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太醫(yī)早縮在一旁，摸著胡子不說話。

    慶城公主就眉眼帶笑，沖常太醫(yī)道：“常太醫(yī)，父皇還在外頭呢，我瞧著父皇有些咳喘，常太醫(yī)出去給父皇看看呀？”

    齊皇后忙道：“許德忠跟在你父皇身邊伺候著呢，他身上備著藥，要是你父皇犯了咳喘，吃一粒就好了?！?/br>
    慶城公主慢慢悠悠地道：“總吃著藥也不是個辦法，現(xiàn)放著常太醫(yī)在這里，讓常太醫(yī)去瞧瞧也不是壞事兒?！?/br>
    齊皇后便有些猶豫了：“術(shù)業(yè)有專攻，這常太醫(yī)……”

    常太醫(yī)連忙呵呵笑道：“皇后娘娘放心，皇上服用的藥可是神藥，老臣學(xué)術(shù)不精，也稱不上給皇上瞧病，就是出去陪皇上說說話兒?！?/br>
    齊皇后不耐煩地道：“那就有勞常太醫(yī)了?！?/br>
    常太醫(yī)一走，慶城公主立馬就收了笑容，大大方方地坐在了齊皇后身邊：“齊娘娘，大皇兄身邊的奴才真的要動一動了，您看看今日之事，先是這幫狗奴才們竟然就讓大皇兄一個人四處亂闖。這云歌臺四處都是水，您說，要是有個萬一……”

    齊皇后臉色大變：“是該要好好地懲治懲治了！”

    慶城公主又道：“這如今，大皇兄都敢打meimei，推弟妹了，又罵二皇嫂是個……這要是傳了出去，大皇兄以后可怎么做人??！”

    福王是個癡傻之人，雖然癡傻，但平日里也笑呵呵的，人人都喜歡和他說話，這要是讓人知道福王不僅癡傻，而且還殘暴不堪，想來也就沒有人愿意親近福王了。

    齊皇后頭疼起來了，慢慢揉著自己的額頭，煩躁不安地道：“你皇長姐呢？”

    “皇長姐在蓬萊宮和溧陽表姐、崔家表姐領(lǐng)著一幫小姐們玩呢。”慶城公主笑瞇瞇地道，“齊娘娘，要不要蘭章喊了人去將皇長姐叫過來？哎呀，只是皇長姐那個脾氣……”

    齊皇后就想到大公主若是知道了今日之事，定然將此事鬧得人盡皆知，不由得頭更疼了：“蘭章，你可有什么好法子？”

    “簡單??！”慶城公主拍著手笑道，“齊娘娘，為今之計，只有將大皇兄身邊伺候的人全給換了，另挑品行好的人來服侍，慢慢兒地教大皇兄，這才能好呀?！?/br>
    齊皇后想了想，便點了點頭，也只有這么做了。

    誰想福王卻不干了，他跺著腳哭道：“不！我要小成子！”

    小成子是福王身邊的小寺人，齊皇后一聽這個名字，不由得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就是這個小成子整日里勾搭你四處闖禍！現(xiàn)如今又教唆你辱罵太子妃！本宮誰都能放過，唯獨小成子不能！”

    小成子是自小伴著福王長大的小寺人，感情自然不比旁人。

    齊皇后如今偏要拿著小成子開刀，福王自然不依，見齊皇后油鹽不進，福王便猛地往外沖去。

    “鐘兒，你要去哪兒！”

    “齊娘娘，您別著急呀。”慶城公主仍然笑瞇瞇地，“父皇還在外頭坐著呢，那么多宮人也在外頭守著呢，大皇兄哪兒也去不成?！?/br>
    “我是怕他鬧起來呀?！饼R皇后只覺得頭疼得更加厲害了，“今兒個是什么日子？他要是鬧起來，那還有個好兒？”眼看著選妃在即，這會兒鬧將起來，還有哪個好人家的女兒，肯嫁給福王為妃的？就算強指了人家，恐怕對待福王也未必是真心。

    慶城公主將齊皇后按在了貴妃榻上，踢了繡花鞋，繞到了齊皇后身后，跪坐下來，乖巧地給齊皇后揉起了額角：“齊娘娘，您是不是又頭疼了？蘭章幫您按一按，會舒服一些?！?/br>
    慶城公主冰涼的小手一按上齊皇后的額頭，齊皇后就皺起了眉頭：“可是穿得太單薄了？怎么手這么冷？”

    “哪里單薄了？齊娘娘不知道，蓮房姑姑怕蘭章冷著，給蘭章穿了多少衣裳，今兒這樣的大日子，蘭章里三層外三層地穿著些禮服，煩也煩死了?！?/br>
    齊皇后微微瞇起眼，慶城公主這一番揉按果然舒服很多：“你就是這樣的性子，今兒個是什么日子？可不能讓你胡鬧！等晚上，內(nèi)務(wù)府的人安排了戲班子，我知道你是個不愛聽戲的。到時候，你看了哪個小姑娘好，你就邀了她們?nèi)ツ愕呐钊R宮里頭胡鬧去。我讓錢福慶給你們整治一桌子你們各自愛吃的去，再找?guī)讉€女先兒，你們愛怎么折騰就怎么折騰去！”

    慶城公主笑得眼睛都瞇成了星星眼：“多謝齊娘娘！”又說起了福王，“齊娘娘也不用擔心，我想著，大皇兄怕是一時倔脾氣上來了，一會兒工夫就好了。只要將大皇兄身邊的奴才們都換了，這往后呀，大皇兄也就慢慢地好起來了。齊娘娘，您不是還要給大皇兄選妃嗎？今天那些個小姐們，齊娘娘覺得哪個堪做蘭章的大皇嫂呀？”

    齊皇后舒服得都閉上了眼睛，嗔怪道：“你這個小丫頭片子，懂得什么！”又繃不住笑了起來，“蘭章瞧著哪個好？”

    慶城公主想了想，才道：“我瞧著溧陽表姐就挺好?！?/br>
    “哦？為什么這么說？”齊皇后就來了興趣。

    “溧陽表姐是自小長在宮里頭的呀，性子好，又和大皇兄處得不錯，知根知底的，這樣的好人兒哪里找去！”

    “為什么不是你秀秀表姐？”齊皇后神色有些淡淡的，“那孩子小時候也進宮過，這些日子住在宮里頭，我瞧著也是個妙人兒，和你大皇兄站在一起，正正相配?！?/br>
    “秀秀表姐性子太軟了一些?！睉c城公主道，“怕是將來顧不得大皇兄。您看秀秀表姐，動不動就要哭，難不成將來還要大皇兄日日都哄著秀秀表姐呀？那咱們?nèi)⒘诵阈惚斫?，是要她來照顧大皇兄，還是要大皇兄照顧秀秀表姐呀？齊娘娘，您可不能犯糊涂！”

    齊皇后抿了抿嘴角，神色更加淡然了，嘆了一口，才道：“溧陽是你三皇姑留在世上的唯一的骨血兒，怕是太妃娘娘不愿意呢……”

    “太妃娘娘那是想差了?！睉c城公主笑吟吟地道，“說句不好聽的，太妃娘娘還能有多少日子？她要是走了，咱們縱然看在三皇姑和太妃娘娘的面子上看顧溧陽表姐，又能看顧到幾時？要是溧陽表姐所托非人，受了委屈，咱們又能幫得上什么忙？不如就讓溧陽表姐和大皇兄湊做了一對兒，這樣都在咱們眼皮子底下看著，溧陽表姐和大皇兄要是有什么難處，難不成我們這些做兄妹的，能不伸手拉一把嗎？”

    齊皇后臉上就有些嘲諷：“你二哥……”

    “二皇兄的性子，難道齊娘娘還不了解嗎？這么多年來，二皇兄何時冷待過大皇兄了？恐怕就連皇長姐，也不敢說，對大皇兄就能有二皇兄的那份耐心！”

    齊皇后想了想，又嘆了口氣，道：“是我想得差了?！痹掍h一轉(zhuǎn)，又問道，“蘭章今兒個怎么忽然對這件事情這么上心起來了？”

    慶城公主手下加了勁兒，按得齊皇后更加舒服了：“因為蘭章喜歡溧陽表姐呀，就希望溧陽表姐能夠長長久久地留在宮里頭。”

    齊皇后便笑道：“你明日就要搬到你二皇兄那里小住了，我讓溧陽陪你過去好不好？你這么喜歡她，就讓她做了你的小嫂嫂，怎么樣？”

    慶城公主臉上的笑容就收了一些，可嘴里說出的話卻仍然是甜滋滋的：“這可不敢！齊娘娘，溧陽表姐那么好的人兒，要是給了二皇兄，就可惜了，二皇兄已經(jīng)有嫂嫂了呀！我看呀，溧陽表姐就應(yīng)該做我的大皇嫂呢。”

    “這孩子，滿嘴凈說些孩子氣話?！饼R皇后就笑了起來，“你也是個大姑娘了，該學(xué)著為人處世了。回頭讓內(nèi)務(wù)府的人多給你補補身子，你看看你瘦的?？傔@么著，也不是個法子。我聽說，你正煩著你皇叔讓去修大洪寺后頭那個破房子呢，怎么著？還想回去呀？你就老老實實地留下來吧。你皇叔那里，我也打過招呼了，不準人去修那個破地方。”

    慶城公主就停了手，拱進了齊皇后的懷中：“齊娘娘，您要是我親娘就好了?！?/br>
    齊皇后親昵地捏了捏慶城公主的鼻子：“你這個傻丫頭，你以后要是不淘氣，我哪里舍得兇你呀！”

    誠和帝領(lǐng)著福王進來的時候，眼前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母女和樂的景象，緊繃的面孔就跟著松懈了下來，悶悶地道：“怎么著，我聽著你們娘兒倆要拿了鐘兒身邊的小成子？”

    慶城公主連忙坐起了身，卻賴在了齊皇后的懷中。齊皇后也不好推開她，干脆就摟了她坐在貴妃榻上，沒有起身行禮。

    “準是鐘兒跟您告狀了是不是？”

    誠和帝很有些不痛快：“鐘兒是個老實巴交的性子，又是一個糊涂人兒，那小成子跟著鐘兒多少年了，你說動了就動了，別說他這么一個實誠人了，就是咱們這些大人，心里頭也不好受。那小成子是犯了什么錯了，你非得動了他？”

    福王是誠和帝的第一個兒子，又得了這樣的病，那幾年在戰(zhàn)亂中，也沒有好好地治過，就一直耽擱了，誠和帝很是內(nèi)疚不安，等登基之后，除了太子歐陽鐸之外，最先封王的就是福王歐陽鐘。這些年，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誠和帝總想著給福王留一份來。

    父母對弱勢的孩子總是會偏疼一些。

    誠和帝對福王很明顯的護短顯然讓齊皇后覺得身心愉悅。可越是這樣，齊皇后就越要做個嚴母的樣子來。一是確實不能讓那幫狗奴才帶壞了老實巴交的福王，二是，在誠和帝面前做嚴母的樣子，誠和帝就會越發(fā)地對福王好。

    齊皇后便正色道：“皇上，若是放任小成子在鐘兒身邊伺候著，咱們的鐘兒可就要毀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