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來的時候我感知了一下，還能控制住?！?/br>
    就是這種態(tài)度，不是不幫忙，但并不急迫，無所謂。周臾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我說，大家做夢都想著要把你搞翻，肯定是因為你這樣油鹽不進，不慌不忙，情理不通”

    他笑了一下，“也有可能。”

    “像阿托這樣的，你就不會愧疚嗎”

    顧明昭默了一下，道，“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我尊重。”

    “那有一天，我又犯病了，不想補天了，你怎么辦”周臾問。

    他臉上有些茫然，仿佛在思考，但陷入了死結(jié)，當(dāng)機了。

    她不打擾他，拿了空杯子起身去廚房，洗干凈后放架子上?；夭蛷d的時候，顧明昭依然神思恍惚。她笑了一下，越遵守規(guī)則的人，越容易被規(guī)則搞死。她慢悠悠去臥室將被子打理整齊，又給王鳳發(fā)短信問候生意如何，她明天開始會給重新配菜等等。

    整個下午便在安靜中過去，周臾一個打擾的電話也沒接到。包括林澤黃昏的時候，顧明昭終于動了，他站到臥室門口，道，“周臾，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她轉(zhuǎn)頭看著他，他道，“我會完成補天。”

    “若是我不想再活，請你不要再隨便復(fù)活我，或者開始新的時間循環(huán)”她道。

    他喉結(jié)動了動，臉上顯一點絕望來，迅速低頭掩飾情緒，道，“我會尊重你的想法。”

    “哦”

    “完成后，我會去找你的?！?/br>
    周臾笑了，道，“你總算是像個人了。好啦，也休息夠了，咱們可以干正事了。首先，去你的無間道逛逛吧——”

    第122章

    無間道是一個沒有生命之所， 除卻機械單調(diào)枯燥的運轉(zhuǎn)聲音， 還是各種機械的聲音。

    看是沒什么好看的。

    周臾想去，用了路牌，消耗了幾千萬的能量點，一步就跨出了空間門。沒有重量，沒有呼吸，沒有方向， 連心跳都快要停止的感覺。顧明昭隨時關(guān)注她， 道， “當(dāng)時精神體分開的時候， 你說自己性格浪蕩自由，若不加以禁錮， 總是想要逃跑。所以將它和空間神木綁在一起， 令看門人沒有機會脫離?，F(xiàn)在”

    她點頭， 停在半道后，側(cè)頭看頭頂傾斜的銀河。

    她看了一刻鐘，心馳神往，轉(zhuǎn)身快步向前。

    無間道的門，沒什么特別，一步便邁入其中，迎面而來的則是一片單調(diào)的鋼鐵世界。

    “帶我去看看你”

    單純的意思， 你。

    于是周臾被帶出了空間站， 一個小小的星球上， 大片大片的高山里， 被挖空的高山，山腹內(nèi)填了各種硬體設(shè)備。無數(shù)粗大的導(dǎo)索穿出高山，延伸向半空中的空間站。而空間站內(nèi)，也有更精密的控制系統(tǒng)和能量通路，那些被搜刮來的能量實體化成結(jié)晶后整整齊齊地擺在能量倉中。又有控制線路通過六扇空間門和門與門之間的通路連接。也就是說，這無間道，也是個運行中樞。

    怪不得蘭因說他永遠立于不敗之地，坐收漁翁之利。

    周臾有點貪婪地看著能量倉，“所以，咱們的那些路費，攢的所謂遺產(chǎn)稅，其實全都給你了”

    “這是維持運行必須的。”

    “給我點。”

    “不可以?！?/br>
    “你不是最愛我嗎”她不滿道。

    明昭低頭，“如果能量不足，我無法自由行動。無法再見到你”

    “那我的監(jiān)護權(quán)為什么在景光那里”

    “尊重須的意見。”

    “你真無聊，干嘛給自己找麻煩”

    “看門人的生活很單調(diào)，所以我會盡可能給他們自由?！?/br>
    “被誤解也沒關(guān)系嗎”

    “無所謂，我只看自己需要的結(jié)果。”

    周臾繞著小星球轉(zhuǎn)了一圈，沒什么意思，又回?zé)o間道的空間站轉(zhuǎn)了一圈，最后抵達一扇金色大門。她道，“里面是什么打開”

    第一次，顧明昭的臉上顯出了為難，抗拒。

    她站到門邊，敲了敲，厚重的擊打聲。記憶里，她離開的時候，是沒有這樣一扇門的。也就是說，這是明昭后來的自建。

    “不開嗎那我自己踹”

    明昭屈服了，手按在門扇上，跳出來一個輸入鍵盤，幾十重的密碼。

    門開，他道，“你自己進去看吧，我在外面等你?！?/br>
    “這么見不得人”

    明昭的臉扭了幾下，徹底沒了往日的高冷和近幾日的刻意討好。窘迫和倉惶籠罩了他，抗拒之下還有某種期待，又怕又渴望。

    周臾有種隱秘的快感，自己能徹底掌握他，縱然他已經(jīng)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

    一個個透亮的水晶體排列在門后面，下面鋪滿了永不凋謝的寶石花?；▍仓袙炝艘粔K塊小小的牌子，從一號排列到九十九號。

    周臾知道他在時間里往復(fù)了九十九次，知道存在那么多個自己，做出許多不同的選擇?？啥労湍慷每傆胁罹?，當(dāng)她們一個個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那種震撼的感覺，令她腳趾發(fā)麻。

    第一號，冷漠地站在水晶里面，眼睛下垂，不知在看什么；牌子上寫了她的年齡，死的時候不過區(qū)區(qū)十八，死因是要在十年內(nèi)統(tǒng)一五洲，結(jié)果引起空間站能量失衡，被強行剝離了精神體和空間神木；第二號，看起來很溫和，眼睛平視前方，但里面沒有任何內(nèi)容。她有些懶惰，宅女，即使有空間也不愿意麻煩，因此守著一家小店。直到能量耗盡，才發(fā)現(xiàn)自己需要繳納遺產(chǎn)稅。死得有點冤枉和無辜，然而她看了后，一口老血嘔在心里，自己居然也有那么蠢的時候第三四號，大概是總結(jié)了一二號失敗的經(jīng)驗，給了點智慧，限制了野心，順利熬過了前幾個月扣貸款，但行事不夠妥當(dāng)，被周圍的人發(fā)現(xiàn)了空間的秘密。剛開始還挺順利，結(jié)果被有心人給抓到，又沒學(xué)會使用意念力，成了小白鼠，死了。

    她簡直不想看下去，自己到底作成了什么樣怪不得明昭不陪著進來，他若進來旁觀，她肯定覺得丟臉，順便遷怒他，埋怨他，恨不得將他再格式化一次。

    周臾忍著荒謬的心看完，直到九十九號為止。發(fā)現(xiàn)這整個過程，如同闖關(guān)一般，從一開始新手村也沒出，到現(xiàn)在終于過了第一關(guān)，簡直是一次飛躍。怪不得明昭那么興奮，言聽計從。

    她再看一次九十九個水晶體，感覺立刻不同起來。

    如果，這次自己也不小心玩死了，尸體被封存起來，一定會在木牌上寫一行字，“請小心，不要趟雷，否則會被自己嘲笑?！?/br>
    這么想想，好像就挺好玩的。

    看完一圈后，走出去，明昭已經(jīng)不見了。

    “明昭”她叫了一聲。

    身后傳來一點響動，她轉(zhuǎn)身，卻見他走出來，兩眼赤紅。

    “走了?！彼?，“咱們該出去開個會了?！?/br>
    明昭站定，看著她，似乎在等待。

    “走啊”她走向空間門。

    “你”他遲疑，不生氣嗎

    “你一個人呆了這么久，一定很孤獨吧”

    河漢縹緲，星光漫越，時光呼嘯著飛馳而去，于絕望中生出來的執(zhí)拗，煙消云散。

    周臾第一次以組織人的身份，邀請其余看門人開會。參與者，她、顧明昭、羅睺、景光、蘭溪、以及被羅意推到前面來的阿米。

    阿米很開心，對著她笑，說一定會長成了不起的看門人，然后靠自己的本事來人間界找她玩。

    她說，“我等你?！?/br>
    羅意則是死盯著她，千言萬語，全在里面了。

    中間還有些波折，譬如景光，連通訊線都不接通。她只好發(fā)了一條簡訊過去，“蘭因湮滅了，人間界和天人界融合，能人可自由通行。你看你是要走我這邊的捷徑，還是斗氣搞死自己整界的人民?！?/br>
    字不多，透露的信息足夠景光翻來覆去想很多。

    至于蘭溪那邊就更簡單了，她在第一時間接通了她的通訊，第一句話就是，“天人界和人間界之前發(fā)生的能量重疊是什么”

    期待，壓抑和瘋狂。

    她道，“兩界融合連通了?！?/br>
    蘭溪訝然，爾后狂喜，仿佛不能接受一樣，最終還是強行冷靜了下來。

    最后，會議還是順利召開了。

    屏幕上一個個的窗口亮起來，最先出現(xiàn)的是羅意和阿米的臉，其次是蘭溪，最后是景光。

    “天人界、無間界、妖魔道和人間界，已經(jīng)在你的掌握中了?！本肮庖暰€掃過她身后的明昭，以及爬在cao作臺面上玩玫瑰花的羅睺，最后去看了阿米和羅意，“蘭因不聽我的，所以失敗了。”

    “然而兩界連通了。”周臾偏頭，“這結(jié)果不是你們想要的嗎”

    “他的目的是想活，所以當(dāng)然算失敗?！?/br>
    “你呢”周臾看他，“你是想活，還是想連通六界”

    景光沒說話，蘭溪道，“不管什么目的，當(dāng)前第一要務(wù)，還請周臾公開和蘭因之間發(fā)生的事情，我們可作為參考，探討今后的行事安排和計劃。”

    “這是我召集本次會議的目的?！敝荇Σ[瞇地看著蘭溪，“那在此之前，請各位開誠布公，談?wù)剬ξ?，對我的人間界，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吧。”

    阿米剛見周臾的時候很高興，聽見這話十分疑惑，抬頭看著羅意，“羅意，他們是不是對周臾不好”

    羅意摸摸他的頭，“聽著就好，我們只管同意她的決定?！?/br>
    景光嗤笑一聲，“被害妄想。要說陰謀詭計，站在你身后的巡游者大人，才是最強的陰謀家”

    蘭溪沒說話，垂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周臾沖景光笑了笑，“我覺得你說得沒錯，他確實心懷不軌，不過不是陰謀，是陽謀。你們想做什么，他全知道；他的底線在哪里，你們不也都清楚嗎至于被害妄想，剛開始我也在反省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可蘭因卻讓我明白，是想太少了。”

    “下蟲，放制約蟲的誘餌，到須出現(xiàn)，再到須愛上你，出現(xiàn)分歧，她要了五衰的天人，哪一件不是在蘭因的策劃中包括須謀算明昭的身體，令他現(xiàn)在被蟲母糾纏，還不夠多嗎”她聳肩，“他放任你們，不代表我也可以。我這人脾氣不好，眼睛里揉不得砂子，想要我的好處沒問題，只一條，全都得聽我的?！?/br>
    “那就先說說你能給的好處吧。”景光道。

    蘭溪抬頭，道，“要看到確實的成果”

    “兩界融合，還不足夠”

    “我們要確認，這是因為收割了蘭因的能量達成的短暫效果，還是因為你的努力起的作用?！碧m溪不緊不慢道，“對我們來講，活著挺好，跟你干可能會沒命?！?/br>
    “你們自己單干，命更短?！?/br>
    “那也在自己的掌握之中?！?/br>
    周臾退后，側(cè)頭對明昭道，“還是不夠信任，你說要不要干脆引發(fā)湮滅，直接換人”

    景光和蘭溪立刻變了臉色，冷淡嫌棄地看著她。

    “要不你告訴他們我那個牛叉到極點的真實身份還有你那個光榮而艱巨的補天任務(wù)試試從道德上感化他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