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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良緣之男顏傾天下 第24節(jié)

    他不就是想安安靜靜地回家吃個飯嗎?這些人就不能放過他嗎?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最先沖到他近前的大人迅速拿下他的斗笠,滿臉堆笑地拱手道:“果然是沈大人,下朝之后便沒看見您,原來是換了身衣服?!?/br>
    “是啊是啊,沈大人走得真是快,我們幾個在后頭緊趕慢趕都沒追上?!?/br>
    沒追上?那他是怎么被攔下來的?

    沈括看著那個臉上的褶子比他腳后跟上的紋路還深的吳大人,實在想不通這小短腿是怎么一個箭步?jīng)_上來的。

    他心底悲傷的小河流流淌得委屈、哀婉,面上卻還是僵硬地笑了笑:“沈某家中有急事,因此走得匆忙了些,諸位大人要是無事,我便先走一步了?!?/br>
    他說完,抬腳就想離去,卻被人眼明手快地攔了下來:“哎,沈大人別急著走嘛。”

    陸續(xù)跟上的人也都賠著笑臉,道:“大家同朝為官,原是應該多走動走動的。既然遇見了,便一同吃個便飯吧?!?/br>
    便飯?

    沈括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xue。

    他這便飯吃了足有半個月了,他的官職是不怎么高,但也真沒到要四處蹭飯的地步。

    自上次他讓沈衡給端王爺送了一回兔子之后,這朝里的人就跟發(fā)了瘋似的巴結他,生拉硬拽爭著請客不說,每次吃飯的時候,都要說一句“代我向千歲爺問個好”。

    不論他指天對地地發(fā)誓,還是雙眼含淚地明志自己跟千歲真的不是很熟,對方的臉上永遠帶著一種意味深長的笑,那毫不遮掩的心照不宣,總是讓他有一種騰云駕霧的縹緲之感。

    “便飯,還是算了吧?!彼檬治嬷目?。

    “沈某最近身體有些不適,就是想盡早回去休息休息,改日病好全了,定然同諸位大人一敘?!痹俅氯ィ烙嬎男母纹⒎文I真的要不好了。

    不承想,幾位大人聽后都露出了極為關切的表情。

    禮部的張大人說:“沈大人病了?那可得仔細看看。張某認識一位名醫(yī),醫(yī)術是極為了得的。不如您先到我府上坐坐,我命人將他請來?”

    一旁的劉大人聽后卻是連連搖頭:“我認識的醫(yī)者更為有名,還是去我那兒吧?!?/br>
    王大人更是直接拉了沈括的胳膊,道:“沈大人有所不知,宮里的單御醫(yī)是我夫人的嫡親弟弟,保管比坊間的大夫要強上數(shù)倍,您還是跟著我回去吧?!?/br>
    朝堂上的人,有幾個是不會見風使舵的?眼見沈衡這般受待見,沈括日后的路定然是要比旁人更好走。如果不趁此機會好好攀攀交情,等人家騰達了,那便晚了。

    沈括沒想到自己一句推托的話,造成了這般大的“反響”。

    可憐那一把文弱的老骨頭,被人左拉一下,右拖一下的,真的是沒病也得生生給晃出些毛病來了。

    “你們在做什么?”一道溫潤的聲音突然響起,生生打斷了這邊的吵嚷。

    身穿竹青色廣袖常服的男子慢悠悠地踱著步子走過來,精致的面容上還帶著些許好奇。那一身輕袍緩帶的裝束優(yōu)雅出塵,一時不知愣怔了多少人的眼球。

    “下……下官叩見端王殿下?!?/br>
    蘇小千歲一直都是個隨性的性子。

    作為一個應卯來得最少,議事來得最遲,正事干得不是很多,卻件件都讓人信服的皇子,朝臣們對他一直都是敬畏的。

    誰人不知這位殿下平日鮮少出門?突然在這兒遇上他,大家都有些愣住了。

    陛下屬意的儲君無疑便是這位,多少人私下里想向他示好,卻是連端王府的門都進不去。

    越是接觸不到的人,越讓人覺得心里沒底。

    對于這位整日坐在“神壇”上的千歲爺,他們總是揣著一份小心翼翼。

    有眼色的人靜觀其變,而圓滑些的,抖著機靈回了一句:“回殿下的話,我等就是下了朝,同沈大人聊了兩句。”話說著,也是不敢抬頭,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在地上。

    蘇月錦似乎有些不悅,認真打量著自己身上樸素的長袍,道:“我現(xiàn)下算是微服,你們莫要擾了我的興致,都起來吧?!?/br>
    底下的人摸不準這位爺?shù)钠⑿裕峭鯛敹歼@般說了,他們哪里還敢賴在地上不起來,只得訕訕地站起身。

    蘇小千歲也沒再同他們說什么,轉而走到沈括近前,伸出手指,摩挲了兩下他身上的粗布料子。

    “這衣服是在哪里買的?挺好看的。”

    每次見到這位爺,沈括都有種頭皮發(fā)麻的感覺。倒不是說這位爺有多難應付,相反的,就是因為不知道該怎么應付,他才覺得心慌。

    而且這話讓他怎么回?

    是該說:您若是喜歡,我改日買一身給您送過去?

    還是說:您真有眼光,我也覺得這身衣服甚好?

    原諒他為官二十余載,自問不算蠢笨,卻也實在想不出什么合適的話來回答,一張臉就那么卡在了哭與笑之間,顯得異常古怪。

    蘇小千歲抬眼看了看天邊的浮云,也覺得很惆悵。他這個開場白,似乎冷了那么一點。

    他是不擅長說這些的,都是桂圓說,“求人辦事”時須得多說幾句客套話,也不拘什么,只管隨口夸贊兩句便好。

    但事實證明,夸贊的結果似乎不怎么好。

    “你跟著我過來,我有事同你商量?!彼肓艘粫海€是決定用自己的方式。

    沈括的老臉又抖了抖,但好歹這話他能接上了,便連連點頭道:“是,全聽王爺吩咐?!?/br>
    如此,蘇小千歲滿意了,率先朝巷口走去。

    沈括一路老實巴交地跟著,瞧著不像是往端王府去的方向,心下也有些沒譜。

    他張了幾次口,還是忍不住小聲請示了一句:“不知王爺這是要去哪里?”若是辦什么正事,那他這一身衣服……

    “不是什么大事,”蘇小千歲停下腳步看他,道,“就是請你吃頓便飯?!?/br>
    又是便飯?!

    沈括覺得,作為一個自小吃著御膳長大的皇子,蘇月錦對于菜的口味必然很挑剔,況且環(huán)境一定是雅致、高檔的,只有這樣才能配得上他尊貴無比的身份。

    揣著剛收到的六十兩銀子的俸祿,沈括心里其實是十分忐忑的,生怕接下來付不起飯錢。

    他當然沒膽子白吃端王的這一頓,即便人家說了請客,這銀子他還得搶著去付。

    目光所及之處,當看到上京第一樓“玉錦軒”三個字的時候,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在這里,一頓飯下來,別說他的俸祿了,估計連他省下來送禮的銀子都要用完了。

    他張了張嘴巴,想說:殿下,聽說這里的廚子換人了,要不咱們去別的地兒看看吧?

    卻見蘇月錦壓根就沒有要進去的意思,而是繞過了那座酒樓,轉而朝著一處巷子走去。

    那是許多平頭百姓用餐的地方,里面有各種各樣的小吃攤位,吆喝聲不絕于耳,莫說雅閣了,就連桌椅都是極其破舊的。

    身穿短打的漢子露著精壯的上身,不時端著碗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nongnong的食物香氣充斥在小巷中,帶著坊間獨有的熱鬧。

    沈括以為蘇月錦只是路過這里,但他輕車熟路地來到一處賣鹵rou飯的攤位前。

    老板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婦人,穿著一身干凈的淡藍色布衣,看見他們走過來,樂呵呵地招呼道:“是蘇相公來了啊,真是好久不見了,快往里面坐著?!彼麄兙故窍嗍斓摹?/br>
    她整理著最里面的桌子,拿著抹布仔細擦了又擦。

    “今天還是老規(guī)矩,再加份青菜湯?”婦人收拾完畢,笑吟吟地問道。

    “嗯。”蘇月錦淡淡地點頭,道,“另一份要豬腳的,多加些湯汁,用文火溫著,等下我要帶走?!?/br>
    這是沈衡的口味。

    沈括傻乎乎地杵在攤子前,揉了好幾次太陽xue才確定,千歲爺真的打算在這里用膳。

    這下銀子是足夠了,可是——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裝束,心想,莫非端王爺這是顧念著他這一身裝束,擔心他去酒樓會不自在,這才來這里的?

    他可以回去換的,怎好讓王爺在外面的攤子上吃東西?。?/br>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蘇月錦看著他,慢條斯理地說:“這里的飯比宮里的好吃,等下你便知道了。”

    老板娘上飯上得很快,兩碗冒著熱氣的米飯被澆上厚厚的一層鹵rou,醬香撲鼻,令人垂涎欲滴。一碗極其普通的青菜湯,顏色碧翠通透,里面滴了幾滴麻油,鮮香四溢。

    “嘗嘗看?!?/br>
    蘇月錦率先拿起筷子,很有修養(yǎng)的吃相,讓沈括也放下了些許拘束。

    很簡單的一頓家常飯,不奢侈,不精致,卻是沈括這些日子以來吃的最舒坦的一頓。

    蘇月錦說:“林二家的攤子已經(jīng)在上京開了幾十年了,兩口子也攢了些銀子,卻一直不愿意將攤位換成店鋪。他們不喜歡伺候達官顯貴,只喜歡待在這種平平常常的巷子口,偶爾同街坊說笑,偶爾恣意暢言,不用刻意巴結誰,也不用刻意討好誰。這樣的生活很踏實,我喜歡這里。”

    沈括一直都認為端王殿下是個不靠譜的,即便他的才學和對朝政的處理策略讓人拜服,但這都不能泯滅他任性的事實。

    皇室子弟的恣意來源于他們對自身貴重身份的一種優(yōu)越感,多少朝臣在表面恭維之后,都會加一句:“若他不是圣上的兒子……”

    但是今日,沈括卻覺得,即便蘇月錦不是皇子,他也會由著自己的性子活著。

    “其實我是很好相處的人。”停了一會兒,蘇月錦突然看著他如是說。

    沈括認同地點頭,千歲爺確實比他想象的隨和。

    “而且我也很會照顧人?!?/br>
    沈括再點頭。

    “所以,阿衡要是嫁給了我,日子定然過得很舒心。”

    沈括的頭差點從腦袋上掉下來。

    蘇小千歲心情甚好地看他,繼續(xù)道:“我最近打算向阿衡表白,但是她一直都不想見我,所以我打算動用一些小手段,需要你的配合?!?/br>
    您能說得再自然一點嗎?

    沈括眼淚汪汪地看著對面的端王殿下,遲疑道:“這……這事……”

    “這事不難辦?!彼Φ霉郧?,“你只要說服阿衡來我府上做飯就行?!彼枰闹皇怯脕泶騽铀臅r間而已。

    沈括不知道旁的父親有沒有經(jīng)歷過這些,反正他今日是大開眼界了。還沒見過哪個“未過門”的女婿找上未來老丈人去算計自己媳婦的。

    他不得不承認,蘇月錦確實不同旁的皇親國戚,但也正是因為蘇月錦是皇親國戚,他心有不愿。

    他語重心長地對蘇月錦說:“殿下,阿衡在這之前同丞相家的那門親事,想必您是有所耳聞的。沈括雖只是一介小小禮官,卻也真的沒有攀附的心思。衡衡性子莽撞,不懂圓滑處事,讓她為妾會給您帶來很多麻煩的?!?/br>
    他實在是不想哪日得到消息說,自己的閨女把正妃給揍了,或者一氣之下,將王府的后院給燒了。

    他都已經(jīng)年逾四旬,經(jīng)不起折騰了。

    似乎早料到了這些托詞,蘇小千歲單手支著下巴,十分坦然地說:“阿衡確實做不了妾侍,我要她做我的妻子。”

    沈括想,他大概年紀大了,耳朵聾了,該回家吃藥了。

    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小千歲抬手替沈括擦了擦額角的細汗,倒是沒再勸下去,而是對他說了另一小段話。

    小巷吵嚷,沒人聽到那個一臉溫潤的漂亮公子到底同那個瘦弱的中年男人說了什么,只知道那中年男人震驚地看向那漂亮公子,久久不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