谝獾胤艘豁撈遄V,卻不料賀緲不依不饒地搖起了他的胳膊,讓他一個字也看不清,只能無奈地將棋譜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