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和藹地道：“老身會(huì)跟甄家那邊說說，變賣所得的銀子，也都是要交還甄家的，只是因?yàn)槔仙淼膶O女寧縣主出了點(diǎn)事情，把事情耽擱了，這都是誤會(huì)。”

    吳捕頭道：“如果是誤會(huì)那當(dāng)然好，如今苦主都告到衙門去，說買了店鋪，銀子給付了，店鋪卻收不到，老夫人要么是賠付雙倍安撫苦主，要么便是找甄家交涉，否則，苦主再鬧起來，這就是欺詐罪，還有……”

    吳捕頭看了看屋中收拾齊整的包袱，道：“在案子沒查清楚之前，請(qǐng)老夫人不要擅自離京?！?/br>
    老夫人沉下臉來，“你這樣說話是什么意思？老身都說了，這是一場誤會(huì)，也會(huì)去找我的老親家說明白這事，你一會(huì)叫老身賠付雙倍銀子，一會(huì)叫老身不要離京，老身如今是犯人嗎？”

    吳捕頭笑笑，拱手道：“那就請(qǐng)老夫人去交涉，明天，我們?cè)賮怼！?/br>
    吳捕頭領(lǐng)隊(duì)走了。

    老夫人眼底陰鷙，“甄家那邊才回來，肯定不知道我們賣店鋪的事情，而且，契約才立下，今日就有人去收鋪還鬧到官府去了？”

    “母親，那怎么辦？”袁氏擔(dān)憂地問道，“這銀子都收了，咱還得往外吐嗎？”

    老夫人想了一下，道：“叫你大哥來，讓他去一趟甄家?！?/br>
    “大哥去甄家也無用啊，甄家會(huì)聽他的？”

    “不，叫他先去交涉，轉(zhuǎn)移甄家的視線，我們今天就走?！崩戏蛉寺卣f。

    陳國公被老夫人傳了過來，老夫人看著他，道：“你媳婦的那些店鋪莊子，能變賣的，我也都變賣了，所有的銀子，都存到了銀號(hào)里，存票就在我大柜里的抽屜里，用一個(gè)小木盒裝著，母親不會(huì)要你一文錢，都留給你和你的孩兒，若甄家那邊想要回，便把存票給他們?！?/br>
    陳國公一怔，“為什么要變賣？”

    老夫人淡淡地看著他，“這偌大的國公府，哪里有擅長做生意的？換了銀子，存在銀號(hào)里，若你看著有機(jī)會(huì)，便放出去收點(diǎn)利錢，若沒有，就一直存在銀號(hào)里，為你自己的前程和柱哥兒的前程打點(diǎn)?！?/br>
    陳國公蹙起了眉頭，“所有的都變賣了嗎？”

    老夫人道：“沒有全部變賣，她最喜歡的棗莊和幾家店鋪，都留著，給你收租也好，日后留給孩子也好，總之，你自己看著辦?！?/br>
    陳國公這才釋然，甄依最喜歡去棗莊，若棗莊賣掉，他首先便接受不了。

    “你去一趟你岳父家，跟他說說這事情，老身也不貪圖你們一文錢，他們?nèi)粝胍厝ィ投歼€給他們吧，你身份貴重，也不能貪圖你媳婦的陪嫁?！崩戏蛉说?。

    陳國公道：“倒是不必去說的，這些年，他們對(duì)嫁妝一事，絕口不提?！?/br>
    “他們不提，是他們的事，但是咱得把變動(dòng)告訴人家，這是對(duì)他們家的尊重，省得有一天他們想起這事來，會(huì)怨恨你沒有告知?！崩戏蛉搜普T。

    陳國公道：“好，那兒子去一趟甄家，只是這銀子，若甄家不要回去，母親便拿走一半，給柱哥兒和暉哥兒留一些便好?！?/br>
    “老身還有些體己銀子，且你弟妹的陪嫁也不少，孩子們都留在國公府，銀子就都留在這里，該陪嫁的陪嫁，該為前程花出去的為前程花，錢財(cái)身外物，好生分配別傷了感情就是?！崩戏蛉说馈?/br>
    陳國公對(duì)銀子一向沒有太在意，聽得老夫人這樣說，反而覺得老夫人安排得十分妥當(dāng)，便道：“那一切便聽母親的吩咐，兒子先去一趟甄家。”

    陳國公說著，便出了門，他也正好想去看看初三的情況。

    連續(xù)昏迷了幾天，聽說，叫了瑞清郡主來給他治療，也不知道有沒有好轉(zhuǎn)。

    他甚是擔(dān)憂。

    他到了甄家，只敢說求見甄老夫人，沒敢見岳父。

    幸好，甄老將軍沒在府中，他松了一口氣。

    他始終認(rèn)為，岳母是懂得他的。

    雖然那天十分激動(dòng)，可她冷靜下來，會(huì)想明白。

    甄老夫人剛服了藥，且穿戴整齊，一副要出門的樣子。

    臉上雖有哀愁但是眼底眸光卻異常堅(jiān)定。

    “岳母?！彼泵ι锨耙姸Y，“您要出去嗎？”

    “出去一趟，你來做什么？”甄老夫人的語氣不咸不淡。

    “有些事情，想跟您說說，關(guān)于甄依的嫁妝……”

    甄老夫人壓了壓手，“先不忙說，你在這里等一會(huì)兒，我去去就回，我這忙著呢?！?/br>
    說完，在嬤嬤的攙扶下，她走了出去。

    陳國公微怔，這么著急，是要去哪里？

    他正想出去看看，卻見門口忽然閃進(jìn)來一個(gè)人，兇神惡煞，逼得陳國公步步后退。

    陳國公看著他，硬著頭皮喊了一聲，“大舅哥！”

    甄家長子甄士安的拳頭回答了他的話，一記勾拳，打在了他的臉上，“混蛋！”

    第179章 層層遞進(jìn)

    陳國公微慍，“大舅哥出手打人，也有個(gè)緣由吧？”

    甄士安一把抓住他的領(lǐng)口，把他往外拖，厲聲道：“當(dāng)然有緣由，跟著來來，讓你死得瞑目！”

    出了門口，陳國公放棄了掙扎，因?yàn)殚T口站著甄家另外二子，還有怒容滿臉的甄老將軍。

    老夫人被抬上了肩輿，一路出去的時(shí)候，陳國公看到了很多熟悉的面孔，庭姑姑，趙大夫，雅竹，孟大娘，老楊頭，國公府的管家。

    而最讓他震驚的，還有一人，竟然是死在了火場的陳梁琦，他雙手被反綁，嘴里塞了布團(tuán)，臉上有傷痕，見到他的時(shí)候，咿咿呀呀地叫著，像是求救。

    “怎么回事？”陳國公整個(gè)人都怔住了。

    甄士安放開他，冷冷地道：“想知道我meimei是怎么死的嗎？跟著來，保管叫你大開眼界。”

    陳國公面容震駭，心底掀起了驚天巨浪，瞪著眼睛看著甄士安，“你說什么？”

    甄士安沒有回答他，拖著他出了門口，幾輛馬車在門口排成陣，陳國公看著甄老夫人上了第一輛馬車，帶著兩個(gè)婆子先去了。

    之后，其余的人紛紛也上馬車，但是卻不忙著追上去，只是稍稍等了一下才出發(fā)。

    陳國公自己上馬，甄家三子夾著他，先行去了國公府，但是，卻是從后門進(jìn)去，拽著他就去了壽安堂，卻也沒進(jìn)去，只是躲在了圍墻后。

    陳國公的心噗通噗通地跳著，隱隱意識(shí)到要揭穿什么真相，他的心懸在半空，絲縷的聲響都幾乎叫他整個(gè)人彈跳起來。

    老夫人坐馬車去的，她身子不好，所以走得比較慢。

    壽安堂里，動(dòng)靜很大，像是在不斷地收拾東西。

    他能聽到里頭說話的聲音。

    “母親，衙門的人會(huì)不會(huì)去追我們？”

    是陳守業(yè)的聲音，聲音很驚慌。

    老夫人沉聲道：“不會(huì)，親家之間的糾紛，衙門頂多是問問，不會(huì)真受理，且如今甄家也不得空應(yīng)付我們，不是在擺渡鎮(zhèn)去找那小賤人嗎？”

    袁氏得意地笑了，“那小賤人死在他父親的手里，才叫解恨，母親好計(jì)策，只是，花了一萬多兩銀子，著實(shí)心疼?！?/br>
    “閉上你的臭嘴，這些話，你便是爛在肚子里，也不可多說一句?！崩戏蛉苏鹋?xùn)斥道。

    袁氏悻悻地道：“這里又沒有旁人！”

    這幾句話，一字不漏，全部落在了陳國公的耳中。

    每一個(gè)字，都是一個(gè)驚雷，炸得他魂魄飛散，手足麻木，血管凝固。

    那個(gè)小賤人，死在他父親的手里，才叫解恨！

    那不是一場意外，那是一場謀殺！

    血液慢慢地翻滾，沸騰，懸著的那顆心，幾欲飛出了嗓子眼。

    甄士安摁住了他，不讓他沖出去，“等著看，好戲在后頭！”

    陳國公頭皮一陣陣發(fā)麻，想起剛才看到的人，其中，雅竹和庭姑姑都是甄依身邊伺候的人，孟大娘和老楊頭是在莊子里伺候的，后來因?yàn)橥盗苏缫赖臇|西被下牢獄了。

    甄依的死……不是難產(chǎn)！

    他雙拳緊握，眼底噴發(fā)著恨意。

    里頭，大概是收拾好了東西，準(zhǔn)備出發(fā)。

    下人飛跑過來，喊道：“老夫人，甄家來人了，如今正往壽安堂來?！?/br>
    袁氏臉色大變，“快攔著，不許她過來。”

    老夫人臉色也是微變，但是她知道攔不住，遂道：“請(qǐng)過來吧。”

    不必請(qǐng)，甄老夫人在兩個(gè)嬤嬤的攙扶下，很快就來到了新壽安堂門口。

    甄老夫人的隱功確實(shí)厲害，只見她揚(yáng)起了溫和熟稔的笑容，進(jìn)門就道：“親家，近來可好？”

    老夫人也揚(yáng)起了笑臉，“老親家，你們回來，老身都沒有前去拜訪，實(shí)在是失禮了?！?/br>
    甄老夫人慢慢地走過來，站在陳老夫人的面前，“國公府出了些事情，老身也知道，節(jié)哀！”

    她看了看廊前擺放的東西，詫異地道“咦？怎么收拾這么多東西?親家要出遠(yuǎn)門嗎？”

    陳老夫人微微嘆氣，“是啊，老身命苦，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哪里還能留在這里？為免觸景生情，便先回南國住一段日子?！?/br>
    “想不到親家對(duì)瑾寧這般厚愛，老身也甚是感動(dòng)?！闭缋戏蛉藝@息道。

    陳老夫人微怔，看著她，卻沒說什么。

    甄老夫人也不往里走，直接就在院子里說道：“我今日來，除了看望你，還有一件事情的，昨天老甄去巡查店鋪，卻看到有人說店鋪轉(zhuǎn)售了出去，轉(zhuǎn)售之人，是親家，可有這樣的事情？”

    老夫人問道：“此事，守業(yè)沒有去跟你說嗎？”

    “守業(yè)？沒有啊！”甄老夫人一頭霧水，“是他的意思嗎？”

    老夫人點(diǎn)頭，道：“是的，變賣甄依的產(chǎn)業(yè)，是他的意思，他不善經(jīng)營，便想著把店鋪?zhàn)冑u，只是他不好出面，便讓老身代勞，店鋪所賣的銀子，也都在他的手中。”

    “原來如此！”甄老夫人點(diǎn)頭，“既然是他賣的，那這事我找他便好，我甄家的家業(yè)是不會(huì)變賣的，讓他賠付銀子給人家吧?！?/br>
    老夫人垂下眸子，有些敷衍，也有些著急，“他這會(huì)兒應(yīng)該是去了大將軍府，親家這會(huì)兒回去應(yīng)該能見到他的?！?/br>
    甄老夫人搖頭，“不必著急的，我們?cè)S久沒見，你也馬上要回南國了，我們老姐妹好好說說話。”

    袁氏在旁邊道：“甄老夫人，我母親身子有些不適，不如，您先回去？”

    聽得甄家的店鋪不賣，袁氏心里著急了，只求馬上離開。

    甄老夫人微笑，“身子不適，那就別站著，去搬兩張椅子出來，這里風(fēng)清氣爽，咱老姐妹在這里說說話?！?/br>
    老夫人歉意地道：“老親家，真對(duì)不住了，老身身子不好，實(shí)在不宜見風(fēng)?！?/br>
    換言之，是要下逐客令了。

    甄老夫人也不以為意，對(duì)身邊的嬤嬤道：“進(jìn)去搬椅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