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把我們引過來就是為了看看你們的大仙神像嗎？”

    “這……”老者語氣一頓，目光下意識的落在了門邊的虎子身上。

    楊綿綿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語氣漸冷：“上次還沒長教訓(xùn)，還想再來一次？難道是另一只爪子也不想要了？”

    這話一出，虎子的表情瞬間變得異常難看。

    周圍的山民們也是一臉憤慨，嘴里嘀咕著楊綿綿聽不懂的話，不過瞧那手上的動作是想把她給綁起來？

    “怎么回事兒？虎子他……”秦明亮他們此時才注意到虎子的胳膊似乎有點(diǎn)不對勁。

    “注意保護(hù)楊小姐！”桑丹沉聲道，站到了楊棉身側(cè)，并把qiang掏出來拿在了手里。

    見桑丹如此慎重，其他幾人也不敢大意，和蠢蠢欲動的山民對峙了起來。

    經(jīng)過了這一路，楊綿綿似乎成了隊(duì)伍里的主心骨。

    楊綿綿扯了扯打魂鞭，將偷摸爬到了武小四身邊的小山魅扯了過來。

    這時虎子突然笑了下：“你們的兄弟情真是脆弱，還不如一個女人。”

    “刷！”楊綿綿忽然一揚(yáng)鞭子。

    小山魅嚇的哇的大叫出聲，緊緊的抱住打魂鞭，被電得噼里啪啦作響，還帶火花特效。

    打魂鞭捆著小山魅，如同一個流星錘，飛快的朝著虎子就抽了過去。

    “啪！”小山魅的屁/股狠狠的抽在了虎子臉上。

    廟堂里忽然靜了片刻。

    誰也沒想到這個粉嫩嫩像個陶瓷娃娃一樣的小姑娘，居然說動手就動手。

    那甩鞭子的姿勢簡直就像個山大王。

    “占了人的殼子不會說人話，不是孽障是什么！”楊綿綿冷哼了一聲。

    “嚶嚶嚶……”小山魅緩過勁，頓時而嚎啕大哭起來。

    哭聲猶如小兒啼哭，撕心裂肺，聽得人一陣頭暈?zāi)垦！?/br>
    桑丹她們還好，身上帶著驅(qū)邪符，但是其他山民就沒這么幸運(yùn)了，眼里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虎子見村民都著了道，臉色越發(fā)難看，陰狠的瞪了小山魅一眼。嘴巴里發(fā)出像野獸一樣低聲吼叫的聲音，嚇了小山魅趕緊往楊綿綿身后躲了躲。

    “巫族傳人果然不同，連山鬼也能為你所用?！被⒆幽樕系膔ou顫了顫。

    楊綿綿眉頭一擰，這只山貍精上次果然是發(fā)現(xiàn)了她的秘密。

    “你引我們過來到底是想做什么？”楊綿綿沉聲道。

    “我只是好心幫你帶個路?！被⒆舆呎f邊走到神龕前，輕輕一躍跳上了神龕，曲腿坐在神像前邊，四肢著地，那姿勢，就如同一只貓。

    “山霧氣久聚不散，這片山群如今就是個迷宮，何況你們找的地方還有重重陣法隱蔽，如果沒有我給你們帶路，你們在這里繞一輩子也找不到那個地方?！?/br>
    楊綿綿挑了挑眉道：“你知道我們要去哪兒？”

    “我跟了你們一路自然知道?！被⒆舆肿煨α诵?，可是想到剛才楊綿綿說他笑得丑，嘴都咧到了一半又收了回來。

    “不過做為交換你得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br>
    “虎子這是怎么了？是被上身了？”秦明亮越看越邪門兒，湊到桑丹跟前小聲嘀咕道。

    可他這聲音再小，又怎么逃得過山貍的耳朵。

    “放心，我只是借你兄弟的軀殼用用，等你們離開時就還給你們。”說完他惡劣的扯了扯嘴角：“不過到時候你們想不想要就不好說了。”

    虎子的目光落到了桑丹身上：“他自愿把身體給我，我替他完成一個心愿？你想知道他的愿望是什么嗎？”

    。

    桑丹沉默著沒做聲，但是握著qiang的手卻緊了緊。

    “你擋了他的路，他想讓你死。”

    “你別聽他的，這等孽障最會迷惑人心?！辈毯臧蔡嵝训溃f完了還念了句清心咒。

    桑丹看著神像前熟悉又陌生的昔日好兄弟，慢慢垂下了眸子。

    山貍見此也不在多說，轉(zhuǎn)頭看向楊綿綿：“你考慮好了嗎？時間不多，再耽誤下去，那個姓向的老頭就要去見閻王爺了?！?/br>
    地上被堵住嘴巴的向意頓時又嗚嗚亂叫了起來。

    “是什么條件？”楊綿綿見被山貍附身的虎子雖精神似乎越來越萎靡，魂體虛弱，似乎有要離體的趨勢。如此強(qiáng)撐實(shí)在想不出他在堅(jiān)持什么。

    小山魅止住了哭聲，村民們也漸漸從幻像里回過了神來。

    他們剛清醒過來，就聽到他們的保護(hù)神山貍的聲音從神龕處傳來。

    “把這村子里的人帶出這片大山，給他們找個安家之處，越遠(yuǎn)越好，不要再回來。”

    第84章

    “大仙！”老者聞言臉色大變, “大仙我們哪兒也不去，我們祖祖輩輩生在這里，長在這里, 這山, 就是我們的根啊。我們還要在這兒守著您, 侍奉您吶！”

    山貍趴在神龕上, 眉眼的慢慢的柔軟了下去, 落在老者身上的目光再不復(fù)剛才面對旁人時的鋒芒。

    “我已經(jīng)破了殺戒，再受不得你們的香火，如今我精魂已殘, 時日不多, 這是我能為你們做的最后一點(diǎn)事, 也算我受了你們這百年香火給你們的報(bào)答。”被山貍附身的虎子扯了扯嘴角, 笑容牽強(qiáng)又落寞。

    “大仙……”

    老者悲愴出聲, 瞬間紅了眼眶。見此，一旁的村民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 紛紛跪拜在地，低聲啜泣起來。

    從那悲痛欲絕的表情和匍匐在地虔誠的姿勢, 皆可以看出他們對山貍滿腔的不舍。

    附身在虎子身上的山貍精魂似乎已經(jīng)達(dá)到了極限, 撐著肩膀的那只手漸漸的低了下去, 整個人慢慢的蜷縮在了神像的腳邊，佝僂著背, 像一只垂垂老矣的老貓。

    但是他的目光輕柔滿足, 沒有一絲戾氣。

    楊綿綿站在這些村名身后默默的看著這一切, 虎子這人煞氣重，魂力強(qiáng)，山貍精魄本就受了重創(chuàng)，又強(qiáng)行占據(jù)了虎子的身體做軀殼，如今已經(jīng)隱隱有被排斥出來的勢頭。

    可是以他現(xiàn)在這個狀態(tài)，一旦被排斥出體外，在這混沌濃霧里恐怕很快就會迷失神智，散了神元，成為和孤魂野鬼一樣的存在。

    “沒想到一只山精也能和人有如此深厚的感情?！辈毯臧草p嘆道。

    在他的認(rèn)知里，這類來路不正的山靈精怪幾乎都是些無惡不作的孽障，哪怕是民間傳說里的四大仙也多是乖張難馴，心眼狹小，侍奉者無不小心翼翼謹(jǐn)小慎微，就怕一個不注意，救會落得個凄慘的下場。

    楊綿綿淡淡道：“要是你愿意拿自己承襲香火的百年靈力為這座村子降下結(jié)界，保他們風(fēng)調(diào)雨順，不染災(zāi)禍，你也能受這樣的愛戴。”

    蔡宏安愣了愣。

    他哪來的百年靈力？更何況若是能到那個程度，想必也是同道門里那些老祖宗一樣的存在了，然而這些能活到百歲的老祖宗，哪一個不是萬分珍惜自己的修為？那都是道門的活招牌，從不輕易出手。

    瞥見楊綿綿冷淡的眼神，蔡宏安打了個激靈，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他看看一地悲愴的村名們，瞬間就紅了臉，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一絲羞愧。

    一只山精能做到的，換成他，卻未必會有這么灑脫。

    蔡宏安難堪的垂下了頭。

    “別哭了，去給遠(yuǎn)到的客人準(zhǔn)備一些飯菜吧，天黑前我們就要出發(fā)了?！边^了好一會兒，山貍似乎終于恢復(fù)了一些精力，再次開了口道。

    說完，他似乎累極了，閉上了眼睛。

    山貍大仙發(fā)了話，村里人也不敢耽擱，哪怕心里萬般不舍，但是他們從來不會違背大仙說的話。

    大仙每一次顯靈都是給他們村里帶來福澤，這一次，也是為了他們……

    老者在別人的攙扶中緩緩站了起來，他用了手摸了摸眼淚，用當(dāng)?shù)氐恼Z言和旁人說了些什么。

    其他人紛紛應(yīng)諾，摸了摸眼角這才魚貫出去了。

    向意也很快被松了綁，他在那兒扭來扭曲，蹭了一身的土，灰頭土臉。

    向意一把摳下堵在自己嘴巴的布團(tuán)，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似乎是一張抹布，上面還有一股酸臭味。

    向意臉都綠了，差點(diǎn)沒吐出來：“……你們這些刁民！我要報(bào)警，我要告你們綁架！”

    旁邊正在幫他扯下繩子的村民聞言，手下的動作一頓！

    楊綿綿冷聲道：“知道為什么別人都不堵就堵你的嘴嗎？”

    “為什么？！”楊綿綿這么一說，向意更加不忿了。

    楊綿綿：“因?yàn)槟阍挾??！?/br>
    向意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身邊村民臉上的不耐，連忙閉上了嘴。

    武小四他們也被拍醒了，卻對剛才發(fā)生的事一點(diǎn)印象都沒有，身上也沒半點(diǎn)傷痕，想來山貍并沒有傷害他們。

    楊綿綿想起第一見到山貍時，對方身上還是滿身的戾氣，似乎和今天看到的很不一樣。

    “虎子……”見虎子還趴在神龕上，秦明亮想將他扶下來，卻被老者瞪了一眼：“大仙尊身，誰敢動！”

    “就讓他這樣吧，沒事的，當(dāng)時給他開個光了。”楊綿綿走到神龕前面，燃了三炷香插在香爐里。

    煙霧裊裊而上，襯得后面虎子的身影有些模糊。

    “謝謝姑娘?！笨吹綏罹d綿的動作，老者的表情總算和緩了一些。他也走上前來，點(diǎn)了三炷香插上。

    “你們可知為什么我們的山神像是山貍大仙像嗎？”老者看著趴在那里的虎子，眼中又再一次泛起了淚花：“我們這一族久居深山，祖祖輩輩都靠著這些大山生活，這里面的危險，你們是想象不到的。若沒有山貍大仙，我們村里許許多多的人可能早都不在了。這不是傳說，這是真的，山貍大仙一直在這大山里保護(hù)著我們?！?/br>
    老者說著，一臉緬懷的神色：“我猶記得我還小時，那日阿爹去山里摘草藥不慎跌入山谷，我們找了兩日都不曾找到阿爹的蹤跡，本來以為阿爹兇多吉少……后來，是山貍大仙將我阿爹從山腳馱了上來?！?/br>
    “這座山貍像已經(jīng)百年，他就是我們的保護(hù)神，是我們心里認(rèn)定的山神。我們?nèi)杖战o敬它，拜它，卻從未真正對它做過什么，反而是它……”

    老者說到這兒，頓了頓，再次紅了眼眶。

    “那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向意追問道。

    聽了老者的故事后，他也很是動容。連被抹布堵嘴的仇似乎也淡了。

    “后來……”老者重重的杵了杵拐杖，臉上的褶皺因?yàn)閼嵟莺荻读硕叮骸白詮哪切┤巳肷街螅@大山就變了。我們這山里如今哪里還有什么野物？都被他們給捉干凈了！甚至連人……我們村里本來有十口人，可你們看看現(xiàn)在……”

    老者頓了頓，目光悲痛：“直到后來，連山貍大仙也沒再出現(xiàn)過……我們都不愿意相信，可等他再出現(xiàn)時，卻已經(jīng)是……”

    老者說到這兒再也說不下去了，眼淚又滾了出來。

    楊綿綿沉默了。

    再后來，就只是一只精魂吧。

    到底是誰造了這人間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