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節(jié)
秦寧之瞪了她一眼,“過去的事便過去了,還不準(zhǔn)人有年少無知的時候嗎?” 青瑤撲哧一笑,“是是是,您當(dāng)時年少無知,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人嘍!” 秦寧之回頭擰了她一把,主仆倆笑鬧了一會兒便出了屋子。 文哥兒已經(jīng)在院子里開始打木人樁了,這一個多月來,他在秦寅和秦寧之的調(diào)教下,逐漸養(yǎng)成了習(xí)慣,每天天蒙蒙亮就準(zhǔn)時爬起來練武,小身板強壯了不少,已經(jīng)能徒手撂倒比她高半個人的小丫鬟了。 秦寅大贊他的練武奇才,高興得嘴巴都合不攏了,只道文哥兒若加以培養(yǎng),長大后定然比他這個做父親的更有出息。 文哥兒得此鼓勵,每日練拳越發(fā)得賣力,再也不是先前為了騎馬和玩鬧才敷衍著練武的模樣了。 “jiejie!”文哥兒看到她,高興地停下動作奔了過來。 秦寧之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額頭的汗,“父親教你的幾套拳學(xué)會了沒有?” “學(xué)會了!”文哥兒說著,便跑到一旁的空地上施展了一套拳法,練完后又跑到秦寧之跟前氣喘吁吁地求表揚。 秦寧之看到他如今認真上進的模樣,欣慰地點了點頭,“不錯,作為獎勵,等jiejie手頭的事忙完了,便帶你去城郊學(xué)騎射。” 文哥兒眼前一亮,興奮地撲到秦寧之的懷里,“jiejie最好了!” 秦寧之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顧景元十二歲的時候便能在北地領(lǐng)兵攻打倭寇,她不指望文哥兒能有這么大的出息,只愿他踏踏實實,一生順?biāo)?,再不會變成上一世那般碌碌無為,怨天尤人的模樣。 秦寧之領(lǐng)著文哥兒去墨香居用了早膳,跟方氏說了幾句話,一家子又前往了老太太的壽安堂請安。 陳氏今日還是沒有來,自從秦玉之出事后,陳氏便一直稱病不起,每日大房只有秦佩之一人前來。 從前在府中一向呼風(fēng)喚雨的大房就這樣失了勢,叫人多少有些唏噓感慨。 老太太最近沉迷上了禮佛,只將府中一應(yīng)事務(wù)都交給了方氏打理,自己便不理會,也不怎么愿意說話了,所以大家請完安后都不會多留。 各房的人很快又出了院子。 元氏忙上前與方氏商量道:“二嫂,大嫂已經(jīng)好幾個月閉門不出了,咱們是不是要去探望一下?” 方氏眸光冷了冷,面上依舊溫和道:“只怕大嫂并不愿意見我們,再等等吧,玉姐兒的事對大嫂的打擊太大了,一時半會兒肯定緩不過來,等她想通了,自然就肯出門了?!?/br> 元氏點了點頭,“那我聽二嫂的。” 秦秀之聞言,插嘴道:“我本也想去看大伯母的,可是被院子里的小丫頭給攔住了?!闭f完,偷偷瞄了眼秦寧之,心中多有慚愧。 她原本還打算幫四jiejie做眼線的,可現(xiàn)在連人都接近不了,她真是沒用。 “母親現(xiàn)在也不知怎么了,連佩兒都不愿意見了?!鼻嘏逯厕抢X袋,憂愁道。 秦寧之聞言,微蹙了蹙眉。 的確,這幾個月陳氏就像是憑空消失一樣,整日里把自己關(guān)在屋子里不見人,甚至一些下人也被趕到了莊子上,留下的全是她的心腹。 她很聰明,知道秦府現(xiàn)在差不多都是二房的人,怕自己暴露,索性關(guān)起門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低調(diào)又低調(diào)。 陳氏,怕是在韜光養(yǎng)晦呢! 秦寧之并不敢掉以輕心。 方氏則悄悄握緊了拳頭。 她有辦法可以知道陳氏在干什么,只是從前不想做也不屑做,可經(jīng)過昨晚,她覺得自己必須要做。 陳氏為了管家權(quán),無論怎么跟她斗都無所謂,她都不會計較,她千不該萬不該,想要害她的寧之! 第一百八十九章 處決 午間的時候,李侍郎的處決結(jié)果已經(jīng)出來了。 皇上的貼身內(nèi)侍在侍郎府外親自宣讀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戶部侍郎李瑞秋身為戶部官員,執(zhí)掌朝廷財政,本應(yīng)標(biāo)榜士子,表率群臣,以身作則,垂范后世。孰料其趁江西水災(zāi)之際,懈怠職責(zé),以權(quán)謀私,監(jiān)守自盜,貪污朝廷賑災(zāi)款,導(dǎo)致災(zāi)民死傷無數(shù),其罪之惡劣百死難贖,朕深惡其罪,依律判處斬立決,午時行刑,府中男丁皆處以死刑,秋后處斬,女眷即日起皆入賤籍,貶為娼妓,全部家產(chǎn)充盈國庫,欽此?!?/br> 盛京城的許多百姓都前去圍觀了,秦府也有幾個小廝跑去湊了熱鬧,回來后便將此事大肆宣揚了一番。 青瑤得了消息,很快便把這件事報告給了秦寧之。 “看來皇上真的是震怒??!”秦寧之聞言,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雖然知道李侍郎是自作自受,死不足惜,但此刻聽到圣旨的內(nèi)容,還是不免脊背發(fā)寒。 幾百條人命,只不過一夕間,就全沒了。 李夫人在算計她的時候,從來都想不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天吧? 在這朝堂中為官,當(dāng)真是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不過話說回來,這廟堂之內(nèi),又有幾人是干凈的? 李侍郎不過是倒霉被查到了證據(jù),他背后支持他的孫尚書,乃至是晉國公府,真要查起來,一個都逃不掉。 這些世家大族的潑天富貴和滔天災(zāi)禍,從來都只是轉(zhuǎn)瞬之間的事。 “這算什么?自古以來貪官都是這樣的下場,有的甚至還要株連九族呢!他們貪污受賄,導(dǎo)致百姓流離失所,家破人亡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報應(yīng)來的這一天,都是自作孽!”青瑤咬牙切齒地說道。 秦寧之知道她的爹娘都是被官府的人逼死的,不由安慰道:“做壞事的都會有報應(yīng)的,不過是早晚的問題?!?/br> 青瑤知道自己方才逾矩了,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轉(zhuǎn)移話題道:“這圣旨一出,只怕方家的人很快便要到了。說起來表姑娘還算幸運的,這要是再晚一個月,只怕方家的人也沒心情來找咱們了?!?/br> 秦寧之心有余悸地點了點頭。 若方允兒因此死了,她倒確實會感到內(nèi)疚不安。 時間又過了幾刻鐘,卷碧終于匆匆跑回了院子。 “姑娘,您猜對了,方家的人來了,不僅舅太太和表姑娘來了,連方老太太和大舅老爺也來了!” 秦寧之秀眉一蹙,“大舅舅?” 看來方老太太是已經(jīng)知道她如今大不同從前了,所以將舅舅也一并叫了過來,目的就是要她心軟。 方老太太果真是留了后手?。?/br> 上一世,她的兩個舅舅是好的,雖然不能說事事為她著想,但至少從來沒存過害她的心思,反正直到她死而又復(fù)生,她都挑不出兩個舅舅的錯來。 可事實真相到底如何呢? 她現(xiàn)在不敢妄下定論,且需要慢慢看呢! “是,表姑娘一直大哭大鬧,說如果不是聽了太太和姑娘您的話去護國寺,也不會落到今天這樣的下場,叫太太和姑娘一定要對她負責(zé)!舅老爺聽著,一直捂著她的嘴,只叫奴婢們趕快放他們進來,不要因此丟了太太的臉面。” 秦寧之聽著,輕輕摩挲著自己的手指,“舅舅還是這么為我和母親著想?!?/br> “姑娘,您現(xiàn)在要不要去會會他們?還是再等等?青芽jiejie嘴皮子利索,估計一時半會兒能安撫住他們?!?/br> “不等了,即刻便去看看吧,我倒要看看他們這回打的是什么主意?!鼻貙幹酒鹕?,拂了拂衣裙上的褶皺,緩步邁出了屋子。 二門外此時已是一片混亂,哭喊聲、訓(xùn)斥聲、安慰聲不絕于耳,門外的人一臉焦急不安,門內(nèi)的人倒是鎮(zhèn)定自若。 “真是你家姑娘叫你把我們攔住的?我前前后后來這秦府多少次,還從未有哪次被攔著不讓進的!”吳氏等得急了,忍不住沖青芽嚷嚷。 青芽翻了個白眼,挖苦道:“我家太太昨日被舅太太您氣壞了身子,今日一早便臥床不起,大夫說了要靜養(yǎng),我家姑娘怕今日又會有什么人來鬧事,便叫奴婢一大早在二門外守著。喲呵,果不其然,鬧事的人真來了,我家姑娘真是天機妙算,英明神武!” 吳氏的臉色一忽兒由白轉(zhuǎn)紅,又由紅轉(zhuǎn)青,煞是好看。 “你家太太身子骨弱,關(guān)我母親什么事!”方允兒氣不過反駁。 青芽拿眼白去看她,“那表姑娘您命不好,又關(guān)我家太太和姑娘什么事?” “好你個牙尖嘴利的丫頭!”方允兒抬手便想沖上前去打她。 青芽往后一閃,捏著鼻子賤兮兮道:“喲,表姑娘好大的氣性,奴婢剛聽說皇上對李府的判決下來了,所有的女眷皆被貶入賤籍,淪為娼妓了。表姑娘您真是運道好,晚嫁了一個月,現(xiàn)在還有興致無理取鬧,撒潑打滾呢!” 方允兒氣得一個仰到,差點要暈過去。 “你們秦府便是這樣教育丫鬟的?”人群中,一道鎮(zhèn)定又不失威嚴的聲音突然響起,“以下犯上,大呼小叫,沒有一點書香門第的風(fēng)范,看來老身是要去會一會我那親家老姐妹了,要問一問她,這便是秦府的待客之道嗎?” 青芽聞言,瞬間就慌了。 論嘴炮,論撒潑,她在行。 論心機,論手腕,她穩(wěn)輸。 這事要是真鬧到了老太太跟前,她在姑娘那兒可就沒法交代了! 青芽急急忙忙地想攔住方老太太,身后便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外祖母不要動怒,我這丫鬟確實是被我寵壞了,回頭我便教訓(xùn)她,您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她這次。再者,我祖母這陣子身子也不大好,大夫說了最好不要去叨擾她,于病情不易,祖母現(xiàn)在都免了我們每日的晨昏定省呢!” 方老太太抬眸,透過人群,朝前方看過去,便看到一個身穿桃色繡折枝海棠交領(lǐng)上衫,下著鵝黃挑線裙,唇角彎彎,眉目含笑,俏麗活潑,叫人眼前一亮的小姑娘朝她們緩步走了過來。 方老太太的眸光一沉。 果真是不一樣了。 風(fēng)度,氣質(zhì),說話的方式,都與從前完完全全不一樣了。 從她的舉手投足和一顰一笑間的姿態(tài)中可以看出,這丫頭多了幾分從容淡定,少了幾分橫沖直撞。 而且她方才的一番話,也是滴水不漏地把她的話給堵了回去。 若她執(zhí)意要去找秦老太太,便顯得她斤斤計較,刻薄小氣,與個小丫鬟過不去,又說得自私自利,固執(zhí)自我,完全不在意秦老太太的身體。 這丫頭,果真要刮目相看了。 方老太太看著走到自己面前的秦寧之,微微一笑,“寧之都長這么大了,外祖母差點都沒認出來。你好一陣沒去方家了,外祖母很想念你,想來秦府看看你,誰知卻被人攔住了。莫不是,你母親是在怪外祖母從來不曾來看望過她,所以便不想見外祖母吧?” 秦寧之也看著自己面前的方老太太,一個看起來才四十出頭,風(fēng)韻猶存的婦人,穿著一身絳紫色福壽紋褙子,綰著圓髻,發(fā)髻上只簡單插了一支梨木刻花發(fā)簪,整體裝扮十分樸素簡單,不過因為長相氣質(zhì)極佳,倒也并不顯得寒酸。 反觀她身邊的吳氏,也是簡單的素色褙子,素面朝天,可因為滿面愁郁,看起來便像是生活不易,家境寒酸的模樣了。 她忍不住心中冷笑。 看來這一家子此次前來是做了充分的準(zhǔn)備嘛,這一出使的是苦rou計?。?/br> 第一百九十章 四兩撥千斤 再仔細品一品方老太太剛才說的那番話,這是在罵母親不孝呢! 她身為繼母,嫡女不僅沒有回去看望過她,反倒心生怨念,在她這個嫡母上門的時候把她給攔住了,這要叫外人知道了,母親一頂不孝的帽子是跑不掉的。 秦寧之心中冷笑兩聲,面上卻眨了眼睛,無辜道:“外祖母何來這話?母親怎么會生你的氣呢?這些年來大舅母時常上門來找母親談心,總是說到方家如今的難處,說到外祖母您為了cao持方家累壞了身體,所以才不能上門來探望母親。母親感念外祖母的養(yǎng)育之恩,回回都讓大舅母帶了許多補品和銀子回去,甚至還想親自照顧外祖母于病榻,可是大舅母又說了,外祖母您,見不得生人呢!母親時常被大舅母這話堵住,幾次之后便也歇了心思,好叫外祖母您在方家好好靜養(yǎng)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