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醫(yī)院的地址告訴莊瓊，莊瓊說她馬上過來找我。

    掛了電話后，我呼出一口氣。

    昨天晚上莊瓊的情緒那么激烈，大有跟我絕交的意思。也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會讓她突然改變態(tài)度。

    “你的朋友要來醫(yī)院嗎？”

    劉佳歡的聲音突然從身后傳過來，我回過頭，看到她安靜地坐在草地上，眼睛并沒有看向我。

    這個小歡走路怎么沒有聲音？

    我說：“對啊，一個很好的朋友?！?/br>
    我剛說完，突然想到：呆會莊瓊過來的時候，如果能讓劉佳歡自己承認，跟莊瓊是好朋友就好了。這樣的話，她父母肯定很信任地讓我們把劉佳歡帶出去治療。

    劉佳歡點點頭，沒有再說話。她抬頭看著還沒有露出太陽的天空，眼神有些茫然。

    我也在她身旁坐下，試探地問：“小歡，我那個朋友叫莊瓊。她呢，是很熱情的女孩，你一會見到她，能不能把她當作好朋友？”

    “莊瓊，我認識。”劉佳歡突然說。

    “什么？”我一愣，有些轉不過彎來。昨天在半煙家里說起劉佳歡的事，莊瓊沒有半點反應，分明是不認識劉佳歡。

    “莊瓊，是莊述的meimei。我記得她，臉很圓，眼睛也是圓圓的，轉來轉去的時候很可愛?！眲⒓褮g繼續(xù)描述莊瓊的樣子，連莊瓊的特點都記得。

    我很驚喜，原來劉佳歡不只認識莊述。

    “既然你認識莊瓊，那就太好了。”我看著劉佳歡的眼睛，真誠地說：“小歡，我們呆會呢，想帶你去一個地方。你如果相信我們，就跟你的爸爸mama說，和莊瓊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只是離開醫(yī)院半天，很快回來。”

    劉佳歡的眼睛眨了眨，好像不明白我為什么要她這么做。不過她很快點頭：“行，你救過我，我相信你不會害我。我一會聽你的?！?/br>
    我心里一松，覺得今天事事順利，突然有種久陰要見天晴的歡喜感覺。

    “走吧，我們上去吧。小喜說劉mama八點鐘左右就會趕到醫(yī)院，你手機沒帶，她一會找不到你又得擔心了。”

    “嗯，那我們走吧。”

    劉佳歡今天的情緒特別穩(wěn)定，不管我說什么，她都能很平靜地應答。

    這真是大好現(xiàn)象。

    我們回到八樓的時候，不止劉mama趕過來了，連劉爸爸還有劉智軒也在場。醫(yī)生正在辦公室里跟他們談話，說的正是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事。

    醫(yī)生的意思是：劉佳歡的情緒越來越不穩(wěn)定，昨天晚上還做出那么危險的舉動，所以建議住封閉室病房。

    劉mama聽完后很激動，哭著哀求：“醫(yī)生，我女兒這陣子很乖，她不會傷著別人的。小喜都跟我說了，小歡昨天晚上會那樣，真的是有壞人要害她。她不是發(fā)瘋，她只是自救。醫(yī)生，你一定要把事情查清楚?！?/br>
    醫(yī)生皺起眉頭，嚴肅地說：“劉女士，你這些話是什么意思？是指責我們醫(yī)院的工作不到位嗎？我們是有明確的門禁時間的，昨晚半夜三更，這又是八樓，壞人是怎么混進來的？難不成他為了害你女兒，大白天就潛伏在八樓，一直隱身到晚上才出現(xiàn)？”

    劉mama沒想到醫(yī)生措辭這么激烈，呆了，不敢再吭聲，只是低低的哭泣聲斷斷續(xù)續(xù)的從她口里發(fā)出。

    劉爸爸在一旁不停地跟醫(yī)生道歉，讓醫(yī)院通融，無論如何不要讓女兒住封閉式病房。劉智軒則站在一旁東張西望，那雙眼睛有股說不出的痞氣。

    醫(yī)院里從來不缺生老病死，這里的醫(yī)生大多練就了百毒不侵的堅硬心腸。尤其是這種醫(yī)院，家屬把大把大把的錢丟進來，卻好像在填無底洞，病人很難徹底治愈。這種光聽到聲音沒見回報的燒錢方式，實在讓人絕望。

    估計大多醫(yī)生都見慣了這種絕望的表情。

    醫(yī)生對于劉mama的哭泣表現(xiàn)得十分不耐煩，揚聲說：“昨天晚上劉佳歡那樣大鬧一場，不但形象整個醫(yī)院的病人作休，還影響到了醫(yī)院的秩序。你女兒在醫(yī)院治療了那么久，病情沒有任何進展，我們建議她住封閉式病房，只是考慮到她的病情，也許與大家隔離一段時間后，她的病情會得到好轉。”

    劉mama說不出反駁的話，只是不斷地搖頭。我知道她是不忍心，讓女兒住在那種喊天不靈叫地不應的地方。

    劉佳歡站在我身旁，看著醫(yī)生冷血的說道，情緒倒沒什么波動。但從她死咬嘴唇的動作看來，她也很害怕住那種病房。

    我拉著劉佳歡走過去，對醫(yī)生說：“昨天晚上我也在醫(yī)院里當陪護，劉佳歡的情況我了解。是真有人從窗戶跳進了商戶，要殺我們，小歡沒有說謊。”

    醫(yī)生的臉色當場變了，讓我不要“胡言亂語?！?/br>
    劉mama和劉爸爸則是后怕不已地拉著女兒的手，對她上下查看，確認她有沒有受傷。

    “我絕對沒有亂說。這個事馮護士可以作證，她也看到了。”

    馮護士站在醫(yī)生旁邊，一直不敢吭聲。聽我點她的名，嚇了一跳，趕緊抬起頭看向醫(yī)生。

    醫(yī)生看著她，嚴厲地說：“馮護士，你要說實話?！?/br>
    馮護士左右為難，我猜她肯定是恨透了我。可是沒辦法，我們在這個醫(yī)院里一個說得上話的人都不認識，只能利用一下手里抓到的小把柄。

    馮護士左右為難，估計一邊怕我把她侄子的事說出來，一邊又怕得罪醫(yī)生丟工作。干脆低下頭，聲音跟蚊子一樣?。骸拔乙膊惶宄亿s來的時候，小歡已經發(fā)病了。對了方醫(yī)生，我換班時間到我，我先下班。”

    得到方醫(yī)生的準許后，馮護士很快跑掉了。

    我嘴角一抿，覺得馮護士真不厚道。

    可我還真的做不出立即告發(fā)她侄子這樣的事來，只能對醫(yī)生說：“醫(yī)生，我的話如果有半句謊話，就讓我今天被車撞死?！?/br>
    劉mama嚇了一跳，趕緊對我說：“曼同學，這些話可不能亂說，快呸掉它。”

    我毫不在意地擺擺手，說：“劉mama，反正封閉式病房是肯定不可能讓小歡住的。不如現(xiàn)在就把她接回家，小喜去上班之前跟我提過，實在不行就把小歡帶回家，總有解決的辦法?！?/br>
    劉mama連忙點頭，“你說得對，我們不住院了，醫(yī)院里都有人要殺我的女兒，太可怕了，這醫(yī)院哪還能住人?！?/br>
    醫(yī)生臉色難看得要命，“劉女士，這里是醫(yī)院，你不能胡說八道。”

    “不住了不住了，我們回家。”劉mama拉著劉爸爸去辦出院手續(xù)，劉智軒留下來陪jiejie。

    我們先回病房等結果。

    劉智軒突然問：“姐，昨天晚上是什么人要殺你？你記得他的樣子嗎？”

    劉佳歡被劉智軒的問題嚇得一驚，往我這邊靠過一些，才搖搖頭，“房里這么黑，我看不到?！?/br>
    我心里一動。

    昨天晚上我明明把病房的燈都打亮了，劉佳歡為什么要對弟弟撒謊？她是真的不記得還是故意隱瞞？

    這時我的電話又響起，莊瓊已經到醫(yī)院，問我怎么走。我讓她在醫(yī)院大堂等著，我下去接她。

    沒多久，我就在一樓大堂找到莊瓊。乘坐電梯的過程，莊瓊好像一直有話對我說。

    我問她：“你在電話里說，你發(fā)現(xiàn)你哥真有問題，現(xiàn)在能告訴我了嗎？”

    莊瓊沉默了一會才說：“我昨天晚上看到我哥又化了那個吸血鬼的妝，而且對著白馨姐的照片做出一些很奇怪的舉動?！?/br>
    我馬上問：“什么奇怪的舉動？”

    “他先是很深情地親了白馨姐的照片，然后又把白馨姐的照片往地上摔，雙腳不停地踩相框，把相框的玻璃都踩碎了?！鼻f瓊一邊說一邊搖頭，“我真不敢相信那是我的哥哥。曼天星你不知道，他當時的表情太恐懼了，加上他化的那個詭異的妝容，簡直比鬼還嚇人?！?/br>
    我的心一沉。

    之前我一直懷疑白馨的死跟圖書館的董老師有關。可是現(xiàn)在聽白馨這樣一說，事情好像變得更復雜。

    或者是我想多了，莊述只是因為思念成狂，才會有那樣瘋狂的舉動。

    莊瓊繼續(xù)說：“哥哥在去美國念書之前，就很喜歡對著白馨姐的照片自言自語，有時候能說一整個晚上。我一直都覺得哥哥好可憐，我也想替他找到白馨姐，可是我的爸爸mama花了很多錢，找來那么多厲害的人幫忙，都沒有找到白馨姐，連尸體都沒有找到。我能幫到什么忙？我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哥哥。可是這次哥哥回來，我感覺他好像哪里不一樣，他好像不太喜歡我親近他了，我覺得他一直沒走出白馨姐失蹤的陰影?！?/br>
    “你哥哥，為什么會突然回國？”我問。

    莊瓊說：“因為他畢業(yè)啦。哥哥在國外工作了一段時間，最后還是覺得中國好，所以就回來了?！?/br>
    “那他……”我還要再問，這時突然覺得那道曾經讓我毛骨悚然的視線，又出現(xiàn)了。

    可是電梯里只有幾個人，加上我跟莊瓊才六個人。另外四個人分別是：兩個女護士，一個女護工，還有一個眼睛不停往上翻的男病人。

    那些刺人的光到底是什么東西？

    現(xiàn)在明明是白天，而且我身邊還有這么多大活人，我卻無端端地驚出了一身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