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案子其實(shí)是有疑點(diǎn)的，但是，即便最后入不了輕薄的罪，下藥一罪也跑不了，桌子上有一壺酒，證實(shí)下了迷藥.”

    陳國公是一肚子的怒火，但是當(dāng)著主簿的面也不好發(fā)出來，試探道：“其實(shí)下藥一事，也是兄弟之間的小紛爭，若沒造成嚴(yán)重傷害，且那女子也愿意改口供……你看，這事要不就小懲大誡算了？”

    主簿淡淡地笑了，“國公爺，便是我愿意，大人也未必愿意啊。”

    陳國公心里犯愁，確實(shí)張大人是個鐵面無私的人，若罪證確鑿，讓他徇私是不可能的，而且，自己也拉不下這面子去求。

    想到這里，他道：“容我去見見琦兒吧?！?/br>
    主簿叫了人來，“帶國公爺?shù)绞??！?/br>
    “是！”衙役上前拱手，“國公爺請?！?/br>
    陳梁琦臉上的傷勢是比較精彩的。

    眼角爆開，眼圈黑得厲害，鼻梁用rou眼都能看到歪掉了，大夫為他傷了藥，涂抹了藥水，青黑青黑的一塊。

    臉頰和嘴角嘴唇都是腫的，且腫得十分夸張，可見那位孫奕下手是真重。

    他躺在床上，人是清醒的，看到陳國公來到，便拉著陳國公的手，哭著道：“大伯，您快救我出去，我不要留在這里?！?/br>
    陳國公見他這樣，是又氣又心疼，口氣微慍道：“如今知道怕了？知道怕便不要做那些齷齪的事?！?/br>
    “我沒有，是那臭女人冤枉我。”陳梁琦激動地喊著，但是扯動了嘴角，疼得他呲牙咧齒，眼淚直冒。

    “給你大哥下藥的事，有嗎？”陳國公冷冷地道。

    陳梁琦怔了一下，小心翼翼地問：“大伯聽說胡說的？沒有的事?！?/br>
    “那孫奕已經(jīng)交代了，你還要抵賴？”陳國公沉怒道。

    陳梁琦揮手，腫脹的眼皮下的眸子露出憤怒的光芒，“那孫子，他是胡說八道，是他要害我大哥，大伯，您叫衙門別信他的話?！?/br>
    陳國公見他還沒半句實(shí)話，當(dāng)下就怒了，“他害你？你可知道他這樣供認(rèn)，他也是同犯，一樣要判刑，你跟他什么深仇大恨他要把自己陷進(jìn)去來害你？我告訴你，今晚你若不說實(shí)話，我便是想幫也幫不了你?！?/br>
    陳梁琦頓時安靜下來，冷冷地看著他，譏諷地道：“看來大伯也是無心幫我，否則也不會不信我，既然如此，大伯請回吧，叫祖母來，祖母一定會信我的?！?/br>
    陳國公面無表情地道：“好，我這就走，也可以叫你祖母來，但是，話撂在這里，我若走，便再不管這事，你若覺得你祖母在官場上吃得開，連京兆府都能指揮，我便盡管叫她來。”

    說完，轉(zhuǎn)身便去。

    陳梁琦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輕輕地扯嘴冷笑，心里頭腹誹，“想置身事外？祖母若來了，見了我這般慘況，吩咐你去辦，你敢不辦？你也不過是陳家的庶子！”

    二房的人，其實(shí)都不愚蠢，甚至說，比好多人都聰明，至少，善于利用人，若愚蠢的人，是不善此道。

    可二房自我感覺十分良好，這和老夫人從小給他們灌輸?shù)挠^念有關(guān)。

    從他們懂事，便知道那位顯赫的大伯只是家中的庶子，他做的一切最后都是歸二房的，對他們來說，這些庶子的身份是低下的，遠(yuǎn)不如自己。

    這種觀念根深蒂固，且加上這些年陳國公也漸漸不得力，在官場上也好，在府中也好，都比較窩囊，因此，二房那邊在姿態(tài)氣焰上，便更加的強(qiáng)勢。

    也導(dǎo)致了今日陳梁琦認(rèn)為，只要有祖母出馬，你最后還得乖乖為我辦事。

    第134章 好人該有好報

    陳國公沒能把人救回去，老夫人很失望。

    陳守成當(dāng)時就怒了，“是你不愿意救還是救不出來？他都傷成那樣了，衙門還能看著他死不成？”

    袁氏撇嘴說：“兩個人打架而已，又不是很嚴(yán)重，且還受了傷，怎么就救不出來？若是要銀子疏通打點(diǎn)，大哥直說便是，母親總不至于舍不得掏這銀子，若大伯覺得，還得給您一些銀子您才愿意去救……”

    “閉嘴！”老夫人臉色鐵青，瞪著袁氏。

    袁氏只得閉嘴。

    老夫人看著陳國公，語重心長地道：“守業(yè)，這些年，母親一直為你主持著國公府的事情，內(nèi)外打點(diǎn)，是沒少費(fèi)勁，除了這兩年在南國之外，幾乎一腔心血都傾注在你身上了，但是這些年來，母親求過你幾次？你掰著手指頭都能算出來。這一次琦兒是不爭氣，但是好歹也是咱陳家的人，是你的親侄子，如今又受了傷，若得不到醫(yī)治，會出什么事誰都不知道。你看在母親的份上，便救他這一次，等他回來，我必定嚴(yán)格教導(dǎo)，絕不叫他犯下那樣糊涂的事情來?！?/br>
    這是老夫人的殺手锏。

    以往每一次都管用，幾乎是說得陳國公心中感動得不得了。

    但是，這一次，他竟然無動于衷。

    這兩天聽了太多庶子論了，聽得他的心都麻木了。

    若是往日，他一定會掏心挖肺，但是如今聽了，面子上雖然感動，心里卻沒有一點(diǎn)感覺。

    “兒子便是想幫他也幫不了，兒子進(jìn)去見了他，他一句實(shí)話都不愿意吐，可人家的口供在那呢，他若不說，怎么幫他？怎么教他反駁對方的口供？”

    袁氏聽他有意幫忙，連忙就道：“這孩子素來嬌慣，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大概心里也害怕，且他是被誣陷的，肯定又憤怒的，大哥，你跟他說話的時候不能兇他，哄哄他，他就什么都說了?！?/br>
    陳國公對袁氏厭惡得很，淡淡地道：“弟妹，這事關(guān)他以后的人生，還要哄？他不是三歲小孩了，他自己不在乎，還指望別人怎么在乎？”

    袁氏拉長了臉，“雖不是三歲小孩，可到底也不懂事，哄幾句怎么了？大哥若不愿意哄，便叫我進(jìn)去，我去哄哄他。”

    陳國公淡淡地道：“好，明日我就安排你們?nèi)ィ缃窈馨踩?，住在石屋里，也有大夫給他治療了傷勢，他也說過要見祖母的，明日我便安排你們一同過去看看?！?/br>
    袁氏急道：“還等到明天？他今晚肯定害怕的……”

    老夫人淡淡地掃了她一眼，“難不成大晚上的一而再再而三去衙門打擾？”

    袁氏嘀咕道：“琦兒可從沒在外頭過夜的。”

    “怎么沒有？他眠花宿柳，出去多少個晚上都沒回來你不問問？”老夫人說起這些就生氣，這些她原先不知道，可袁氏知道，袁氏竟也幫著他來瞞騙她。

    袁氏知道老夫人今日心情很差，也不敢再造次，退在一旁去垂頭噤聲。

    陳國公也拱手出去了。

    夜星斑斕，夜風(fēng)細(xì)細(xì)，很美好的一個夜晚，但是，陳國公心情卻奇差。

    初三叔和他一同走著，道：“時候也不早了，該回去歇著了?！?/br>
    “去看看暉哥兒睡了沒有。”陳國公寂道。

    陳梁暉沒睡，也睡不著。

    今晚發(fā)生的事情，對他來說，怕是一輩子都忘記不了。

    莫說今晚睡不著，他估計自己好幾晚都不能睡著。

    他以往總覺得，只要自己做得足夠好，就算不能和其他兄弟姐妹一樣得到祖母和父親的喜歡，可也一定不會再排斥他。

    但是今晚他徹底清醒了。

    清醒是痛的，痛徹心扉。

    痛是因為曾經(jīng)在乎。

    “小石頭！”他坐起來，叫了身邊的小廝。

    “公子，您還沒睡呢？”小石頭推門進(jìn)來，詫異地道。

    “給我倒口水，口渴得很！”陳梁暉神情有些怔惘。

    小石頭應(yīng)聲，晚上是備好了茶水防著他半夜起來喝的，倒了一杯拿到床前，“大公子別想了，明日還要去翰林院報到呢，明日才是您的大事?！?/br>
    “小石頭，你阿娘呢？”陳梁暉大口大口地喝下一杯水，水已經(jīng)冰涼了，喝下去，讓他覺得渾身的悶熱煩躁似乎驅(qū)趕走了一些。

    “小人的娘死了?！毙∈^說，“父親后來娶了后娘，便把小

    人賣到了人伢子的手中，最后輾轉(zhuǎn)，進(jìn)了國公府。”

    “看來，天下的后娘都不是好東西！”陳梁暉嘆息道。

    小石頭搖頭，“不，小人的后娘是好人，小石頭小時候多病，都是后娘照顧小人的，給小人熬粥，但凡有好吃的，她都會留給小人。”

    “但是她賣了你?！标惲簳煹?。

    小石頭笑了，“這是小人的意思，后娘病了，沒銀子抓藥，沒藥就會死，所以小人偷偷地叫隔壁三哥介紹了人伢子，賣了三兩銀子呢，阿娘后來便痊愈了?！?/br>
    陳梁暉看著他的眉心眼底，說起他的后娘，他臉上是洋溢著幸福的，可見，后娘對他是真的好，這種好，甚至讓他不惜把自己賣給人伢子做奴才來救后娘。

    “那你后娘如今怎么樣？”陳梁暉問道。

    “和阿爹一起搬來了京中，阿爹在碼頭打零工，阿娘給人洗衣裳，小人一個月回去看他們一次?！毙∈^笑著說。

    府中小廝丫頭每月有一日的休息，這一日，他們可以出府游玩。

    “那隨我去南國這兩年，你豈不是見不到他們？”

    小石頭搖頭道：“沒有啊，在南國的時候，他們也跟著去了南國，阿娘說，小人去到哪里，她就帶著阿爹去到哪里。”

    陳梁暉聽得很心酸，也覺得小石頭很幸福。

    他拉住小石頭的手，“委屈你了?！?/br>
    小石頭咧齒笑了，“不委屈，這是小人自己的選擇?！?/br>
    陳梁暉暗暗記下，若以后有機(jī)會，定要提拔一下他，好人是應(yīng)該有好報的。

    “大公子還沒休息呢？”初三叔出現(xiàn)在門口，問道。

    陳梁暉見到初三叔進(jìn)來，連忙就吧茶杯遞給小石頭，穿鞋下來，“初三叔，這么晚……”

    他話還沒說完，便見國公爺出現(xiàn)在初三叔的身后。

    第135章 去翰林院

    陳梁暉連忙施禮，“伯父！”

    陳國公看著他，眸色有些復(fù)雜，“暉哥兒，你小時候是叫父親的?！?/br>
    陳梁暉一怔，小時候確實(shí)叫過父親，但是，后來祖母說，既然生了弟弟，那就不必過繼了，讓他還叫伯父。

    “不愿意叫了，是嗎？”陳國公淡淡地道。

    陳梁暉連忙辯解，“不……不是這樣！”

    他有些緊張，但是，確實(shí)祖母下過嚴(yán)令。

    陳國公知道這孩子的心思，也就不難為他了，道：“罷了，你若還愿意叫父親便叫，不愿意或者怕其他什么，還叫大伯吧。”

    陳梁暉心里也很復(fù)雜，不是他不愿意叫，事實(shí)上，從小叫慣了父親，后來改口叫伯父，也很長時間才慢慢習(xí)慣回來。

    如今習(xí)慣了叫伯父，忽然說要叫父親，他心里雖感恩，但是，也有些難叫出口。

    “請坐！”他囁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