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做夢了吧？”李青拍拍我的肩膀，“是不是因為要去三木村，覺得很緊張？這種情況，出現(xiàn)幻聽很正常。”

    “不是緊張不是幻聽，我是真的聽到了?！蔽覔u頭，一邊緊張地朝車窗外張望，“停車！我要下車去看看?！?/br>
    蘇白卻當(dāng)沒聽到我的話，依然保持著車速朝前開。

    “我讓你停車沒聽到嗎？”我把身體盡力地向前傾，好不容易抓到了蘇白的肩膀。開始胡亂地搖晃他的肩膀，“停車?。∥易屇阃＼?！”

    “曼天星你干什么？”李青著急地抱著我，死死按住，不讓我亂來。

    可是我勁兒大，車里空間又小，李青根本制不住我。蘇白被我攪得不能好好開車，車子?xùn)|歪西擺，最終停了下來。

    整個過程，半煙都很安靜的，什么反應(yīng)都沒有。真不知道，他此時在想些什么。

    蘇白冷冷地哼一聲，不滿道：“就你事多?！?/br>
    我才懶得跟蘇白頂撞，車一停穩(wěn)，就立即拉開車門沖出去。

    我們現(xiàn)在所處的位置，是一條只能勉強通過兩部小車的柏油路。這里很荒僻，兩邊是耕作地，再遠一點，就是一座又一座連綿起伏的大山。

    現(xiàn)在是冬天，田地里沒有什么農(nóng)作物，野草也是奄奄一息的。一眼望過去，根本沒有藏身之所。

    可是我剛才明明聽得很清楚，是小僵尸的聲音在說話。

    它應(yīng)該在這附近才對啊。

    李青也從車上走下來，對我說：“現(xiàn)在看也看過了，我們還是趕緊上車出發(fā)吧。得趕在天黑之前進村，村子外面那一大片森林，天黑就不好應(yīng)付了?！?/br>
    說到底，他們誰都不信任我。

    或者可以說，他們根本不關(guān)心我有沒有聽到小僵尸的聲音。蘇白和半煙的目標也許是一致的，那就是，把我?guī)У饺敬迦ァ?/br>
    想到這里，我突然有些憤怒了。

    我原本可以乖乖聽話，讓我去三木村我去就是了?？墒菫槭裁?，要表現(xiàn)得這么迫不及待的？

    為什么，就不能稍稍在意一下，我的感覺？為什么，要把我當(dāng)作一件待處理的廢棄物品？為什么要給我一種錯感，只要等到我身上所有的價值都被拿出來，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讓我去死。

    太傷人了。

    我這才想起，我只是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一輩子都沒遇到過什么大風(fēng)浪。九越靈的出現(xiàn)，卻在我的生命里掀起了驚濤駭浪，他從來不問我能不能承受得住。

    我突然往地上一坐，對李青說：“我突然想清楚了，我不去了?！?/br>
    我故意說得很大聲，聲音拔高到，車里面的蘇白和半煙肯定也能聽清楚。

    李青看著我，“你在開什么玩笑？”

    “沒開玩笑。”我其實只是在試探，我想看看，現(xiàn)在我說不去，蘇白和半煙會是什么反應(yīng)？

    果然，我這句話的影響力，比聽到小僵尸聲音的影響大太多。

    蘇白立即從車上走下來，沖到我面前，有些氣急敗壞地說：“曼天星，你這樣耍我們，是不是特別有成就感？”

    “嗯?！蔽业偷偷貞?yīng)一句：“其實沒什么成就感，就是想看看你著急跳腳的樣子?！?/br>
    蘇白的臉色頓時很臭，“你這是在找死?！?/br>
    “我去三木村，也是找死?！?/br>
    這句話說完，我明白自己其實是有價值的：他們需要最后一滴心頭血去救某個人，而我，正好擁有這滴血。所以現(xiàn)在是他們得看我臉色，我呢，不應(yīng)該太委屈自己。

    想明白這層后，我越加肆無忌憚，看著蘇白問：“蘇白，問你個事，你認識白馨嗎？”

    以前曉悅稱蘇白為白大哥，我就以為蘇白姓白。為此我還猜測過，白先生跟白馨一個姓，會不會跟白馨有什么親戚關(guān)系，撞死莊述就是為了替白馨報仇。但在得知他姓蘇后，這個疑惑就被我壓了下來。

    現(xiàn)在認識伊水清，讓我意識到很多事情不能太看表面。于是，以前從沒有仔細想到的很多細節(jié)，一點點在浮現(xiàn)出來。

    我想知道蘇白跟白馨的關(guān)系，這個問題在我心底壓了一天一夜。

    蘇白被我問得一愣，眼底仿佛有什么深刻的感情在瘋狂旋轉(zhuǎn)，但轉(zhuǎn)瞬即逝。消失的速度快到，讓我覺得自己看錯了。

    我還要再向蘇白提問，半煙的聲音突然在我身后響起，“小七，你真的不愿去三木村了嗎？就算為了九越靈，也不肯嗎？”

    我想起以前我甘愿被九越靈利用時，半煙氣惱的模樣。此時的他讓我覺得特別特別陌生，可是他發(fā)白的嘴唇和臉色，還是讓我一陣心酸。

    哪怕再恨，我終究欠著半煙的命。他現(xiàn)在，還在服食多壽草。

    那種多壽草，副作用太強大了。半煙很快就會死，不能投胎做人，會變成孤魂野鬼，然后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雖然這些信息，是九越靈附身在半煙身上時告訴我的，有一半的機會是九越靈可能在撒謊嚇我。但那個本子上記載的多壽草，的確不是什么吉祥之物。

    所以，對于半煙服食多壽草來續(xù)命這件事，在我心里是個永遠的痛。

    不管半煙是因為什么原因跟九越靈站到一起，我都不可能會真的去怪他。

    半煙站了一會，就有些站不穩(wěn)了，我連想都沒想，上前扶著他。

    與此同時，李青也在另一邊扶住了半煙。

    半煙看著我，重復(fù)地問：“小七，你真的不肯去了嗎？”

    我咬牙，點頭。

    半煙再問：“也不管俞瞬齊的死活了嗎？”

    我再咬牙，再點頭。

    “那好?！卑霟煹哪樕贤蝗痪`出一抹清越的笑容，好看得讓我都忍不住屏住呼吸。

    他堅定地對我說：“既然如此，那我就陪著你?！?/br>
    我不敢置信：“你說什么？”

    “小七，你不肯去三木村冒險，也好?！卑霟熣f：“其實我也不想讓你去。不管你還剩多少時日，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就很好。不用變回誰的模樣。”

    時日不多是什么意思？意識就是說不管我會不會把心頭血取出來，都會很快死嗎？

    可是我這么健康，怎么會死？

    “你真的不逼我了？”我抬頭看向半煙，“不管我接下來的選擇是什么，你都不會生氣？”

    半煙很肯定地說：“是?！?/br>
    李青也說：“雖然你反反復(fù)復(fù)地挺讓人生氣。不過，三木村真不是人能去的地方。你不去，我也高興?！?/br>
    蘇白在旁邊咳了一句，聲音里充滿不悅與不滿。

    半煙看向他，似是勸說：“蘇白，你也不要太固執(zhí)了。我們一直以為，這樣做是為小七好，其實誰都沒有替她想過，她會不開心?！?/br>
    蘇白嘀咕，“誰為她好了？我從來都不是為她?！?/br>
    他說得很小聲，但是我聽到了。

    我馬上問：“你為的是誰？不是聞人聽雪嗎？那就是白馨？”

    蘇白的臉色一變，有些憤怒，“你有完沒完？我不認識白馨?！?/br>
    蘇白越是這樣，我越認為他在欲蓋彌彰。

    如果白馨真正的戀人是蘇白，他們?yōu)槭裁床荒艹姓J相愛？反而去拉一個無辜的郭超，來當(dāng)擋箭牌？

    九越靈，知道這個事嗎？

    這么一想，我又有些自嘲。我都能猜到的這種事，無所不能的九越靈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雖然九越靈應(yīng)該會知道真相。但莊述殺死郭超的時候，一直都以為是郭超搶了他的女人吧？

    我看住蘇白的眼睛：“真的不認識？白馨死的時候，肚子里有個孩子，你知道嗎？”

    蘇白頓時有點狼狽，氣呼呼地罵：“你有病。”

    這樣的蘇白，半點凌厲的氣勢都沒有了。他所有的傲氣都似瞬間被磨光。

    我覺得，我的猜想被他一系列的表情證實了。

    “蘇白，如果白馨真是你的戀人，為什么不敢承認這件事？為什么要找個郭超來當(dāng)替死鬼？為什么莊述殺白馨的時候，你不去救她？為什么白馨被困了整整五年，你都沒有救她出來？現(xiàn)在，你還沒有從白馨的陰影里走出來，為什么去招惹譚曉悅？”

    我一個問題一個問題地拋出來，同時腦海里也在回憶所有跟白馨有關(guān)的細節(jié)。

    在莊述的地下室，我看到過半馨靠在郭超身邊的眷戀模樣。在小喜家，我看到過郭超拼命護住白馨的樣子。

    他們演得，太真實了。

    李青也被我的一連串地問題弄得有點蒙圈，呆呆地問：“天星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蘇白怎么可能會跟一個人類女孩談戀愛？”

    “哦？”我把這個字的尾音拖得很長，“曉悅也是個人類女孩，蘇白現(xiàn)在就跟她談戀愛。”

    而且，已經(jīng)談到那種關(guān)系上去了。

    “五六年前，蘇白受過重傷，在家里閉關(guān)整整一年。他怎么可能去跟一個人類女孩談戀愛?！崩钋嗵嫠暮糜艳q護，“天星，你的這些質(zhì)問，全都是憑空猜測，完全沒真實依據(jù)?！?/br>
    “那好。”我看住蘇白，“把我剛才所有的疑問統(tǒng)統(tǒng)推翻。我現(xiàn)在只問你一個問題，為什么要撞死莊述？”

    蘇白閉上眼睛，沒有回應(yīng)。

    他看起來很痛苦。

    我緊緊地盯著他的臉，“為什么不敢回答我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