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節(jié)
“我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林澤緊盯著顧明昭,“明昭兄,你對蟲無所不知,可否告知” 顧明昭沒回答,揭開嚴林身上覆蓋的布床單,裸露出更多的肌膚來。鎖骨之下有一個凹陷的位置,皮膚皸裂,明顯被強力破壞,暴力摳了什么東西出去的摸樣。他抬眼,道,“他的龜護呢” “龜護” “一小截木頭一樣的鏈墜?!鳖櫭髡训溃澳菛|西可以從外部抵抗蟲的力量?!?/br> 林澤怔了一下,沒回答。 “按照我估算的時間,如果還在的話,侵蝕的速度不會這么快?!?/br> 林澤臉上扭了一下,顧不得對顧明昭的顧忌,上前一步扭著他的衣領道,“你是什么意思” 顧明昭伸出一個指頭,撥開他的手,道,“字面意思。嚴林身上被種的是巢蟲卵,最低等級,一直不太被蟲母控制,因此蟲母不喜歡。這也有個好處,令嚴林多多少少能保持自己的思維,不會蟲母影響,所以才能做出救你的決定。也令他在蟲母暴走的第一時間沒有被啃噬掉,再加上龜護在外面維持他的身體,問題應該不會很大。我來的速度不慢,然而他的情況比預料的糟糕。所以,龜護去哪里了” 他見林澤回答不出來,臉色發(fā)青,渾身顫抖,指著盆子里的香道,“哪里來的東西” 林澤用力閉了閉眼睛,尤記得嚴林堅定地對他道,“我有一種預感,想要擺脫林家的宿命,得跟著周臾走。你必須相信她,跟隨她,不管發(fā)生什么。” 他還記得他昏迷前的最后一個眼神,死盯著他,充滿了期待的樣子。 一直以來,他不喜歡這個父親,看不起他,覺得他太過于軟弱無能;然而自己要靠他的保護才能活下來,如果沒有他顧明昭心里明了,道,“誰來找過你了說了什么給了你什么又拿走了哪些東西” “他會怎么樣”林澤顧不得回答,急切道,“我現(xiàn)在應該怎么做周臾呢她不是可以取出繭玉嗎為什么她不來” “巢蟲,顧名思義,以人的身體為巢xue,吸取精神的力量成長。它在破殼的時候,會徹底將蟲網(wǎng)布滿整個人體,將人淘空。然而暴走的時候,它被打斷,沒來得及發(fā)育完全變被強行破體了。因此,殘留了大部分的軀體在嚴林的身體中。也就是說” 蟲體和人體混雜在一起,開始互相吞噬了。 “我們雖然可以分體精神體和人體,但現(xiàn)在是基因?qū)用娴膯栴},已經(jīng)沒辦法了,除非”顧明昭一字一頓,“直接銷毀?!?/br> “不可能?!?/br> 顧明昭點頭,意料之中的答案。 作為巡游者,可以提出建議,可以指明方向,然而選擇卻需要六界的人自行去做,他不能干涉。因此,當林澤說出那三個字后,他心里微微嘆息一聲,知道命運又回到了原來的軌跡上。 他低頭看著嚴林越來越蟲化的身體,已經(jīng)無法阻止了。 “完全蟲化后的身體,沒有大腦的指揮只剩原始本能。蟲貪欲沖天,你可想想究竟會造成怎么樣的后果?!鳖櫭髡芽粗譂裳劭糁械难z,道,“嚴林肯定不希望你為了他一個人造成巨大的損失。否則,他為何要克制自己,疏散人群又讓你” “然而這都是你造成的,不是嗎”林澤聲音極力控制,想要冷靜下來卻不能,“都是因為你和周臾,包括整個林家的命運,從幾百年前開始,被你玩弄在手掌心里?!?/br> 顧明昭恍然,深深嘆一口氣,道,“雖然經(jīng)歷了很多次,但我想再對你說一次,請你暫時不忙下結(jié)論,等到事情真相大白,再說決定不遲。否則” 你會再后悔一次。 第086章 周臾又做夢了, 這次不是春夢, 而是真正的噩夢。她看見自己站在虛空里,身后銀河深遠,然而自己的胸口卻被插上了長劍,血噴得半個天空都紅了。顧明昭冷著臉,用一個容器接她的血,澆灌在六個樹苗上。她很痛, 想說顧明昭你麻痹是要把人整死啊。 然而, 顧明昭澆完了后, 看著那樹木抽枝發(fā)芽, 之后長成參天大樹,根牢牢地扎入了虛空之中。他丟開容器, 滿手血紅, 失魂落魄地走到她身邊, 抱著她,頭藏在她的頸項里,灼熱的淚燙得她更痛了。 這是在玩什么悲情戲碼嗎 把她搞死了才來哭墳嗎 她用力抓著他的胳膊,想推開他,掐著他清醒一點,然而卻驚醒了。 “靠,不祥之兆”她胡亂抓了抓頭發(fā), 打個哈欠, 卻發(fā)現(xiàn)身邊的床已經(jīng)冷了。 手機在床頭柜上, 嘟嘟地響著, 十分迫不及待的樣子。 她抓過來一看,是顧明昭。接通,他的聲音傳過來,“可以現(xiàn)在起床,去店里嗎” “干嘛”她打個打哈欠,“現(xiàn)在才三點半的樣子,去開店有病吧” “相信我嗎” “親愛的,你讓我做荒唐的事情,沒必要上升到這樣的高度吧” “我覺得我們需要重塑信任” “顧明昭,我對你的要求是聽話,但大多數(shù)時候讓你做的事情都還是比較有邏輯的。你三更半夜一個人跑了,我還沒追問你去哪兒浪了,結(jié)果你打個莫名其妙的電話來要我去店里”她翻身下床,雖然已經(jīng)開始穿衣服鞋子了,但嘴巴上還是不饒人,“你膽兒肥了,開始使喚人了知不知道我現(xiàn)在全身上下都在痛” “最好在四點之前開門,把胖子和羅睺弄里面去,連同那八個人都保護起來?!鳖櫭髡扬@然很有自信她會聽話,居然自顧自地開始吩咐起來,“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只要做出自己的直覺判斷就可以?!?/br> “哦,你現(xiàn)在在哪兒呢聽起來好像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的樣子。怎么自己不出手” 顧明昭頓了一下,道,“我不能插入太多,你知道的?!?/br> “知道個屁啊,悶葫蘆一樣什么都不和我講?!敝荇虏壑鋵嵰呀?jīng)收拾得差不多。她開門出去,道,“這次姑且念在第一回 ,去就去了。但沒下一次了,我鄭重警告你。” 周臾掛了電話,進電梯,下樓,出電梯,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真是混蛋啊,聽起來山雨欲來的感覺。 周臾去開店,上樓敲了胖子的門,他還沒睡著,掛著視頻和人說話的樣子。視頻對面是個看起來很年輕猥瑣的男子,見了她居然發(fā)出那樣的笑聲。胖子想要阻止沒來得及,只好掛了視頻解釋道,“我編輯,財神爺,不能計較的” 她當然不計較了,從熱乎乎的被窩里將羅睺小家伙撈出來,塞胖子懷里,全給弄空間里去了。 空間的土地已經(jīng)開始種植,長滿了綠油油的菜苗。 八名倒霉的,被迫關小黑屋沒看活春宮的人,正在間苗。沈默見來了人,正要去迎接,結(jié)果鋪天蓋地巨大的意念網(wǎng),直接將人又逼空間的小角落里去了。 胖子一臉懵逼,不自在地活動身體,隔著網(wǎng)問,“老大,你發(fā)什么瘋呢” “不是我發(fā)瘋,是你家顧老大發(fā)瘋了?!?/br> “我去,你不是已經(jīng)掌握了主動權,他在你的控制之下,你為什么還要聽他的話做這種荒唐的事情怎么了干嘛關人就不能有話好好說嗎知道我剛才在談一個多大的生意嗎我告訴你,沒億下不來” 周臾嘆一口氣看著他,道,“雖然錢也很重要吧,但命更重要。你會感謝我的,相信我直覺,這回可能會有點倒霉啊。” 胖子被嚇到了,道,“不會吧人女羅才剛把我從刀山火海里拯救出來,沒理由咱們這種和平的人間界會更危險呢” “大哥,問題是你現(xiàn)在算是我的人啊?!敝荇дUQ劬?,“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和顧明昭攪合在一起,已經(jīng)是景光、蘭因還有蘭溪的眼中釘了嗎你想想,總共就六個界,現(xiàn)在一半的人看我不順眼,這日子還能好過嗎再有,人家這么多年來,頻繁來往幾個界,不知道布下多少天雷地網(wǎng)等我去踩?!闭f完她嘆一口氣,“這回不曉得是什么花樣呢。” 胖子吞了吞口水,軟弱道,“不會吧不是說巡游者大人很無敵嗎” “螞蟻啃大象,抵不了天長日久啊。” 周臾安頓好雜事,走在自己的菜地里,路過中央小花園的使喚,見一溪瘦弱的水環(huán)繞著中央小島,島上最重要的當然是屬于她的那株空間神木。小苗子葉片碧綠如玉,并沒有多神奇的樣子,然而其根系卻無比強大,直接穿透了土壤和空間站與虛空的壁壘,深深地扎入虛空之中。 她蹲著看了一會兒,想起夢里顧明昭用自己的血澆灌幼苗,難不成這東西還和神話傳說里的寶貝一樣,需要滴血認主然而這世界奇妙,本來傳承就以血脈為第一要務,指不定她的身體還真有用呢想到這里,她便狠狠心,在小指頭上用力咬了一下,擠出一點血來滴在葉片上。 紅色的血珠子滾了滾,無辜地落入了土壤之中,并沒有發(fā)生任何玄奇的光影效果。 “果然我是想太多了。” 周臾站起來,搖搖頭,離開。 然而,那血珠子似乎極其沉重,沒入土壤中后飛快地沉淪,直到抵達空間站最下層的邊緣,碰到了神木的根須,被牢牢地抱住,吸收。無數(shù)更細小的根瞬發(fā)出來,向四面八方擴張,遠遠看去,仿佛堅固地網(wǎng)絡,將一片破碎的虛空環(huán)抱起來。 周臾出空間,從冰箱里尋摸了一盤切好的水果,坐在吧臺上吃。 遠處有汽車行駛的聲音,隔壁大商場汽車送貨進庫搬運的聲音,還有對面早餐店店主炒配料的聲音,同時,還夾雜著一種仿佛從遙遠天邊傳來的音樂聲。 來了。 她起身,站到臨街的玻璃墻邊抬頭看,良久見一穿了白袍子,頭發(fā)盤在頭頂?shù)呐勇哌^來。一把拂塵放在手腕上,行走如飄風一般,實在很有仙氣。然而,走了一半的路,大概是踩到裙角,居然趔趄了一下。也是個要面子的姑娘,趕緊站直了,緊張地看看周圍,見沒人關注這才裝模作樣的拉直裙擺,重新走過來。 周臾撫額,沒見過這樣奇怪的人。 那女道士走到店門口,很做作地拂塵一揚,從懷里摸出手機來,對著招牌連續(xù)來了十多張自拍照片,這才推開了門。 “半夜三更,我這兒不做生意?!敝荇У?。 女道士也不客氣,沖她微微行禮,道,“善信可稱呼我為白良?!?/br> “白良我看是白不良吧”她開著玩笑,“半夜三更摸人家家門,非jian即盜。你說說,你來干啥的” 居然讓顧明昭那么糾結(jié),專門打電話來,要求她謹慎處理。 白良微微一笑,張開手,露出一枚白色的路牌來。 周臾目前接觸的路牌有兩種,一種是胖子、周梅生和千藝所持有的,黑色木料制成,上面有使用后被刻上的銀色花紋;一種是花姨,也就是清風子使用的,白色的,某種類似石料制成。兩種路牌的區(qū)別,大概是第一種有次數(shù)和時間的限制,而第二種則比較牛叉,可以隨時使用。 她奇怪地打量了一下,道,“帶錢了嗎” 白良又是一笑,從寬大的衣袖里摸出一個盒子來,便要遞給周臾。 周臾抽抽鼻子,在對面面店噴香的食物香氣里,居然有一種十分奇詭的味道。仿佛當日蟲母身上的,腥香,可又帶著空間里種植物的清新味道。她道,“別忙啊,咱們還什么都沒聊過?!?/br> “善信想知道什么” 周臾將人帶到吧臺邊,“我去給你倒茶,等著?!?/br> 她上樓,取了熱水壺,趁水開的空隙給顧明昭發(fā)了個短信,“來了個叫白良的女道士,拿著白色路牌,看起來有點牛叉的樣子。所以,你跑哪兒浪了趕緊滾回來?!?/br> 發(fā)完短信,她端著水下樓,遞給白良道,“請喝茶?!?/br> 白良并沒有推辭,將茶杯放在自己面前,道,“善信” “叫我周臾好了,不然聽著刺耳?!?/br> “周臾”白良從善如流,將路牌拍在臺面上,道,“沒想這廢物還真有用,我以為師叔跟我說著玩兒的?!?/br> 周臾看著她,沒應聲。 “咱們師門一脈單傳,從很早很早以前” “多早” 白良哽了一下,想了想,“應該有幾百上千年了吧” “你師叔要知道你連師門歷史都不清楚,會不會哭” “習慣了。”白良一臉理解道,“現(xiàn)在這種社會,我肯繼承衣缽他就該偷笑了,還敢埋怨嗎再說了,干這一行少不了坑蒙拐騙,想我一個堂堂天京大學的高材生,自毀前程跟著他搞這樣的營生,也是很孝順了?!?/br> 這路子,有點野啊。 “你干這行,也是被迫地吧”白良圓臉圓眼睛,幾句話就丟了剛才的端莊她本身也沒那玩意,露出這面目來,“畢竟都二十一世紀了,封建迷信不吃香了?!?/br> “哪行”周臾挑眉。 “看風水,去霉氣,鎮(zhèn)家宅什么的?!彼恍?,“剛我做了一個大買賣,身上有點錢了,才敢來找你。師叔說,你這里啊,沒錢就干不成事。” 周臾頷首,“你想干什么” “我?guī)煾嫡f,咱們這一脈的來歷最強,師從天人。當年傳下來的典籍那叫滿坑滿谷,然而后輩兒都不爭氣,丟了不少。他說我天資好,要趕上好時候了,就算成不了天仙也能做地仙,要是再有一個機緣,肯定能立地金仙。他算了下,就出來了你的資料。他說,我去天人界那邊留個學,把師門典籍給補整齊了,保準兒是一件大功德?!?/br> 哦,留學啊,居然還有這樣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