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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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說!”惠妃伸手捂住她的嘴,“你還年輕不過是一時病魔纏身怎可說如此喪氣的話。太醫(yī)呢?太醫(yī)怎么說?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赫舍里氏輕輕拉開她的手, 苦笑著搖了搖頭:“沒用的,不過是白費功夫,治得了病也治不了命?!?/br> 惠妃和蓁蓁互看一眼, 心中俱是驚懼交加, 赫舍里氏年紀輕輕為何突然會說這樣灰心喪氣的話? 床上赫舍里氏幽幽地吐出一口氣,對兩人說:“jiejie們能來看我便是全了我們姐妹這些年的情份了, 我有一事要求jiejie們?!?/br> 蓁蓁勉強笑了笑說:“什么求不求的別說傻話了,你要咱們替你辦什么事盡管說?!?/br> 赫舍里氏勉強抬起胳膊,指著王氏道:“我的阿瑪額娘都已經(jīng)去了, 家里人也沒心思管我, 如今只剩乳母一人, 他日我去了,煩請jiejie們替我照顧乳母終老?!?/br> 王氏跪在床邊痛哭失聲?!澳锬铮羧チ?,老奴還茍活在這世上做什么?。 ?/br> 惠妃擦著眼淚說:“別說傻話,你的病一定會好的,再過幾日皇上就回京了?!?/br> “皇上……皇上……”赫舍里氏眼睛突然亮了起來。 蓁蓁見狀說:“是啊,皇上就要回京了。” “皇上……皇上……” 赫舍里氏喃喃念著合上了眼睛,不過一會兒氣息漸沉,竟是睡了過去?;蒎洼栎杵鹕恚跏纤蛢扇说轿萃?,惠妃道:“你主子對皇上情深義重,剛才咱們同她提起皇上她顯見地是有了些精神,你這幾日切莫在她跟前說些不吉利的,要多提提皇上,多哄哄她。” 王氏嗚咽著說:“奴才曉得?!?/br> 惠妃轉(zhuǎn)頭同蓁蓁說:“咱們這就把太醫(yī)叫到我宮里,好好問問吧?!?/br> 蓁蓁點了點頭。兩人回到延禧宮就把給赫舍里氏看病的太醫(yī)叫了來細細問,太醫(yī)也說不出來到底是個什么病,只說怕是赫舍里氏思慮重,胸中郁結(jié)才至于此。 他這一番話又讓惠妃和蓁蓁疑惑不解,這赫舍里氏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想不開了呢?偏這心病最難醫(yī)兩人也只能讓太醫(yī)給赫舍里氏好好調(diào)理,別無他法。 好在赫舍里氏雖然看著嚇人,這病卻也沒更加重,在湯藥來來往往的日子里皇上終于是率軍回京。 這日早晨,王氏剛端了藥進屋就見赫舍里氏竟然起來了,靠在床邊坐。王氏忙走了過去說:“娘娘怎么起來了?可是好些了?” 赫舍里氏輕輕問她:“今兒外頭怎么那么熱鬧?” 王氏道:“皇上御駕回宮了,這會兒已經(jīng)快到午門了,各宮的娘娘們都準備到坤寧宮前接駕去了。” 赫舍里氏晦暗的雙眸里漸漸生出一份神采,“扶我……扶我起來梳妝?!?/br> 她掙扎著下了床,王氏忙把藥碗一放去扶她。 “娘娘,您這是要做什么?” 赫舍里氏道:“替我梳妝,我也要去坤寧宮……接駕……” 王氏擔憂地說:“可您的身子……” 赫舍里氏不知哪生出的力氣,重重地捏著她的手說:“我要去,快替我梳妝?!?/br> 王氏無奈,招來宮女們把赫舍里氏扶到梳妝鏡前開始替她穿衣打扮。不多一會兒鏡子中原本灰白的面容在脂粉的裝點下終于又有了神采,這神采好像也給了赫舍里氏力量,她輕輕摸了摸點上胭脂的唇,清晰有力地吐出兩字:“備轎。” …… 坤寧宮前各宮主位齊集,惠妃和蓁蓁見王氏攙扶著赫舍里氏緩步而來雙雙迎了上去。 惠妃急得皺眉關(guān)心道:“meimei大病未愈怎么也來了?” 赫舍里氏虛弱地一笑,“皇上大勝歸來,我怎可不來?” 惠妃剛想勸一勸,梁九功跑了來匆匆道:“皇上從乾清宮過來了?!?/br> 惠妃如今位份在后宮之首,此時也只得把赫舍里氏放一邊,在最前方站定,其余嬪妃依次在她身后肅立。 未幾,皇帝自乾清宮經(jīng)過交泰殿而來,他此番大勝自是意氣奮發(fā),每走一步都有盛世明君的氣度。 惠妃領(lǐng)著眾妃向皇帝行叩首禮,口中念著祝詞: “臣妾給皇上請安,賀喜皇上大捷而歸?!?/br> 皇帝笑得和睦,趕忙叫起。惠妃才起身就立即上前對皇帝道:“皇上,赫舍里meimei身體欠佳卻也來給迎接皇上了?!?/br> 皇帝“哦”了一聲,他看了一眼站在后方的赫舍里氏,果見她面色似是不好,扶著嬤嬤顫顫巍巍,額頭還冒著冷汗。 皇帝向來不愛苛待宮人,見她如此自然地說:“你既不舒服就好好歇著吧,朕知道你有心就好?!?/br> 他和赫舍里氏沒什么感情,見她似乎病得不輕只覺得沒必要恪守宮規(guī),就是不來也無妨。 此時只見赫舍里氏低垂著頭,藏住眼中的淚,輕聲說:“皇上,請受臣妾一拜?!?/br> 皇帝剛要讓她算了,可赫舍里氏已然跪下,她伏地磕頭,起身又跪下,伏地磕頭,如此足足重復(fù)了三次,竟然行的是全套的三跪九叩大禮,等到她最后一次站起的時候身子已是搖搖欲墜。 皇帝看她真是不舒服,對梁九功道:“梁九功,你派人送她回去吧,再去太醫(yī)院叫個太醫(yī)來給她好好看看,怎么病的這樣重。” 梁九功應(yīng)了一聲,走上前扶住了赫舍里氏,恭聲道:“娘娘,奴才送您回宮。” 赫舍里氏隨著他走了兩步,又回過頭,皇帝的目光早已從她身上移開,此刻正在同惠妃、德妃興致高昂得說著話。 梁九功看她停了下來,勸道:“娘娘,此處地勢高風大,奴才還是先送你回宮吧。娘娘放寬心,皇上方才還是關(guān)心娘娘的,還特地叫太醫(yī)院為您好好瞧病呢?!?/br> 赫舍里氏閉上眼捏進了手掌,梁九功看她不再說話,便扶著她下了臺階。他招來太監(jiān)把赫舍里氏的轎子抬了過來,轎簾一落,赫舍里氏緊閉的雙眼下兩行清淚瞬間落下。她攤開方才緊握的掌心,一只只有半掌大小的白瓷瓶露了出來。 這日赫舍里氏從惠妃宮中回來讓宮人替她更衣,伺候她多年又隨她一同進宮的乳母王氏一臉晦暗地進屋來對伺候的宮人說:“你們都下去吧,娘娘有我伺候。” 宮人們應(yīng)了聲便魚貫退下。 王氏走到赫舍里氏身后拿起梨花木梳子替她梳頭,赫舍里氏從鏡中瞧著她問:“嬤嬤不是回索府去了嗎?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 王氏道:“娘娘,奴才回府見了相爺和國公爺,相爺說讓奴才早日回宮伺候娘娘才是正事。” 赫舍里氏聞言笑說:“叔父如何?身體可還康健?叔父近日辛苦了,幸好皇上馬上就要回京了,叔父這肩上的擔子總算可以松一松了?!?/br> 王氏眼神一暗,她放下梳子,從袖口里摸出一個白瓷瓶輕輕放在梳妝鏡前。 “娘娘,這是相爺讓奴才交給娘娘的?!?/br> “這是何物?”赫舍里氏好奇地要去拿那瓷瓶,王氏接下來一句話卻叫她如遭五雷轟頂,手驀地頓住。 “是毒藥?!?/br> 赫舍里氏驚恐地扭過頭瞪著王氏,她倒抽著冷氣說:“嬤嬤為何將這帶進宮來?嬤嬤可知這是犯了死罪的?” 王氏重重地跪在地上,抱著赫舍里氏的膝頭哭訴道:“娘娘,這是相爺讓奴才給您的,相爺說‘養(yǎng)兵千日用兵一時’,這東西就是給娘娘準備的?!?/br> 赫舍里氏腦子一片混亂,“什么養(yǎng)兵,什么用兵?。∈甯杆o我毒藥做什么?毒藥與我有何用?” 她喃喃自問,突然靈光一閃,醍醐灌頂,她“唰”地站了起來,臉上卻是血色頓失,“他……難道他是讓我……” 王氏點了點頭眼淚止不住流,“相爺說,這東西既拿了出來就一定要進到人的肚子里,至于進誰的肚子,娘娘應(yīng)當清楚?!?/br> “瘋了,他是不是瘋了……這怎么可以做,又怎么可能?”赫舍里氏跌坐回凳子上,面無血色喃喃自語。 王氏趴在她腳邊哭道:“娘娘,咱們該怎么辦啊?!?/br> 赫舍里氏發(fā)了半天的呆突然哆哆嗦嗦地說:“快……快去請?zhí)觼怼!?/br> 王氏一聽也是回過神來,是啊,三老爺這發(fā)了瘋可是宮里還有太子爺在,現(xiàn)下只有太子爺能制得住三老爺了。 王氏擦了眼淚匆匆出去了。赫舍里氏把瓷瓶緊緊捏在手里,這東西就像一塊炭火,燙得她從手到心都快燒起來了,可她卻不敢把它放下,生怕一放下就有人看見它,就會掀起一場滔天大火。 她心急如焚在屋子里難耐地來回走動,她感覺過了有幾個時辰那么長,外頭才有人報太子到。她略略整了整儀容,不多一會兒王氏便領(lǐng)著太子進屋了。 太子恭敬地朝她拱手說:“請姨母安?!?/br> 赫舍里氏一見太子是淚如雨下,“太子,我赫舍里家大難臨頭啊?!?/br> 太子問:“姨母何出此言。” 赫舍里氏想要一吐真相,還未開口聲音卻已是哽咽,王氏不得已在旁跪下說:“太子,奴才回索府的時候三老爺給了奴才一瓶毒藥讓奴才帶進宮來給娘娘。” 太子臉上露出幾分驚訝,“毒藥?怎么會?!?/br> 赫舍里氏攤開手掌將那白瓷瓶露出來給太子看。 “太子,那邪物就在此。太子此是滅九族之事啊,您務(wù)必要勸阻叔父不可做此大不韙之事啊。” 太子看了那白瓷瓶一眼神色陡變,他肅著臉對赫舍里氏道:“姨母休得胡言亂語,叔父怎會做此大不韙之事!” 赫舍里氏見太子不信急著扯住他的衣袖說:“太子,嬤嬤所言句句屬實,太子若不信可讓人秘密驗一驗瓶中之物。” 太子像是沾染了什么污穢一般猛地推開赫舍里氏,赫舍里氏跌到在地上卻還不忘死死地抓著那瓷瓶。 王氏撲過去抱住赫舍里氏哭道:“娘娘,娘娘您怎么樣?” 太子指著赫舍里氏急促地道:“姨母可是邪鬼附體瘋癲了,竟說如此渾話?!?/br> 赫舍里氏爬到太子腳邊扯住他的衣擺哀求道:“太子,我并未說謊,叔父心思縝密,他斷然不會把寶押在我一人身上,只怕……只怕皇上有難啊。” 太子眼神中躥過一絲慌亂,他粗聲粗氣,壓著嗓子說:“孤不信,孤一個字都不信,姨母莫再胡言亂語了,孤只當今天沒來過,沒聽見過這些話?!?/br> 太子說完踢開赫舍里氏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太子!太子!” 赫舍里氏在后頭喊了兩聲卻留不住他,王氏抱著她哭道:“娘娘,您莫再喊了,您還看不明白嗎?” 赫舍里氏渾身一顫,是了,是了,太子不是不信她,而是故意不去相信,這樣他就可做個清白的人,這樣所有的惡事就都是索額圖所為,一旦皇上駕崩,他仍然一無所知,他只會清清白白地繼承大統(tǒng),做他的圣明天子。 jiejie,您拼死生下的孩子怎會變得如此禽獸不如??! “是了,這東西既拿了出來就一定要進到人的肚子里的……”赫舍里氏靠在轎子里伴著滾下了眼淚笑了,她拔開瓶口上的木塞,仰頭將瓶子里的東西一飲而盡。 在他們都瘋了以前,不如我先閉眼吧,以免見我赫舍里氏滔天巨禍。 她如是想。 …… 兩日后,蓁蓁起床正讓小琳給她梳頭,忽然一陣急促地云板沿著東二長街響了起來,她臉色一變,對小琳說:“快叫人去看看,可是赫舍里氏她……” 小琳也唬了一跳,急忙放下梳子奔出去問信。 蓁蓁握著梳子心里一陣慌亂。過了半個時辰小琳沒回來,倒是秋華走進了屋子。蓁蓁看她臉色蒼白抑郁,心里陡得一沉。 “可是她?” 秋華道:“是,如今儲秀宮已經(jīng)全亂了?!?/br> 蓁蓁問:“亂?怎么會亂?” 赫舍里氏病了已經(jīng)有一陣子了,要說英年早逝傷心是的,可儲秀宮的人應(yīng)該心里早有準備怎么會亂? 秋華附在她耳邊道:“貴人她是服毒自盡的?!?/br> 蓁蓁大驚失色,難以置信地看著秋華,“服毒?自盡?你說得可是真的?” 秋華道:“是真的,原本儲秀宮的人也只以為貴人主子是病故了,一屋子人都跪在屋子里哭喪。沒想不多一會兒竟然有血從她眼里和耳里流了出來,好多奴才嚇得都奔出了屋子。后來有膽大的上前查看,才發(fā)現(xiàn)貴人留了遺書,遺書上寫病重無醫(yī)疼痛難忍自絕人世,求皇上不要開罪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