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陳年梅花釀
所有人的心——包括連玥的,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連玥現(xiàn)在真是巴不得趕緊回太子府,這兒跟慶城公主說的一樣,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現(xiàn)在連玥只求著慶城公主這個小祖宗,千萬不要再說出讓眾人下不來臺的話。 昌華長公主現(xiàn)在一個字都不敢說了,這風(fēng)波算是掀不起來了,只要慶城公主不說出去,這件事情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皇叔這話可說得偏心了呀?!睉c城公主眼睛微微瞇著,笑起來跟天上的星星一樣好看,一掃方才的狠厲,“侄女兒哪回鬧騰了?要不是父皇、齊娘娘和皇叔來這么晚,蘭章怎么會覺得無聊?今兒個可是二皇兄和皇嫂認親的大日子呢!”慶城公主稱呼齊皇后為齊娘娘,也是尊重逝去的孝德皇后的緣故。 被慶城公主這么一提醒,連玥心中倒是有個異樣的感覺,為什么這靖王竟然拖拖拉拉的,跟著誠和帝一塊兒出現(xiàn)了呢?是要顯著自己特別受恩寵還是另有其原因? 一臉病容的誠和帝今兒個看起來要精神了許多,指著錢太監(jiān)說道:“把蘭章的椅子移過來,朕好些日子沒見著蘭章了,瞧著又瘦了些?!?/br> 錢太監(jiān)連忙指揮著宮人們搬座椅,誠和帝就笑道:“蘭章啊,可別鬧小脾氣了,朕都知道了,你在大洪寺后山的林間小筑被雷劈了,是也不是?” 連玥瞠目結(jié)舌,敢情這慶城公主如今已經(jīng)無家可歸了呀,怪不得把東西都搬回來了,還騙了他們所有人呢。 慶城公主就紅了臉,撒嬌道:“父皇,您話說得可真難聽!什么叫被雷劈了呀?是天火!仙家道友可都說了,是有精怪在渡劫呢。五皇姑,我說的可有這回事兒?” 凌華長公主就嚴(yán)肅了一張本來就冷清的臉:“蘭章說的不錯,若果真有精怪在林間小筑渡劫,想來如今不是飛升成仙了,就是灰飛煙滅,白白浪費了幾千年的修為?!?/br> 一眾人等都啼笑皆非,得了,這一佛一道要參禪了。 誠和帝也趕忙將話題引到別的地方上去了:“管它是飛升成仙了還是灰飛煙滅了,總之林間小筑如今是住不了人了,蘭章呀,你就在宮中住上些日子,如何?反正你下個月也要及笄了,朕讓禮部給你選了禮服,你好歹留下來瞧瞧?!?/br> 齊皇后也跟著附和:“及笄是個大日子,有的你忙活了,你皇姐那會兒……”說著就四處去找大公主,“咦?毓芝呢?” 溧陽縣主站起來笑道:“娘娘別找了,大公主這會兒想來還在寢宮里換衣裳呢?!?/br> 齊皇后就搖了頭,一臉恨鐵不成鋼:“這么多人呢,哪能就等她一個?”便吩咐邵太監(jiān)開宴。 一道道看上去精美異常的皇家菜端上了各人面前的小高幾,連玥每道菜都嘗了一口,果然有些菜沒了熱乎勁兒,吃起來就不是那么個滋味兒了。 對面兒的歐陽鐸一直在看著她,連玥就是梗著脖子不去看歐陽鐸,每每都轉(zhuǎn)了頭,和身后的溧陽縣主等人說話。 家宴都進行了一小半兒了,大公主才姍姍來遲,果然是一身緋紅色的曲裾宮裝,嬌艷秾麗,倒也確實有些驚艷。 她昂著頭看著溧陽縣主和慶城公主,忙著跟誠和帝和齊皇后撒嬌:“父皇,母后,你們瞧瞧,女兒這身衣裳可還好看?” 誠和帝就笑呵呵地道:“好看好看,毓芝穿什么都好看??熳?,一會兒就有好看的耍百戲了?!?/br> 大公主得了夸獎,得意地看了一眼慶城公主,趾高氣揚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慶城公主微微一笑,歪了頭,讓誠和帝看清楚她的魚骨辮:“父皇,您看,這是皇嫂今兒個給我梳的,為了配這個新發(fā)式,我就挑了一身衣裳,沒有穿宮裝。反正在座的都是咱們自家人,誰也不會笑話我的?!?/br> 連玥就打眼看去,昌華長公主一張臉紅也不是,黑也不是,精彩極了。 誠和帝對慶城公主都快寵上天了,如果真的能夠摘下天上的月亮的話,這位圣人是會毫不猶豫就將月亮給摘下來往小女兒懷里塞的,當(dāng)即就對連玥大加贊賞,還賞了連玥一匣子?xùn)|珠串著做首飾玩兒。 連玥忙跪下來謝恩,抬頭的那一剎那,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幻覺,她總覺得,齊皇后好像嘴角帶上了幾分不屑。 幾番歌舞過去,最激動人心的耍百戲時間就到了。 眾人都伸了頭往院子里看,時不時地對這精彩的表演鼓掌喝彩,譽王和誠王年紀(jì)小,早就鉆了出去,惹得淑妃直喊頭疼。 慶城公主最為興奮,跟著誠王后頭就“哥哥哥哥”地叫,也跟著竄了出去,唬得誠和帝忙讓錢太監(jiān)追出去跟著:“小心別讓人沖撞了她!” 等表演結(jié)束了,幾個小的才興奮地跑了回來,慶城公主的小臉蛋紅撲撲的,拉著誠王的袖子笑瞇瞇地不知道在說些什么,譽王偏過來嚇唬她,惹得誠王回頭又要揍自己的親哥哥。淑妃更是愁得都要哭出來了。 倒是誠和帝很高興的樣子,還賞了譽王和誠王各一百兩黃金,說是給兩位皇子的安家費。 連玥安安靜靜地坐著,看著眼前的熱鬧,忽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爸爸mama,也不知道他們現(xiàn)在過得好不好,還在為她傷心嗎? 冷不丁地,就聽齊皇后在喊她:“太子妃嘗嘗這酒,最是暖身的?!本陀袑m人過來給連玥斟了一杯酒。 這酒香氣濃郁,聞著都要醉人了,想來烈度很高了。 連玥便端起酒杯,沖著齊皇后笑道:“多謝母后?!彼歉鴼W陽鐸,在人前都喊齊皇后“母后”的,她可沒有慶城公主那個資本任性。 卻聽?wèi)c城公主忽然道:“這是上好的百里香吧?” 伸了一只手,就從連玥手中奪過了酒杯,仰頭一股腦兒都喝了下去,粉嫩的小舌頭還舔了舔雙唇,沖著連玥眨了眨眼睛,“哎呀,這百里香真是好喝,蘭章好久沒有喝到了呢?!?/br> 齊皇后便有些不悅:“蘭章,你這是做什么?這酒可是本宮賞給你皇嫂的。” 慶城公主眨巴著一雙杏仁眼,一臉的天真無邪:“齊娘娘,這百里香這么好喝的東西,蘭章嘴饞,一時沒忍住,哎呀,我記起來了,我還帶著一瓶上好的陳年梅花釀呢,這可是我親手制成的?!迸牧伺氖?,就喊小滿,“小滿,我讓你帶的酒呢?” 小滿就抱著一樽酒,給連玥換了另外一個杯子,斟了滿滿的一杯陳年梅花釀:“皇嫂嘗嘗這個,這個最是好喝,又不會醉人的。小滿,你抱下去,給大家伙都嘗嘗?!?/br> 連玥心里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握了慶城公主的手腕,兩根手指暗暗搭上了慶城公主的脈搏——果然! 她松了手,拉了慶城公主到齊皇后身邊請罪:“母后可不要怪蘭章,是兒臣沒有這個口福?!?/br> 誠和帝看不得齊皇后對慶城公主甩臉子,便皺了皺眉頭:“百里香是上古的方子,統(tǒng)共只有兩樽了,從前讓蘭章這臭丫頭糟蹋了一樽,就剩一樽,你拿出來做什么?宮里不有的是好酒么?” 齊皇后只得面上含笑:“是臣妾糊涂了,只想著太子妃還從來沒有嘗過這百里香呢?!?/br> 一場風(fēng)波就這樣在無形中化解了。 連玥的臉上并沒有輕松許多,回座位經(jīng)過歐陽鐸面前的時候,頭一次用一種十分憂慮的眼神看了看歐陽鐸。 歐陽鐸心有所感,沖著連玥輕輕地搖了搖頭。 連玥便抿了嘴角,自此再也不敢吃這家宴上的任何東西,餓了,就偷偷從蓮房姑姑給的荷包里捏一小塊點心,一整個晚上都跟著身邊的人說笑了。 家宴進行到尾聲,暖閣里忽然就喧嘩起來。 誠和帝面色不悅,讓錢太監(jiān)過去看看,沒等錢太監(jiān)抬腳,肖哥兒的乳母就抱著肖哥兒沖了進來,立馬就被幾個身強力壯的寺人給攔住了。 那乳母哭著舉起懷中面色青紫的肖哥兒,道:“皇上!我們肖哥兒要不好了呀!” 蘇相公“呼”地一下站了起來,立馬沖過去從乳母懷中接過肖哥兒,又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衛(wèi)華長公主,瞪著那乳母,口中也不知道是在說誰:“你這個賤婢,是怎么照顧肖哥兒的!”一腳就踹了上去,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蘇相公這樣一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力氣還這么大。那乳母當(dāng)時就捂著胸口哼哼唧唧起來。 誠和帝更加不高興了,當(dāng)著他這個圣人的面兒,就敢給自己的妹子甩臉色看,這要背了人,還不知道要給衛(wèi)華長公主多少氣受! “衛(wèi)華,你去瞧瞧自己的孩子去。”誠和帝就出聲給自己的妹子撐腰了。 衛(wèi)華長公主面色淡漠,從蘇相公手中接過肖哥兒,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皇兄,肖哥兒好像……好像沒氣了……” 一句語氣平平淡淡的話引起了殿內(nèi)眾人的恐慌,誠和帝連忙一疊聲地喊太醫(yī)。 蘇相公從衛(wèi)華長公主懷里一把奪走了肖哥兒,理都不理衛(wèi)華長公主,只抓著那乳母逼問。 那乳母環(huán)視一周,忽然瞧見一臉焦急的連玥,便一下子指了連玥,高聲叫喊:“是太子妃!是太子妃害了肖哥兒!” 眾人的眼光就一下子聚焦到了連玥身上,連玥有些愕然,她可真是嘗到了焦點的滋味。 歐陽鐸不動聲色地站在了連玥的面前,將連玥給擋在了身后,瞪著那乳母,冷冰冰地問道:“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太子妃如何會害肖哥兒?又是何時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