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姑姑微笑，“今個歸寧？”

    “回姑姑的話，是的！”瑾寧抬起頭回答說。

    郭玉姑姑看了她一眼，“怎也不收拾仔細(xì)一些？眉毛這般畫著，有點(diǎn)別扭?！?/br>
    “已經(jīng)是盡力而為了?！笨衫谝慌曰卮鹫f，“只有嬤嬤的巧手才能做無米之炊。”

    “……”瑾寧無語地看著可俐。

    “去吧，老身也有事?！惫窆霉梦⑿Φ?。

    “告退！”瑾寧道，下意識地駝背，盯著這個鍋無米之炊，著實沒有自信。

    馬車四輛，靖廷和瑾寧坐一輛，嬤嬤和可伶可俐坐一輛，剩下的兩輛，都是拉禮物的。

    歸寧的第一程是國公府。

    陳國公早早就命人準(zhǔn)備了，族中的長輩也一同過來，瑾寧今時不同往日，長輩們都備下了厚禮。

    初三叔看到瑾寧，很高興，“回來就好。”

    “給初三叔請安！”靖廷上前就見禮，錢嬤嬤叮囑過，他不懂得這些也不認(rèn)識女家的長輩，見到人只管像個傻兒子一樣說請安就是。

    “大將軍，可不敢當(dāng)?shù)模　背跞暹B忙就托住了靖廷的手。

    一番招待之后，管家來找瑾寧，輕聲道：“老夫人那邊怕是不行了，看樣子，就這兩日的事情?！?/br>
    “嗯！”瑾寧眸子斂住，藏了眼底的血雨腥風(fēng)，人死如燈滅，一切都該讓它過去了。

    “要不要把二爺弄回來？國公爺?shù)纳碜右彩侨找娌盍恕！惫芗业馈?/br>
    “弄回來吧，大姐快說親了，父親在牢里總不是個辦法，且大哥和郡主的日子也近了，總得有人奔走打點(diǎn)，若他還不知道悔改，我多了法子治他?！?/br>
    “好，那我明日去奔跑一趟。”管家說。

    瑾寧道：“有勞了！”

    “我應(yīng)該做的，對了，夫人那邊命人送過話回來，說在獄中病了?！?/br>
    “死了也和我無關(guān)！”瑾寧淡淡地道，“以后不必多事，我不是個善心的人，我記仇得很。”

    “是！”管家一凜。

    瑾寧先與陳梁暉和陳瑾憲兩人說了一會兒話，那邊便說準(zhǔn)備好了，可以去拜祭祖先。

    陳國公在神樓里等著，見兩人來到，神情很激動。

    靖廷進(jìn)去，就一本正經(jīng)地跪下，神情很是莊嚴(yán)。

    錢嬤嬤笑道：“大將軍，先上了香再跪下磕頭。”

    靖廷哦了一聲，連忙又起來。

    小廝那邊已經(jīng)點(diǎn)燃了香，分派給兩人，兩人鞠躬之后把香插在香爐里，再繞到香案前跪下來。

    瑾寧抬起頭，看著母親的牌位，心里是百感交集。

    她很想告知母親，她出嫁了，她嫁了一個好男兒，以后會很幸福。

    只是話沒說，淚先落，哽咽半響，也一字說不出來，只能是伏地磕頭。

    倒是靖廷對著牌位磕頭，鄭重地道：“小婿陳靖廷給岳母磕頭，岳母請放心，小婿知道瑾寧是您的明珠，您用命換來的寶貝疙瘩，小婿一定會好好對待她，此生不叫任何人欺她辱她，更不會叫她受丁點(diǎn)的委屈流一滴眼淚，此生僅瑾寧一人，不納妾……府中那個不算，回頭就攆走，往后，不會再有?！?/br>
    他一口氣說完，便長長地松了一口氣，他很緊張。

    握住瑾寧的手，他手心也有汗。

    瑾寧淚盈于睫。

    陳國公也濕潤了眼圈，癡癡地看著那牌位。

    拜祭了祖先和岳母，陳國公便找靖廷去說話，瑾寧回了梨花院。

    梨花院還是她出嫁之前的模樣，一切沒有改變。

    管家一直陪同，道：“國公爺從您出嫁那天起，便命人打掃，說保不準(zhǔn)您得空就會回來小住兩日?！?/br>
    瑾寧撫摸著妝臺，道：“我自然會回來，我母親在這里?！?/br>
    可伶上前，“不知道國公爺找大將軍說什么呢？”

    瑾寧淡淡地道：“不知道呢。”

    她知道的，不外乎是囑咐他好好對待她。

    陳國公帶著靖廷進(jìn)了書房，初三叔把門關(guān)上，站在了外頭。

    靖廷往日不喜歡陳國公的，因為他對瑾寧太刻薄，也曾言詞上冒犯過陳國公。

    但是如今身份不一樣了，他是泰山大人，所以，靖廷怕他記恨，便先告罪了，“小婿昔日多有得罪，請岳父見諒。”

    陳國公看著他，招招手，溫和地道：“坐下來！”

    他自己說完，便坐在了羅漢床的一側(cè)。

    靖廷見他坐好，自己再在另外一側(cè)坐下來。

    “我這個岳父，確實不討喜，你昔日說得對，也正因為你曾這般針對我，才看得出你對瑾寧是真心的。”

    靖廷點(diǎn)頭，“我對她自然是真心的。”

    “叫你來，我有些話想跟你說，這些話，也只能跟你說?！标悋粗?。

    靖廷道：“岳父請說。”

    陳國公咳嗽了一聲，“我身子不行了，大夫說我肺腑藏毒，不久人世，所以有些話，我要叮囑你的?！?/br>
    “肺腑藏毒？您被何人下毒？”靖廷一怔。

    “不，不，不是下毒，”陳國公連忙搖頭，“不是被人下毒，是我已經(jīng)病入膏肓，這一次東浙受傷，傷勢過重，把底子給傷了，這便加重了病情?！?/br>
    “怎會病入膏肓？看您還是很精神?。　本竿⒃尞惖氐?。

    “是太后的銷服丹有用，為撐著這副軀殼，平安公主也請了御醫(yī)出宮為我診治過，說我若能撐過半年便算不錯，哎，其實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是初三不死心，去求了公主，公主才入宮為我請御醫(yī)的?！?/br>
    第352章 不是這樣的人

    靖廷聽了之后，有些難過。

    “此事你莫要告知瑾寧?！标悋粗?，眸光灰暗，“想起這些年，我著實是心中有愧，我做錯太多太多了，害了我摯愛的人，也害了我唯一的女兒，人之將死，反而看清楚了許多事。我這個女兒啊，注定不凡的，平安公主跟我說，太后很是賞識她，有意讓她投軍，哎，怎么說呢？我自己就是武將出身，我的孩子能投軍，我心里當(dāng)然高興?？扇籼绞⑹肋€好，若有戰(zhàn)禍，她要領(lǐng)兵出征，我怎么能放心？”

    “是的?！本竿⑾胝f會保護(hù)她，但是，在戰(zhàn)場上兇險異常，他會盡力卻不一定能確保護(hù)得住她。

    陳國公看著他，繼續(xù)道：“我說這些，是希望你能極力阻止她投軍，唯有這樣，她才會安全，她就那么幾年，我希望她能過得安逸一些。”

    靖廷沉默了一下，“我極力，但是未必能勸得住，若入營是她想要的，我不會阻止她?！?/br>
    “但是危險?。　标悋绷?，“你是為她好，你是阻止她去送命，閨閣女子，只需要在夫君的寵愛下過活就成，不需要到戰(zhàn)場上去賣命?！?/br>
    “我相信瑾寧知道怎么樣才是對她最好的，她不是一般女子，她有大志，有理想，我不能扼殺她的理想，岳父，這點(diǎn)我不能答應(yīng)你，但是我會轉(zhuǎn)達(dá)你的意思?！?/br>
    陳國公沉沉地嘆了一口氣，看著他，“我以為你真疼愛她，卻不料，你沒把她的生死當(dāng)回事。”

    靖廷嚴(yán)肅地道：“我自然是愛她的，也把她的生死當(dāng)回事，但是，若我的阻止讓她不開心，不快活，我為什么要這樣做？她有她想去做的事情，我會支持她去做，我能做的，就是盡一切的能力去保護(hù)她?！?/br>
    陳國公瞪了他一眼，“你這是什么想法？”

    靖廷看著他，“岳父，我問您一句，您投軍是為了什么？”

    “自然是殺敵，護(hù)國護(hù)百姓，建功立業(yè)！”

    “但是有可能會死！”

    “國難當(dāng)前，區(qū)區(qū)一條命何足惜？”陳國公嚴(yán)肅地道。

    “殺退敵人，凱旋歸朝，您心里高興嗎？驕傲嗎？”

    “自然高興，自然驕傲！”陳國公遽然道。

    靖廷點(diǎn)頭，“是的，若瑾寧也需要這一份驕傲，需要這一份成功感，我該阻止她嗎？”

    陳國公一怔。

    他只是愛女之心，單純地想要她好好地活著，沒想過更深層次的問題。

    他輕輕道：“這個以后再說吧?！?/br>
    嘆息一聲，道：“若她要投軍，如今已經(jīng)是飛鳳將軍了，勢必要應(yīng)對朝堂之爭，我在朝中多年，碌碌無為，可也看到了一些，朝中如今是有太后鎮(zhèn)著，看似和平，其實，背地里刀光劍影，你來我往是從不曾消停的，你們?nèi)羰侨氤?，記住我的話，跟著靖國候和你父親的步伐，不管他們做什么，不問對錯只管跟著就成?！?/br>
    “不管對錯？”靖廷不理解了。

    “他們不會走錯，因為他們有人指引，明白嗎？如果有一天你覺得他們錯了，你先別急著下結(jié)論，凡事，都得看清楚了再行，只有這樣，才不會出紕漏，才不會被人揪住把柄，朝中為官，步步如履薄冰，你要謹(jǐn)記我的話?！标悋粗?。

    “明白了！”靖廷點(diǎn)點(diǎn)頭。

    在國公府吃了午膳，兩人便奔赴下一個娘家，甄大將軍府。

    甄大將軍府的熱鬧盛況和國公府比起來，簡直就是過大節(jié)。

    門口早就有甄少將們候著，新人剛下馬車，便把靖廷給拉走了，對瑾寧就是一句話，“陪老太太去。”

    瑾寧哭笑不得，“哥哥們不是要聽我講東浙的事情嗎？”

    “有妹夫說就行了，你雖打了東浙王府，可妹夫是把整個兵器庫摧毀了啊，當(dāng)然是妹夫的故事比較精彩，你的那點(diǎn)功績，留待茶余飯后慢慢說?！?/br>
    靖廷急道：“我這還沒給老人磕頭呢?！?/br>
    “不著急，先說故事！”眾人拉著他就走。

    瑾寧怔怔地看著，忽地似乎飄來小表哥的一句話，“先說洞房花燭夜的故事。”

    瑾寧搖頭，一群小流，氓！

    老太太拄著拐杖站在門口，一大群家眷擁簇之下，她笑意盎然，看著她的寶貝孫女跑過來。

    瑾寧扶著她的手臂，“這么冷的天，怎出來等？快進(jìn)屋里去。”

    “他們說你來了，我就琢磨那么久不見呢？”老太太笑著，神情甚是愉悅。

    不過，她隨即站定，往后看了一眼，“靖廷呢？”

    “被哥哥們拉走了?！辫獙帥]好氣地道，“我都喊著說要去給老太太磕頭，就是不放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