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么熬啊熬，楚千淼覺得自己快熬成阿楚婆的時候，申報材料終于被他們給熬出來了。這段時間，楚千淼覺得自己簡直在和魔鬼打交道。

    文件如期做好如期上報，證監(jiān)會受理了他們的申報材料。剩下的事是排隊等待，等待反饋和上會。張騰告訴楚千淼，這個項目任炎帶著大家做得很扎實，后續(xù)的反饋和上會，問題都不會太大。

    至此對于楚千淼來說，這個項目算是可以松口氣告一段落了。

    她對著北京秋日里難得的藍色天空，長長舒口氣。她有了種塵埃落定或者說劫后余生的暢快至極的感覺。這感覺甚至比當年高考考完最后一科，她從考場里出來時還解放、還過癮。當然也有種不堪回首的勞累感——可真當她回首去看那些勞累，卻又覺得那些勞累的日子里，人人都是了不起的。

    項目告一段落后，她又恢復了每天到律所上班的日子。

    之前她一直被任炎拉著加班，天天被他的反問句敲打磨煉，每天都過得窒息高壓。那時候她時時都在盼，盼著項目趕緊做完她好趕緊解脫。可現(xiàn)在忽然不用加班了，忽然她就解脫了，她不知道為什么，反而覺得有點空落落的。

    這段時間她和谷妙語全都忙成狗，所以她們?nèi)纪?，在申報材料的前一天，是她的生日。一晃眼一年就這么過去了。她覺得這是她人生里活得最充沛的一年。所以忘記了生日有什么打緊？

    即便生日忘記過了，可她還是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成長。這是多少塊生日蛋糕都換不來的。

    在這個項目上，張騰除了對大事件進行把關(guān)，其他事項都是交給她負責的。她以前在項目上只是搜集整理一下底稿，現(xiàn)在卻已經(jīng)能負責撰寫盡調(diào)報告和法律意見書的大部分內(nèi)容。張騰的放手給她空間，任炎的嚴厲和指點，讓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確進步了。

    是的，她真的進步了。現(xiàn)在再和同事們討論項目中遇到的問題時，她再也不是一個單純的聆聽者，她也能像模像樣地給出點有價值的實務(wù)性建議了。

    她回想自己是從哪里開始進步的。她想到在項目后期有一段時間，她一度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可原來有些困難，挺不過去，它是絆在腳下的坎兒；但咬咬牙挺過去了，得到的就是成長。

    原來那些曾經(jīng)給過人阻礙最大的困難，卻也最叫人成長。

    楚千淼想，她如果現(xiàn)在遇到任炎的話，她會謝謝他的。

    回到律所已經(jīng)有幾天了，楚千淼一直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一直忙啊忙，突然閑下來，閑得她簡直渾身哪哪都有點不得勁。她盼望著趕緊有個項目掉到張騰手里吧，張騰快把她塞到項目上去吧。再待在律所，她覺得自己快閑出屁來了。

    這天喬志新看到她坐在工位上百無聊賴地看電腦，就湊過來。

    他把他半邊屁股架在楚千淼的辦公桌上，向前欠著身，滿眼放桃花地問：“千淼，最近沒項目吧？我手頭有項目缺人，你來幫我一把怎么樣？”

    楚千淼把后背使勁往后靠，借此盡量拉開和喬志新的距離。

    “喬律，要不您去和張律問一聲？他要是說我們這邊最近不忙，讓我過去幫您，那我就去幫您?！?/br>
    喬志新一挑眉梢：“嗨，他有沒有項目我還能不知道嗎？張律最近啊，手里真沒接到什么活兒，你也就別猶豫了，過來幫幫我，我親自帶你！”他說到后面，余音裊裊的，像有種你懂我也懂的意味在里頭。

    楚千淼知道最近張騰手里沒有新項目。她抬張騰出來不過是想借張騰的口推掉喬志新。

    喬志新是合伙人，她是個小屁，她自己推掉他，不合適。

    “還是問問張律吧！”楚千淼拿起座機撥張騰分機號。

    聽筒里剛響了一聲“嘟”，喬志新就從她手里搶走話筒放了回去。

    “沒這必要，你們沒項目，我這有，你過來幫幫我怎么了？難不成沒項目的情況下，老張還得讓你必須天天干坐著？”

    旁邊有油膩的男同事跟著起哄：“千淼，這就是你不對了，你看喬律對你多好啊，喬律要也這么上心地找我做項目，我得樂死！”

    “千淼，跟誰做不是做啊？哈哈我說的是項目哈。你跟著喬律，喬律他是不會虧待你的！”

    “千淼啊，你就從了喬律吧！”

    ……

    喬志新一邊聽他們的話一邊看著楚千淼笑。

    楚千淼簡直想罵人了。她不理解21世紀的職場上，為什么男人們開起這樣占女性便宜的玩笑，還是這么的天經(jīng)地義，還是覺得這有什么的，大家一起樂呵樂呵罷了，根本就不傷大雅。

    她出了聲，不卑不亢。

    “我那個會散打的男朋友要是聽到你們這話啊，你們仨可慘了，都得去打聽北京現(xiàn)在補一嘴牙得多少錢。你們得補貴點的牙，補便宜了顯得嘴賤?！?/br>
    三個人接收到了楚千淼的不痛快，有人直接不再作聲，有人切了一聲用以表達覺得她真矯情。

    楚千淼真想自己動手去掰掉切了一聲那人的大門牙。

    這功夫張騰推開辦公室的門走出來：“千淼，你剛才打我電話了？我一接你就掛斷了。正好，我也想跟你說件事呢?！?/br>
    楚千淼得救一般地站起來。

    喬志新也從楚千淼的桌子上抬走了他的半邊屁股。

    他對張騰說：“老張，我正要跟你說個事兒呢，你把小楚調(diào)給我用一陣兒，反正你現(xiàn)在手頭也沒項目，我項目上特缺人！”

    張騰沖他一揚眉毛：“喲，老喬，真不巧，我剛剛又接到一個新項目，還是個ipo！”

    喬志新皺眉：“真的假的？老張你這運氣太好點了吧？ipo項目一個跟一個的？”

    張騰沒管他，直接對楚千淼說：“到我辦公室來，我跟你詳細說?！?/br>
    等楚千淼進了張騰辦公室，張騰滿臉喜色地告訴她：“咱們確實又接到個ipo項目，是個做家裝的公司，叫嘉樂遠裝飾。你下周就得忙起來，去企業(yè)現(xiàn)場做初步盡調(diào)?！?/br>
    頓了頓，他告訴楚千淼：“現(xiàn)場都是你的老朋友。”

    楚千淼疑惑地看向張騰。

    張騰笑了：“這個項目是任總的，是他直接向企業(yè)推薦，說我們律所的律師專業(yè)能力強，做事效率高，讓企業(yè)選我們做經(jīng)辦律師?！?/br>
    楚千淼愣住了。

    他那時不是明明說過——

    “ok，我也只跟你們合作這一個項目?！?/br>
    第25章 期待我回嗎

    楚千淼還有點愣著, 張騰已經(jīng)給她布置下了任務(wù)：“秦謙宇剛剛跟我聯(lián)系過，他說他在等嘉樂遠那邊給他傳公司的基本資料，下午可能傳不完。晚上你記得跟小秦聯(lián)系一下, 讓他把資料發(fā)你一份，也抄送我一下。然后你先看看資料, 了解一下公司情況?！?/br>
    頓了頓, 他翻開記事本確認了下, 再抬頭告訴楚千淼：“任總和我暫定在大后天，我們一起去嘉樂遠跟企業(yè)董事長和高管開個碰面會，談一談，沒問題的話就敲定合作了?！?/br>
    楚千淼領(lǐng)命答好的時候, 腦子里還有點懵懵懂懂的。

    她還沒有從任炎前后矛盾的言行中醒過神來。

    她分明記得秦謙宇說過：任總說不合作了, 那就是真的不合作了, 他言出必行的。

    所以這么看起來，是張騰和他過硬的專業(yè)能力打破了任大佬他言出必行的行為準則？

    她只能這么想了。因為總不能想成是他看重她和她的能力吧……她自認她和她的能力還都沒有這么大的魅力。

    晚上下班前, 楚千淼給秦謙宇打電話，問企業(yè)材料他收到了嗎，收到記得給兄弟分享一份。

    秦謙宇顯得特別高興：“看樣子張律師已經(jīng)告訴你了，千淼啊, 我的好兄弟, 我們又能一起做項目了！有你這個活寶待在項目現(xiàn)場，我真是打從心眼兒往外的開心啊！”

    他還告訴楚千淼：“企業(yè)說晚上八、九點左右會把資料掃描好發(fā)給我。你晚上記得再給我發(fā)條信息，催我一下，我怕我忘了。哎, 別打電話催哈，發(fā)微信。你聲兒太娘，我老婆聽到會不高興！”

    楚千淼：“？？??！”

    什么叫她聲兒太娘？？她本來就是個小娘好嗎?。?/br>
    到了晚上，楚千淼在微信上給秦謙宇發(fā)信息要材料。

    秦謙宇回得很快：有幾個文件比較大，郵件附件帶不過來，企業(yè)的人正在用qq傳給我，傳完我連著郵件一起轉(zhuǎn)給你。

    趁秦謙宇和企業(yè)的人傳文件的功夫，楚千淼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起來。

    秦謙宇先說：你先把頭像換成男的。雖然我和你本來就沒什么，但你的女生頭像會讓我老婆沒有安全感，她沒有安全感會直接導致我沒命。

    楚千淼：……

    她感受到了秦謙宇nongnong的求生欲。她成全了他的求生欲，把頭像改成了一個叼煙剁rou的老爺們——國產(chǎn)凌凌漆里的周星馳。

    秦謙宇：啊，真好，我感覺看著你的新頭像我能長命百歲。

    楚千淼：……

    她問秦謙宇，嘉樂遠這個項目，任炎是怎么想到要找他們做經(jīng)辦律師的。

    秦謙宇的字里行間顯得很激動，他說提起這個他也很意外。

    秦謙宇：我領(lǐng)導帶著我一起去嘉樂遠開會，他對著企業(yè)董事長，主動推薦了你們！主動，你知道這倆字是什么意思嗎？就是沒等別人問，他自己先說出來了！

    楚千淼聽著秦謙宇的描述，簡直要把“主動”這個詞給當成“欠巴登”來解釋了。

    秦謙宇給她又發(fā)過來一大段話，用文字為她精彩還原了當時的現(xiàn)場情況。

    秦謙宇：我領(lǐng)導主動跟嘉樂遠董事長說，您還沒決定用哪家律所吧？那不如我給您推薦一家，鑫豐律所，我剛跟他們合作了一個ipo項目，配合得相當不錯。鑫豐的合伙人張騰律師，業(yè)務(wù)很過硬。而且他手下人能力也非常強，很不錯。

    楚千淼看到最后一句話時，心怦怦一跳。那句“他手下人能力也非常強，很不錯”，是在說她吧？！

    秦謙宇的下一條信息驗證了她的心跳不白跳：兄弟，我領(lǐng)導他特意強調(diào)了張律師的手下也就是你的工作能力哦！

    楚千淼一邊心里美滋滋一邊忍不住贊頌秦謙宇的求生欲，他可真夠謹慎的，一口一個兄弟的叫……

    她忍不住給秦謙宇回了個仰天大笑看不見臉只能看到一張大嘴中間笑出個小舌頭的表情包。

    秦謙宇的分享欲很濃重，他繼續(xù)發(fā)：兄弟，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們領(lǐng)導言出必行嗎？他推薦完你們，我沒忍住，一個狗膽包天問了我領(lǐng)導，我說您之前不是說不再和千淼他們合作項目了嗎。你猜我領(lǐng)導他怎么說？

    楚千淼兢兢業(yè)業(yè)做好捧哏工作：嘿，兄弟我猜不著！他怎么說？

    秦謙宇：他問我是不是活膩了。

    楚千淼對著手機哈哈哈地笑起來。這的確是任炎生懟的風格了。

    秦謙宇：然后他說讓我死個明白，就把原因告訴我了。他說他那時候撂狠話是想給你點緊迫感，激發(fā)你的不服輸本質(zhì)，好讓你有十分光卻可以發(fā)出十二分熱。

    楚千淼不服氣了：他怎么知道他刺激完我，我就能好好干？我還可以有自暴自棄的選擇?。?/br>
    秦謙宇：得了吧，我都能看出來你不是自暴自棄那種人，你是越打壓越抗打壓的小倔貨！

    楚千淼：……

    她又喜提一個外號。

    楚千淼想了想，進入提問環(huán)節(jié)：你說我們這邊用不用感謝一下任總？

    秦謙宇：不用太特別謝，但可以準備個小禮物什么的，意思意思。

    那準備點什么小禮物好呢？

    叮咚咚。手機又有信息進來。

    楚千淼在叮咚咚的尾音繚繞里想，說起來任炎也快三十了。人到中年，天天加班，晚晚熬夜，身體一定是虧的。要不送他點兒……

    她一邊想著問題一邊下意識地點進剛進來的那條消息，一邊就把在想的問題表達了出來：那，給他買點強身健體的保健品？

    回完消息她放下手機跑去上廁所。從廁所回來，她看到有兩個好友給她發(fā)了消息。

    一個發(fā)消息的好友是秦謙宇：資料給你發(fā)你郵箱了，比較大的郵件發(fā)不了，給你離線到qq上了。注意查收哈。

    她仔細看了看，確定秦謙宇只發(fā)了這么一條消息，他并沒有對她提出買保健品的想法給予反饋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