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鶴捏了起來，上下擺動，便看到上面刻著兩個字“劍氣”。

    俞均成說道：“劍法協(xié)會跟其他不同。對于劍客來說，無論是材料還是功法，都是次要地位的。最重要的就是，劍客手里的劍要到極致。”

    “無論是慢還是快，無論是極冷還是極熱，最重要的就是將劍做到極致。因此，劍法協(xié)會里的人，他們打招呼的方式很直接。那就是直接上手，贏了我們就是朋友，輸了你就不配成為我的朋友。”

    “因此到劍法協(xié)會，劍客第一個要做的事情便是提高自己手里的劍?！?/br>
    俞均成將自己的鑰匙在方鶴面前晃了晃，上面刻著的“劍勢”二字極為顯眼。他很得意，畢竟這是他唯一超過方鶴的地方。

    不管方鶴再怎么天才，他的那個頂級劍氣，沒有多年的磨練，是進(jìn)入不了劍勢的。

    方鶴輕輕挑了挑眉，他朝著俞均成說道：“那有多少人成為了你的朋友。”

    俞均成愣了一下，隨后眉眼一彎。他的嘴角輕輕上翹，緩緩說道：“現(xiàn)在，還沒有誰能夠成為我的朋友。倒是我成了許多人的朋友?！?/br>
    他的聲音雖然是含笑的，但是話中的意味讓人頭皮發(fā)麻。要是一般人在這里，保準(zhǔn)變了臉色。

    只有方鶴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句，根據(jù)鑰匙上的標(biāo)注，朝著里面走去，邊走邊說道：“挺好的，逢年過節(jié)，他們會來看看你的?！?/br>
    方鶴可不管俞均成的臉色驟變。他是傻了才會相信俞均成的話，要是真像他所說的那樣，怕是這里的劍客每見一次面，都要打一架，還要分出個輸贏。不管劍法協(xié)會都多少人，恐怕都不夠這樣殺一次。

    他走到門前，將鑰匙輕輕插了進(jìn)去，便看到了一塊塊記憶靈晶懸浮在上面。俞均成連忙跟了過來，他在方鶴的身后向里面望了望，對著方鶴介紹道：

    “這些記憶靈晶是劍法協(xié)會的天才級劍客留下的最驚艷的一劍，里面的劍勢經(jīng)久不會彌散。你走進(jìn)去，在里面站定，就會有跟你較為匹配的靈晶朝你涌來。只不過這些靈晶都是要付費的，品質(zhì)越高的劍勢，它的價格越貴，所以你要做好準(zhǔn)備?！?/br>
    說到這里，俞均成笑了笑：“當(dāng)時我走進(jìn)去的時候，那些劍法協(xié)會的老頭子都看待了呢。因為我一進(jìn)去，就有十多枚靈晶朝我涌來?！?/br>
    “你若是進(jìn)去沒有靈晶的話，也沒關(guān)系，到時候……”

    俞均成的話還未說完，方鶴便上前一步。他順手將門關(guān)上，堵住了俞均成說話的聲音。

    他看著那些靈晶，在半空中輕輕浮動。每一顆，都散發(fā)著耀眼的光輝。

    方鶴猶豫了一下，然后抬腳邁步，走了進(jìn)去。

    “轟”地一聲，像是打開了什么開關(guān)一樣，那漫天的靈晶瘋狂朝著方鶴涌了過去。

    方鶴眼前一黑。

    第105章

    方鶴從未想到過, 被記憶靈晶包圍還會有令人窒息的感覺。

    那一串串記憶靈晶就像孩子見到了mama一樣，奮不顧身地朝著方鶴的身上砸去。方鶴只感覺到臉上一片生疼，那些靈晶在他的臉頰上砸出了一道道紅印子。

    方鶴不得已，向后退了幾步。一旦走到大門口處, 那些記憶靈晶便全然安靜了下來，委委屈屈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方鶴看它們, 總有一種虎視眈眈的感覺。

    方鶴猶豫了一下，身子緊緊貼著大門坐了下來。他從自己的儲物戒指里拿出一件衣服，用靈識配著靈晶在上面畫起了陣來。如果有陣法師和劍客同時在這里, 絕對會心痛得捂住胸口。

    在這樣特殊的時候，方鶴居然用上了九回陣法。他竟然是想將那群成群的記憶靈晶一個接著一個阻擋在外面。

    當(dāng)真是暴殄天物！

    方鶴倒是覺得自己的行為挺聰明的。他將一顆顆上品靈晶粘在了衣服上, 又用靈識連線刻制完成后，便將它套在了外面。寬大的衣袍從上面滑落，剛好到腳踝的地方, 將他的全身上下都罩住了。

    方鶴得意地抬了抬腳, 他大搖大擺地再次走了進(jìn)去。這次走進(jìn)去, 依舊有成堆的記憶靈晶朝著他涌來, 但都被九回陣法當(dāng)做是攻擊阻擋在了外面。

    那些記憶靈晶就好似被拋棄了一番, 左右滾動著，企圖吸引方鶴的注意。方鶴從寬大的衣袍向外望著, 就感覺自己像是在選妃一樣。

    方鶴頓了頓,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俞均成是這樣說, 離他距離越近的記憶靈晶，他修煉起來越容易。

    這樣想著，方鶴的目光向四處搜尋著，企圖從這成堆的靈晶里尋找到距離他最近的。

    方鶴看了看：……

    不到片刻，方鶴便放棄了。不管他怎么看，那些記憶靈晶就好似攀附在距離他最近的地方，片刻都不離開。

    這些都是適合他的記憶靈晶？

    方鶴在原位上站定。他轉(zhuǎn)了一圈，最終挑選了一枚記憶靈晶，朝著他伸出了手。

    當(dāng)方鶴伸出手的時候，那些記憶靈晶便爭相動了起來，朝著方鶴的手掌躍了過去。方鶴只能微微側(cè)了側(cè)手，阻攔他們的靠近。

    最終，當(dāng)他握住了那枚記憶靈晶的時候，其他靈晶在瞬間安靜了下來，老老實實地回到了原位上。

    見此，方鶴終于忍不住松了一口氣。這俞均成還沒有說過，被靈晶看上，還會有生命危險啊。

    他忍不住扯了扯自己的嘴角，覺得臉頰有些生疼。

    方鶴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記憶靈晶，將自己的靈識沉了進(jìn)去。他來到了一片冰雪處。

    方鶴微微抬頭，便能看到一座雪山矗立在方鶴的面前。雪山上堆積著許多白雪，在山頂上還屹立著一朵雪蓮，正隨風(fēng)搖擺，散發(fā)著陣陣的清香。

    空中，雪花陣陣飛舞，在空中旋轉(zhuǎn)翻騰，最后落在地面上，為天地鋪上了一層厚厚的雪被子。

    方鶴嘗試性地在上面踩了腳，留下了一個腳印，沒過多久，就被雪花覆蓋。

    方鶴只感覺到徹骨的寒意。他輕輕抬頭，便看到雪山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他背對著方鶴站立，那背影冷傲孤絕，周身的氣質(zhì)竟然比旁邊的那朵雪蓮還要冷硬。

    他未說一句話，便揚起了手中的劍。

    劍快若閃電卻又翩若驚鴻，只一劍，便將周圍的雪光襯托得暗淡。方鶴的眼睛睜得大大的，只看那一劍伴著天光，從遠(yuǎn)處襲來，最后擦過他的肩膀，落入雪地中。

    周圍的雪仿佛在這一刻又大了，紛紛揚揚。那站在雪山上的男子似乎發(fā)出了一道輕笑聲，微微側(cè)頭，還沒等方鶴看清楚他的樣貌，便消散了天地之間。

    仿若剛剛的一切都是方鶴幻覺似的。

    方鶴眨了眨眼睛。如果他沒有聽錯的話，剛剛的那道輕笑聲竟然很像謝靈臺？

    他猶豫了一下，聲音清越地在這片土地中響起，帶著些許的試探問道：“謝靈臺？”

    “居然還記得我?！敝x靈臺的聲音從方鶴腰間的葉子中傳了出來，方鶴的心中一跳，他低下頭，伸手摸了摸葉子。

    葉子通透入玉，但方鶴的指尖觸摸在上面的時候，卻感覺到一種溫暖。

    他輕聲問道：“沒想到你居然回來了？”

    “也不算回來吧?！敝x靈臺的聲音中帶著些許的疲憊，他說道?！盎蛟S是第一重天的天道規(guī)則發(fā)現(xiàn)了我的存在，所以將我排斥了出去。我們兩個就會處在隔絕的狀態(tài)中，倒是你靈識進(jìn)入記憶靈晶后，似乎摒棄了天道的監(jiān)視，因此我們才能夠重新聯(lián)系。”

    方鶴點了點頭，他不再這個問題上糾結(jié)，反而轉(zhuǎn)移話題，朝著謝靈臺問道：“剛剛的那一劍，是你？”

    謝靈臺輕聲嗯了一句，他的語氣中藏著淡淡的驕傲：“畢竟在中央大陸時，我也教了你很久。不管怎么說，也不能讓你學(xué)外面那些垃圾劍勢。而也不知道是不是湊巧的緣故，剛剛你觸碰的那枚記憶靈晶，恰好是我某場戰(zhàn)斗的投影錄像。也因此，我剛好能夠附身在上面，為你演示劍法?！?/br>
    這些在他人眼中很是珍貴的記憶靈晶，謝靈臺說起來卻帶著淡淡的不屑。他朝著方鶴說道：“作為我謝靈臺的學(xué)生，既然你的劍氣能夠做到極致，那么劍勢自然也要極致。”

    謝靈臺想了想說道：“以你的修為和天賦，現(xiàn)在將劍氣凝練成劍勢還不免有些cao之過急，如若沒有什么必要，目前還是先練習(xí)劍氣。”

    方鶴皺了皺眉頭說道：“可是我的劍氣，它已經(jīng)到了極致了，還需要練習(xí)？”他在劍法上的天賦并不弱，當(dāng)初同時朔一起看了那本《荀子》之后，他自己便若有感悟，會了劍氣。

    可如今，謝靈臺卻告訴他，他的劍氣還要再練練？

    謝靈臺輕笑道：“那只是中央大陸和第一重天的評價方法而已。你與其在這里學(xué)習(xí)毫不知名的陌生人的劍法，倒不如跟我學(xué)。”

    “我的劍法才是真正的極致，有著極致的冷、也帶著極致的快?！?/br>
    謝靈臺發(fā)出這樣的邀請，方鶴也不會拒絕。事實上，他說的確實沒有錯。方鶴回想起來，那懸浮在空中漫天的記憶靈晶，恐怕沒有一個能夠跟謝靈臺想比。

    見方鶴答應(yīng)了，謝靈臺感覺到很滿意。

    “仔細(xì)看?！?/br>
    他的話音剛落，身形便又出現(xiàn)在方鶴的面前，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朝著方鶴輕輕揮出了一劍。

    此刻的劍比之前還要快些，甚至還未靠近，方鶴的睫毛上便染上了些許的寒霜。他微微眨了眨眼睛，便有一股透徹的寒意朝著他涌來。

    冷，是他唯一的感覺。

    他甚至還來不及做什么，那道劍氣便朝著他刺來，穿透他的身軀。

    這是方鶴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滋味。他能夠清楚地感覺到自己體內(nèi)的生命力正在逐漸流失，血液慢慢變得冰冷起來，甚至大腦都因為失血而停止了運轉(zhuǎn)，世界在他眼前逐漸褪色，呈現(xiàn)出黑白，這兩種單調(diào)而又枯燥的顏色。

    直至他的身軀接觸到地上冰冷的雪，他才感覺到自己活了過來，周圍的白雪依舊在下著，他從地上坐起了身來，目光死死地盯在面前的雪地上，腦海里不斷回放著之前的那一道劍光。

    那劍光本來是極快、極冷的姿態(tài)，但被方鶴反復(fù)記憶后，大腦迅速進(jìn)行處理。那道劍開始放慢了下來，謝靈臺揮劍的角度和姿態(tài)，在方鶴的眼前反復(fù)浮現(xiàn)。

    他的極致寒意，跟謝靈臺的比確實要差點什么。

    方鶴翻過來倒過去琢磨了幾遍，還是沒有悟出什么。他抬頭，目光炯炯有神地望著遠(yuǎn)處的那道懸崖，聲音深沉而又堅定地朝著謝靈臺說道：

    “再來！”

    謝靈臺很是贊賞方鶴這種不怕吃苦不怕累的精神。若是其他人，看到他的這一劍，必定心神死守，絕對不會像方鶴那樣如此堅定。經(jīng)歷過死亡的人，往往害怕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死亡重現(xiàn)。

    見方鶴輕而易舉地克服了這種恐懼之后，他毫不猶豫，再次揚劍。相同的劍氣朝著方鶴襲來，將這方天地的冰雪瞬間凝結(jié)起來，最后再一把，帶到了方鶴的面前。

    熟悉的寒冷再度襲來，可方鶴卻不管不顧地閉上了眼睛。他再度感覺到了寒冷入侵自己身體的滋味。

    先是心臟跳動的速度變得緩慢起來，手腳因失去供血而變得有些冰冷。他的大腦甚至在那道劍光刺來的時候，腦海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對于疼痛的感知。

    他咬著嘴唇，再度說道：“再來！”

    這樣重復(fù)了三四遍之后，“再來”的聲音在最后一次結(jié)束之后，便沒有回響。

    方鶴閉上了眼睛，他盤腿坐在了懸崖底下。冰冷的雪一層又一層地覆蓋在他的身上。他卻毫無知覺。

    他感覺到自己仿佛同謝靈臺一同站在了雪山懸崖上，跟著他一起揚劍，相同的角度，相同的力道，然后朝著下方揮去。

    寒冷侵蝕了劍尖，卻更加兇猛地朝著所指之處撲了過去。

    那一抹寒意，將周圍的冰雪都凝固住了。

    方鶴再度睜開了眼睛，聲音清越地朝著謝靈臺喊道：“再來!”

    ——

    謝靈臺覺得，以后自己要生一個孩子，絕對要生一個像方鶴這樣的。天賦高、領(lǐng)悟能力強、而且還獨立，能夠自己打拼。

    即便方鶴沒有演練過他此刻感悟的陣法，謝靈臺也能從他周身的氣質(zhì)中看出，方鶴在劍氣上又精進(jìn)了不少。

    他再度站在了高臺之上。

    謝靈臺依舊沒有轉(zhuǎn)身，只拿劍背對著方鶴。但方鶴依舊能從他的背影上，看出他無上的風(fēng)華。

    他的劍再度一揚，朝著方鶴襲來。

    這次，方鶴沒有閉眼。他睜開了眼睛，目光緊緊地鎖住那道劍光。劍光快到極致，剛開始他還在天邊，只一瞬的功夫，便來到了方鶴的眼前。那道劍光快速地穿過方鶴的身體，最終緩慢消散在天空中。

    方鶴眨了眨眼睛。他領(lǐng)悟到極致寒意之后，身上對于寒冷的感知似乎并不像之前那樣強烈。當(dāng)那道劍光穿過他的身軀時，他也沒有感覺到寒冷。

    想來，只要領(lǐng)悟了一道極致劍氣，便能夠?qū)λ膶傩赃M(jìn)行免疫。這讓方鶴不由振奮了起來。他重新閉上了眼睛，再度感悟起“快”這個字。

    等到差不多的時候，方鶴又輕聲說了一句：“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