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陣法師? 聽到這三個字,還沒等方鶴回答,俞均成便率先嗤笑了起來。 這個傻不愣登的壯漢在侮辱誰?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他俞均成都不得不承認的劍道天才。 頂級劍氣的人,怎么可能還會有時間和精力去學(xué)習(xí)什么陣法。 然而,俞均成預(yù)料之中的搖頭并沒有發(fā)生。他看到方鶴點了點頭,溫和地對著那名壯漢說道:“那就麻煩道友了?!?/br> 接下來的組隊自然順理成章。 這支隊伍有三四個人,單體實力并不強大,但團體作戰(zhàn)能力卻超乎想象的優(yōu)秀。方鶴親眼看到他們幾個人通力合作,把一個元嬰七八層的兇獸給重傷。他更是注意到,這個隊伍在有意無意地把剛剛跟他聊天的壯漢放在中心點的位置,以便在壯漢受到危機的時候,四周都能有人及時救援。 以此來看,壯漢作為一名陣法師,在隊伍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 事實上,不只是方鶴在觀察對方,對面的人也在觀察他們。但很顯然,他們根本摸不透方鶴的底細。 因為,方鶴從來沒有出手過,反而是俞均成一直在運劍。但俞均成手中的劍,慢卻威猛,有時候,他甚至不用出第二劍,就能將他面前的兇獸斬殺。 反正不管怎么樣,兩個人都挺神秘莫測的。 他們整整戰(zhàn)斗了兩個時辰。即便方鶴這種,站著不動的人,都能感覺到空氣中流淌的壓力和疲憊。 在他的面前,濃霧逐漸散開,周圍的一切變得清晰起來。原本被霧氣覆蓋的街道、房屋全都顯露了出來。 周圍斷壁殘垣,空氣中帶著幾分蕭條之感。 方鶴低頭看了一眼地面。 地面上流淌著暗紅色的血跡,在經(jīng)歷過一段時間后,它微微有些凝固住了。在血液的旁邊,有斷臂也有兇獸的尸體。 方鶴抬眼望去,觸目所及的都是一片紅色。就連空氣中還未消散的霧,都被血液染成了淡紅色。 壯漢的目光里閃過幾分悲痛,但很快又振作起精神來。他朝著方鶴笑了笑道:“道友跟我來吧,我?guī)闳リ嚪▍f(xié)會?!?/br> 陣法協(xié)會遍布第一重天的每座城市。即便是方鶴所在的這座小城市,都還有陣法協(xié)會的存在。 只不過相比較大城市的那種金碧輝煌,小城市的陣法協(xié)會要簡單很多,甚至由于剛經(jīng)歷過一場慘烈的戰(zhàn)爭,它還是一種殘缺損壞的狀態(tài)。 方鶴和俞均成跟著壯漢一行人,左拐右拐,歷經(jīng)各種小巷,來到了所謂的陣法協(xié)會面前。 陣法協(xié)會的木質(zhì)招牌掛得歪歪斜斜的,就連大門都呈現(xiàn)敞開的姿態(tài),一眼望去,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見什么人影。整個陣法協(xié)會都充滿著一種破敗腐爛的味道。 就連俞均成都忍不住懷疑問道:“你確定這個真的是陣法協(xié)會?”在他的印象中,那些陣法師都穿著華麗的長袍,長袍上面刻著那些看不懂的字符和陣法,讓人粗粗一看,便覺眼花繚亂,心存敬畏。 他著實想不到,這個世界還有這樣一個陣法協(xié)會,是長這個樣子的。 壯漢用大掌拍了拍門上的灰,像是沒有聽出俞均成話中的含義似的,滿不在乎地說道:“當然呢,不然哪里是?” 在跟方鶴兩人接觸的過程中,壯漢也漸漸打消了心中對俞均成莫名的恐懼之意。因為他知道,無論俞均成多么猖狂,但只要方鶴輕輕看他一眼,他就會收斂身上全部的氣焰。 他完全被方鶴壓得死死的。 壯漢看都不看俞均成一眼,提高嗓子,朝著門里喊著:“會長會長,有新的陣法師要加入陣法協(xié)會啦!” 他這一嗓子天崩地裂,原本破敗的墻灰紛紛向下落下,掀起一片飛揚的塵土。在塵土消散之中,一個佝僂著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人們面前。 方鶴一眼認出來,這是一個老人,而且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他微微彎著眉眼,上下打量了一番方鶴,那雙小眼睛就略微一瞇,略帶嫌棄地朝著壯漢說道:“這就是你給我?guī)淼男氯耍刻熨x是真的差?!闭f完這句話,老人連余光都不看方鶴一眼,作勢就要關(guān)上大門。 方鶴臉上的笑容一僵,耳邊只聽到俞均成的輕笑。他轉(zhuǎn)頭看了俞均成一眼,俞均成便感覺到自己渾身一冷,便立刻止住了笑意。 方鶴滿意地轉(zhuǎn)了回去。在轉(zhuǎn)頭的時候,他莫名地朝著自己的左手看了一眼。這還是除了謝靈臺之外,第二個說他天賦差的人。 不知道為什么,從十丈雷海中出來后,謝靈臺便不怎么說話了,就連剛辭啊他調(diào)侃謝靈臺,謝靈臺都沒有出現(xiàn)。 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方鶴不自覺地伸手摸了摸手上的戒指,神情思索之間,站在他旁邊的壯漢便一個大跨步向前,憨厚地朝著老會長笑了笑道: “會長,你總該試試的。像隔壁的幾個城市的陣法協(xié)會,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準備第一重天的陣法大賽了,就我們這個城市,都沒有年輕的陣法師參加。再這樣下去,我們城市就會沒有陣法協(xié)會了!” 壯漢的聲音讓天花板都震顫了幾下,卻也好似把那名老會長說動了。老會長將門推開了一些,老會長蒼老的聲音在方鶴耳邊響起。他說道: “進來吧?!?/br> 這聲音很淡,方鶴甚至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便被壯漢推著走進了陣法協(xié)會。 這是方鶴第一次進入第一重天的協(xié)會,發(fā)現(xiàn)這里的一切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 沒有寬廣明亮的大廳,也沒有行走川流不息的人群,有的只是一種頹然衰敗之感。 這個陣法協(xié)會的地板是木質(zhì)的,甚至因為年久失修,踩在上面會發(fā)出刺耳的“吱呀”聲。倒是讓方鶴感覺到奇怪的是,在這個陣法協(xié)會的墻壁上,掛著一面面陣法圖——這個曾經(jīng)在中央大陸讓人為之一動的陣法圖,此刻就像不要錢似的,擺放在方鶴的面前。 幾乎在看到陣法圖的那一瞬間,方鶴便停住了腳步,他目光在陣法圖上面游走著,神識自然而然地落在上面,計算著各個線條的數(shù)值。 這些陣法圖像是有某種魔力一般,竟然在這么短短的幾息時間便吸引了方鶴的注意力,讓他的心神全部沉溺在其中,感覺不到外界的事物。 方鶴這一停頓,立刻就被壯漢所發(fā)現(xiàn)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怎么扯都扯不動方鶴時,便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看,就發(fā)現(xiàn)方鶴像入了魔一樣,視線牢牢地被陣法圖所吸引。 他起先根本沒有反應(yīng)過來,還是他叫了幾聲之后發(fā)現(xiàn)方鶴沒有應(yīng)答,才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他高聲朝著遙遙領(lǐng)先、走在前面的老會長叫了幾聲。 老會長在壯漢的高呼聲中,不耐煩地轉(zhuǎn)過身來,脾氣極沖地朝著壯漢吼道:“干什么!” 壯漢還沒有答話。他便發(fā)現(xiàn)了方鶴的不對勁: “這是!” 他的身形立刻沖了過來,手舞足蹈地繞著方鶴轉(zhuǎn)了一圈,最終極為興奮地拉著壯漢的手說道:“他入陣了,入陣了!他是一個天才!” 這個時候的老會長完全忘記,就再剛剛,他還說對方是一個天賦極差的陣法師。但此刻他也顧不上這些了。 他的目光炯炯有神地望向方鶴,絲毫沒有錯過他臉上細微的表情。他的眉梢都染上了幾分興奮和喜悅。 在他面前的,可是一個天才級別的陣法師! 這可是入陣?。?/br> 別說他現(xiàn)在所在的這個小城市的陣法協(xié)會了,光是那些大城市的陣法協(xié)會,能夠入陣的陣法師用十根手指都能數(shù)的出來。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會碰見一個!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方鶴沒有加入任何陣法協(xié)會,但完全不影響老會長對他的看重。甚至因為人少的緣故,老陣長都準備不眠不休地站在那里,直到方鶴從入陣的狀態(tài)中解除。 這讓俞均成看得微微有些咂舌。他的目光落在方鶴的身上,神情中染上了幾分復(fù)雜的神色。眼前的壯漢和老會長不清楚,但是作為跟在方鶴身旁比較久的“老人”,俞均成了解得要比這兩位多上不少。 他倒現(xiàn)在都還有些不相信,方鶴居然在陣法上的天賦如此突出。 那可是入陣啊! 即便俞均成會接觸過陣法,但他也聽說過在陣法師之間流傳很久的消息。傳說中能入陣的人,都是在陣法上有著頂級的天賦。他們能夠通過陣法,了解天道,解析萬物。 這樣的人,俞均成只認識一個,就是之前壯漢口中的賀葳。他跟賀葳只是泛泛之交,但也不影響他對賀葳天賦的認知。 賀葳這個人,只一出現(xiàn),便能奪走所有天驕的風(fēng)華。在第一重天這么多天驕中,只有他一個人,在陣法上面有著高深造詣又有偉大前途的人。很多人都樂于跟他打交道,甚至隱隱交好。 就連俞均成也不例外。 但此刻,竟然出現(xiàn)了第二個入陣的人。而且…… 俞均成發(fā)現(xiàn)了壯漢和老會長都忽略的事情,那就是方鶴入陣的時間很短,幾乎是一息時間,他就入陣了。 俞均成的心中甚至有一種想法——或許,方鶴在陣法上的天賦,比第一重天公認的陣法天驕還高。 更何況…… 俞均成輕輕摩挲了一下指尖,感受著指腹上的薄繭。 他可沒有忘記,方鶴不僅在陣法上的天賦駭人聽聞,他在劍道上還有著極高的天賦。 他的劍一出,風(fēng)華絕代。他甚至不用說話,只憑那沉默寡言的劍,就能夠驚艷所有人。 那是極致的冷,帶著天山頂峰的寒意。此刻回響起來,俞均成都能感受到徹骨的寒意。 這樣想著,俞均成的目光落在方鶴的身上,心中隱隱有種挫敗感。往常,別人看著他們的目光充滿著羨慕嫉妒恨,他不以為意。但此刻,和方鶴一比,他引以為傲的天賦,根本就不是回事。 眼前這個人的天賦,只能用三個字來概括,那就是—— 不是人! 第95章 方鶴此時根本就不知道俞均成的內(nèi)心紛雜的心思。他此刻所有的心神都投入到陣法圖當中。 陣法圖和那些刻制在陣法書上的圖紙有著明顯的區(qū)別。后者像是地球時代的普通教科書, 而前者,則是那些精心制作的教學(xué)視頻。 陣法圖融入了制作者的思想和內(nèi)涵,甚至可以從旁觀看制作者刻制陣法的整個過程,并能夠反復(fù)播放。小到一個細節(jié), 大到整個整體,都能夠讓方鶴進行細致入微的觀察。 方鶴的靈識幻化成為一把把奇形怪狀的尺子,將陣法的每個數(shù)值進行記錄, 不斷默念著陣法上面的每根線條最佳的數(shù)值和搭配位置。 方鶴這一計算便計算了很久。 日暮西沉,這座小城市的一切都歸入暮色。周圍的世界寧靜而又安詳,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倦鳥歸啼的聲音。 俞均成蹲在方鶴的身旁, 懶散地打了一聲哈欠。他的目光落在方鶴的身上,帶著幾分不解。 即便他對陣法并不了解, 但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有人入陣入了兩個時辰的。 他勉強打了一個哈欠,視線向旁邊一瞥, 便看到本來不屑一顧的老會長, 此刻跟他一樣, 蹲在角落里, 努力睜大眼睛看著方鶴。他的眼球旁遍布鮮紅的血絲, 看起來極為恐怖。 一旁的壯漢也在旁邊咽了咽口水,眉宇間充滿著擔心的神色。他一邊看一邊朝老會長問道:“這個……小兄弟沒事吧。” 壯漢斟酌了一下用詞, 這才發(fā)現(xiàn), 直到現(xiàn)在,他還沒有和面前的兩個人互通過姓名。 壯漢戳了戳俞均成, 臉上揚著一抹憨厚的笑容,他對著俞均成問道:“喂,小兄弟,我叫何年,你叫什么名字。” 俞均成抹了一把臉,語氣沉重地說道:“我叫成運?!?/br> “成運!”何年將這兩個字在口中重復(fù)了幾遍,總覺得這名字有點耳熟。突然,他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說道,“小兄弟,你跟一個天驕重名啊。成運,這不是那個符篆協(xié)會有名的天驕么?!?/br> 他同情地看了一眼俞均成:“跟這種天驕重名,小成兄弟你一定活得很辛苦吧?!?/br> 俞均成呵呵一笑。跟成運重名的人活得辛苦不辛苦他不知道,反正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他俞均成,一代天驕,居然成為一個假和尚的小弟,他之后的日子絕對會很辛苦。 他死命地護住自己的馬甲,朝著何年點了點頭,目露悲痛,嗓子甚至有些許的哽咽。 等到方鶴從陣法圖里回過神來后,便看到自己的新晉小弟俞天驕和壯漢何年兩眼對視,執(zhí)手凝噎的模樣。 這種演技,當真有他一半的水平。 他輕咳了一聲,把兩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剛想說些什么,便看到一張蒼老的面容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 老會長激動地繞著方鶴走了一圈:“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呀,什么時候?qū)W的陣法,要不要加入我們的陣法協(xi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