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暗潮洶涌

    “秦四姑娘似乎很吃驚？”顧景元看著她，眸中藏著笑意。

    “顧，顧少爺……”秦寧之回過神來，忙低頭行禮，卻是怎么也不敢再抬頭看他。

    “秦四姑娘似乎很不樂意看到我？”顧景元卻依舊毫不避嫌地看著她，眸中的笑意更深。

    秦寧之聽出了他的揶揄，心頭有些惱火。

    原來顧景元對陌生女子是這種輕浮的態(tài)度嗎？那從前在她面前怎么擺出一副正人君子、不近女色的模樣？

    難道她就那么令他討厭嗎？

    秦寧之想著，心里又生出幾分酸澀。

    這一世，她用別的模樣面對他，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他與上一世許多不一樣的地方?？上攵?，上一世她有多么愚蠢多么可笑！

    秦寧之的情緒變化瞬間被顧景元察覺。

    他扯了扯嘴角。

    看來，他確實得罪過這位秦四姑娘。

    只是，到底是在什么時候呢？

    顧景元第一次對一個女子有了一探究竟的沖動。

    “寧之，你不要怕嘛，我二哥又不會吃了你。”顧長寧急切地把秦寧之拉到顧景元面前，“二哥，寧之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以后你也要把她當(dāng)做親meimei來對待，你可要罩著她！”

    秦寧之很不自在地往后退了一步，這一方小小的車廂內(nèi)，跟顧景元面對著面，她覺得連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不用了，我是什么人，怎么敢高攀顧少爺?！鼻貙幹刃芯芙^。

    倒是顧景元挑了挑眉，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

    “你才去了兩刻鐘，看來秦府的人并沒有為難你?！彼麑⒃掝}拋開，引到了正事上。

    顧長寧果然不再這件事上糾纏，連忙拉著秦寧之坐下來，道：“別提了，我又闖禍了。”

    說著，便把方才在秦府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顧景元。

    “二哥，你說怎么辦？若被母親知道了，我又少不了一頓罰，說不定還要連累了寧之。”顧長寧睜著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看著顧景元，“二哥，你要幫我們想想辦法?！?/br>
    果然。

    顧景元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他就知道長寧沒那么讓人省心。

    “我有沒有教過你，做任何事、說任何話之前都要三思而后行？”顧景元看著顧長寧，聲音聽起來有些嚴肅，“不計后果，張嘴胡來，你可知道會造成什么后果？今日你是在秦府，他日若是在宮里，你說的話很可能會讓你小命不保?！?/br>
    顧長寧有些被嚇到了，下意識地就往秦寧之身邊躲了躲，“二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這么些年，母親不再讓你進宮，你以為真的是在責(zé)罰你？長寧，母親是為了保護你?？墒悄隳?，一點長進都沒有?！?/br>
    顧景元看上去是真的生氣了，顧長寧也有些慌了，眼眶都不由自主地紅了一圈，“我也，我也沒惹什么禍??！”

    “還在狡辯?！?/br>
    車廂里的氛圍有些壓抑。

    這是秦寧之除了被“捉j(luò)ian在床”那次，第一次看見顧景元黑臉。

    印象中，他做任何事都是風(fēng)度翩翩的，似乎談笑間就能解決別人怎么也解決不了的難題。

    她一直很崇拜他，覺得他就像天上的太陽一樣讓人觸不可及。

    通俗一點講，就是她覺得顧景元沒什么七情六欲，少了點人味。

    沒想到，他也會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

    原來他對親近的人生氣是這個模樣，有擔(dān)憂有無奈，不像對她，只有嫌棄。

    秦寧之的心臟又開始密密麻麻地痛起來。

    “顧少爺，郡主只是一時情急，她初衷是好的，你又何必這樣嚇唬她？”大概是心中的痛楚壓過了那些莫名的緊張，她終于抬頭，看向了顧景元。

    顧景元將視線移到她臉上，一雙眸子深邃如深潭湖水，分辨不出其中的情緒。

    秦寧之并不懼，依舊看著他，一字一句道：“你明明有辦法不是嗎？為什么還要嚇唬我們？”

    她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顧景元不禁失笑。

    還從來沒有人敢這么質(zhì)問他。

    “你說我有辦法？”

    “是。”秦寧之點頭，“顧少爺天資聰穎、性情沉穩(wěn)，從小就揚名在外。我相信顧少爺同時也是一位好哥哥，在郡主遇到困難時，無論是不是郡主的錯，第一件事也應(yīng)該是幫郡主解決困難，而不是先責(zé)怪她。這與您的性情不符。您會責(zé)怪郡主，是出于擔(dān)心她，是在您已經(jīng)替郡主解決了麻煩的前提下，擔(dān)心她?！?/br>
    秦寧之一番話說得顧長寧目瞪口呆。

    顧景元也有些微的訝異。

    秦寧之的分析聽起來頭頭是道，不過也只是分析，對著一個自己不太熟悉的人分析出這樣一番話，未免有自作聰明之嫌。

    可是他很清楚，這位秦四姑娘并不是在自作聰明，她說的是事實。

    一個只與他有過三面之緣的女子能這么準(zhǔn)確分析出他的心理，顧景元心頭浮起一抹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他從未有過的感覺。

    所以，他并不能很準(zhǔn)確地判斷出這到底是什么感覺。

    “二哥，你真的有辦法？”顧長寧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也打破了現(xiàn)場那么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顧景元收回了自己的視線，對著顧長寧點了點頭。

    秦寧之卻像是一根突然斷了的弦，猛地放松了下來。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

    剛剛和顧景元對視時，她的心跳得都快要蹦出來了。

    她還要強逼自己鎮(zhèn)定。

    這是秦寧之重生以來，第一次由衷地佩服自己。

    很好很好，有了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了。

    她以后要替楚子恒治病，就肯定會經(jīng)常碰到顧景元，她必須得學(xué)會面對他。

    很好，很好。

    “這件事我會跟母親說，母親若知道你肯讀書了，別說是找秦四姑娘陪讀，你便是要找公主，母親都會替你辦到。至于先生，就暫時讓大嫂代課，大嫂出自延陵的書香世家，母親不會有什么意見。這樣一來，你偷溜出去方便，秦四姑娘也好替恒哥兒治病?！?/br>
    大嫂？秦寧之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又隨著顧景元的話重重一跳。

    顧長寧卻高興地蹦了起來，“天哪二哥！你簡直太神了！你是什么時候想到這個辦法的！就在我告訴你的時候嗎？二哥，你太厲害了！”

    她甚至撲過去抱住了顧景元的脖子，“寧之寧之，我沒說錯吧，我二哥簡直就是無所不能！”

    顧景元嫌棄地推開了她，伸手拂了拂地自己的衣裳，“注意形象?！?/br>
    顧長寧依舊笑得齜牙咧嘴。

    秦寧之卻恍若未聞，思緒早已經(jīng)在顧景元提到“大嫂”二字時飄遠。

    第九十八章 師徒

    “大約是五年前，景睿突然生了一場重病，這之后整個人便神志不清，時常胡言亂語。國公爺和國公夫人怕景睿會影響國公府的名聲，對外便說他已經(jīng)死了，然后便將他鎖在了這間密室里，頭兩年還肯找大夫替他治病，后來便不了了之了。當(dāng)年國公夫人問我是要回延陵還是繼續(xù)留在國公府，我選擇留在了國公府。雖說和景睿才只有一年的夫妻情分，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不能就這么拋下他不管，留他一個人在這里受苦受難?！?/br>
    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回蕩，哪怕過了這么多年，秦寧之依舊能一字不差地回憶起師父當(dāng)年說過的話。

    對，她的師父不是別人，正是晉國公府的大少奶奶。

    她是無意間撞見了這個屬于國公府的秘密，才和師父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當(dāng)年師父看她，或許也是生出了一份同病相憐的憐惜，才愿意把她一身的醫(yī)術(shù)盡數(shù)傳授給她。

    說起來，在這件事上她還要感謝顧景元。

    顧景元雖然始終對她不聞不問，但他跟她同室而居，不可能不知道她和師父的這個秘密。然而他并沒有阻止，甚至好幾次在她要被國公府的人發(fā)現(xiàn)時，默默地替她解圍。

    不過她覺得，顧景元或許是為了他的大哥和大嫂吧！

    曾經(jīng)他也在她面前提起過他的大哥和大嫂，語氣無不透著悵然和可惜。

    不像此時此刻，他提到大嫂時，還是一副欣賞的口吻。

    五年前……

    她遇到師父的時候是慶歷十二年。

    現(xiàn)在是慶歷六年。

    也就是說，還有不到一年的時候，顧大少爺就要出事了。

    “寧之，你同意嗎？不是真的要你讀書，只是裝裝樣子，我大嫂人很溫柔的，還很聰明博學(xué)！”顧長寧的話打斷了秦寧之的思緒。

    “好?！彼胍矝]想地就答應(yīng)了下來。

    她無意攪和進晉國公府的事情，但她不忍心再看到師父傷心痛苦的模樣。

    能提醒就提醒吧，她總覺得顧大少爺?shù)牟〔皇且粓龅囊馔狻?/br>
    或許，這一世他可以避過去。

    顧長寧有些意外。

    顧景元也不由看了她一眼。

    這個秦寧之，在對晉國公府的任何事情上都恨不得避之不及，怎么在這件事上這么爽快的就答應(yīng)了？

    就算真的是為了接近晉國公府，依她的作風(fēng)，也該先猶豫一番才是。

    “我不答應(yīng)也沒有別的辦法，何必讓二位多費唇舌？”秦寧之看出了他們的疑惑，便開口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