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jié)
一提到顧長菀,顧長寧就撇了撇嘴,嘀咕道:“她要拍您馬屁,還不是您說什么就是什么?!?/br> 顧老夫人聞言,嘆了口氣,心想這件事怎么就恰恰被這個孫女發(fā)現(xiàn)了,這下倒好,自己恐怕要栽在這個孫女手上了。 一旁的孫嬤嬤見狀,卻突然笑了出來,眼眶也不自覺地紅了一圈。 她已經(jīng)很多年沒聽到老夫人說這么多話了,像是突然有了生氣,突然有了點從前侯府千金的影子。要知道自從老國公爺過世后,老夫人便將自己封閉了起來,日日夜夜禮佛誦經(jīng),這么多年來,沒有人能再走進(jìn)老夫人的心里,也沒有任何事能激起老夫人的情緒。 老夫人似乎一下子就失去了喜怒哀樂的能力,哪怕三小姐偶爾能逗得老夫人開懷大笑,可她在一旁仔細(xì)瞧著,能清楚地看到那些笑容并未到達(dá)老夫人的眼底。 她知道,老夫人這么多年來一直都過得很壓抑,她的不問世事,她的淡然無波,并不是真的放下了一切,只是絕望罷了。所以一年前,老夫人有了咳血的癥狀,也不準(zhǔn)她過問,不準(zhǔn)知情的丫鬟說出去。 她隱約覺得,老夫人,是在等死…… 她擔(dān)憂過,害怕過,慌張過,可一觸碰到老夫人虛空飄渺的眼神時,這些情緒就全都沒了。有時候她甚至想,小姐苦了半輩子,直到現(xiàn)在心里都沒能真正放下過往的人和事。她心里這么苦,或許死,對她而言是一種解脫。下到黃泉,見到死去了大少爺,母子團(tuán)圓后,或許就能釋懷了。 可是此時此刻,她看到老夫人因為小郡主固執(zhí)的關(guān)心而打起精神來應(yīng)對的模樣,又覺得,人,還是活著比較好。 小郡主的性子有幾分像老夫人年輕的時候,或許,小郡主能通過這件事,重新打開老夫人的心扉。 秦寧之在門外焦急地等待著,就怕顧長寧性子太直,不僅解決不了事情,還會得罪了顧老夫人,誰知沒過一會兒,便有小丫鬟出了屋子請她進(jìn)去。 “請我?”秦寧之愣了下。 小丫鬟點點頭,“是,老夫人聽說秦四姑娘懂醫(yī)術(shù),所以想請秦四姑娘去給老夫人看一看呢!” 秦寧之更加詫異,心想自己的醫(yī)術(shù)已經(jīng)這般出名了嗎?連不問世事的顧老夫人都知道,還指名她去治??? 她不知道的是,顧老夫人正是因為不相信她的醫(yī)術(shù),才會請她去看的。 秦寧之進(jìn)了屋子,顧老夫人已經(jīng)坐臥到了一旁的暖炕上,顧長寧則伺候在一旁。 她上前恭敬地給顧老夫人行了行禮。 顧老夫人道:“請起吧,長寧這丫頭非得說我得了病,要出去請大夫,我想起秦四姑娘似乎會醫(yī)術(shù),所以想請你瞧一瞧,看看我這把老骨頭可有什么大礙?!?/br>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治病 秦寧之好不容易盼到了這個機(jī)會,自然不會推辭,很爽快地應(yīng)了下來,“是,民女這就替顧老夫人看一看?!?/br> 顧老夫人倒是有些詫異。 她以為這姑娘好歹也會推辭一番,竟然如此爽快,難道真的懂醫(yī)術(shù)嗎? 對于這個秦寧之,她只在孫嬤嬤嘴里聽過那么一回,印象并不是很深。方才吃飯的時候也觀察過兩次,覺得就是個普通的小姑娘,并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只是想著她既然與長寧關(guān)系好,那性子也應(yīng)該是活潑跳脫的,而這樣的性子,必然沉不下心去學(xué)醫(yī)術(shù)。 所以,她以為這丫頭治好了子恒,只是湊巧罷了。 顧老夫人心中已經(jīng)千回百轉(zhuǎn),面上卻不動聲色道:“好。” 秦寧之走了上前,顧長寧連忙搬來一張椅子給她坐下,她側(cè)頭道了聲謝,便坐了下來,對顧老夫人道:“老夫人,請您將左手伸出來,民女要先替您把脈?!?/br> 顧老夫人一聽,還挺像那么回事兒的,又見秦寧之的一張小臉上滿是正經(jīng)嚴(yán)肅,不自覺地笑了笑,將左手伸到了秦寧之面前。 秦寧之撩起衣袖,開始替顧老夫人把脈,片刻后,臉色突然凝重了起來。 “寧之,怎么樣?祖母有事嗎?”顧長寧見她表情不對,忙緊張地問道。 秦寧之搖搖頭,“我暫時還不敢下定論,且需再用銀針測一測?!?/br> 顧老夫人一聽,就覺得這個小丫頭怕是在唬人的,因此并不在意,只笑著道:“老身這脈象看起來是否并無大礙?” 秦寧之神色凝重地看了顧老夫人一眼,沒有說話。 難怪上一世顧老夫人病逝的那么突然,她這是咯血之證,通俗點說,就是癆病。 這古往今來,得了癆病的病人,最長的都熬不過三年,且有一定擴(kuò)散蔓延的可能性。 顧老夫人上一世,已然是多活了。 只不過現(xiàn)在顧老夫人的癥狀很輕微,她光靠把脈辨別不出來,需要用銀針放血試一試。 “民女還需靠銀針再試一次。”秦寧之這樣回道。 顧老夫人也不甚在意,“你隨意便是?!?/br> 秦寧之又從袖中掏出了隨身攜帶的銀針,仔細(xì)挑選了兩根出來,便對顧長寧道:“你給我端一盆清水來?!?/br> “好,好。”顧長寧慎重地點點頭,很快就端來了一盆清水。 秦寧之又替顧老夫人放了血,仔細(xì)觀察了一番后,下了結(jié)論:顧老夫人現(xiàn)在是輕微的癆癥。 從來癆病十無一痊,古人云癆病是因肺中有蟲,醫(yī)藥莫加,何能痊愈?還說只有人之將死,癆蟲才會從體內(nèi)飛出,或轉(zhuǎn)投入旁人體內(nèi),亦漸成癆不救,這就是所謂的傳尸癆。也正是這些傳說,導(dǎo)致人們對癆病聞之色變。尋常百姓中有誰得了癆病,只會將他拋之棄之,由著他們自生自滅。 秦寧之以前聽到癆病,也覺得是非??膳碌牟恢沃Y,直到上一世師父告訴她,這癆病根本沒有傳聞中的那么可怕,不過就是呼吸道傳染了病菌,入侵到了肺部,導(dǎo)致的肺部感染,如果發(fā)現(xiàn)的早,治療及時,是一點問題都不會有的。師父說,遇到癆病患者,一定要正確對待,不要害怕,不要慌張,是一定能治好他們的。 “丫頭,如何了?”顧老夫人出聲問道。 秦寧之穩(wěn)了穩(wěn)心神,朝顧老夫人露出一抹笑容,“老夫人,您這病算不得什么,只要按照我給您開的藥方,按時服藥,是可以痊愈的?!?/br> 她暫且還是不要把顧老夫人的病癥說出來,省得嚇壞了她們,畢竟不是人人都跟師父學(xué)過醫(yī)術(shù),她說出來,反倒會適得其反。 顧老夫人聽她說得有模有樣的,不由覺得好笑,“哦?你打算如何治老身的???” 秦寧之抿了抿唇,在腦子里仔細(xì)回憶了一番各種醫(yī)書上記載著的治療癆病的方法。 有許多是民間偏方,有許多只是傳說,相對有效的怕只有《經(jīng)驗單方》中的燒香治癆了。師父說,燒香治癆并不是真的治療癆病,而是防止細(xì)菌擴(kuò)散感染,得了癆病的病人,最重要的就是要消毒,保持四周干凈通暢,這樣才能防止病情加重,也能防止其他人被傳染。 顧老夫人現(xiàn)在是癆病初期,先要遏止這病加重的可能性。 至于給顧老夫人服用的藥物,則需要三月里的青蒿莖葉。 現(xiàn)在已經(jīng)五月,青蒿不具備藥力,看來她要等到來年三月的時候,親自上山去采摘青蒿的嫩葉才行。 “民女一會兒給老夫人開一副藥方,老夫人每日按照藥方上的做就可以了?!?/br> 顧老夫人覺得秦寧之這小大人般的模樣十分可愛,因此并不打擊她的熱情,笑著道:“好?!?/br> 顧長寧松了口氣,以為顧老夫人并不是什么大病,只雀躍道:“祖母沒事就好了,寧之你盡管開藥吧,以后我每日都來督促祖母,不準(zhǔn)她偷懶!” 秦寧之慎重道:“對,你需要每日都來督促顧老夫人,一天都不能斷。” 顧長寧猛地點了點頭。 她覺得祖母雖然嚴(yán)肅可怕,但現(xiàn)在祖母生了病,她身為祖母嫡親的孫女,自然是有義務(wù)照顧祖母的,而且生了病的祖母,似乎并沒有那么可怕。 顧老夫人看著這兩個小人一唱一和的模樣,嘴邊不自覺地溢出一抹笑容,心情竟然前所未有地松快了下來。 一旁的孫嬤嬤見了,也是倍感欣慰,她并不知道這位秦四姑娘是否有本事治好老夫人,可至少,她和郡主讓老夫人發(fā)自肺腑地笑了出來。 便是她瞧著,也覺得這兩個小丫頭認(rèn)真嚴(yán)肅,真誠關(guān)切的模樣比三小姐殷勤諂媚,賣乖討巧的模樣更惹人喜歡。 秦寧之給顧老夫人洋洋灑灑地寫了一副藥方子,并叮囑顧長寧,“你記住這個藥方,每日都要按照藥方上寫的做,且這個藥方只有十五日之效,十五日后我再來替顧老夫人把脈,然后依據(jù)癥狀更換藥方?!?/br> 顧長寧看了一遍藥方,“行,我知道該怎么做了?!?/br>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祖孫破冰 顧老夫人哭笑不得地讓丫鬟將這兩個小人送了出去。 顧長寧離開前,還不忘威脅道:“祖母,以后我可每日都會來督促你的,若是你沒有按照寧之藥方上的那么做,我就把這件事告訴父親?!?/br> “行,祖母知道了?!鳖櫪戏蛉艘部催^了藥方子,心想這藥方治不好人也治不死人,這兩個丫頭想折騰就由著她們?nèi)グ桑偙若[大了整個國公府的人來煩她比較好。 果然,此后的每一日,顧長寧都會避開人群來榮壽堂看望老夫人,一來二去,竟?jié)u漸地熟悉了起來。顧長寧覺得顧老夫人并不是她想象中洪水猛獸的樣子,除了不愛說笑,還是很慈祥和藹的。顧老夫人則覺得這個孫女也不是傳聞中不學(xué)無術(shù),惹事生非的混世魔王,反倒是個頗為嬌俏活潑的小姑娘,很是討人喜愛。 祖孫倆的感情一下子就破冰了。 當(dāng)然,對于此事,國公府的其他人并沒有發(fā)現(xiàn),只有陸氏有一日發(fā)現(xiàn)顧長寧沒有在繡樓里刺繡,而是偷溜了出去,從而知道了她已經(jīng)連續(xù)幾日如此了,因此狠狠地責(zé)罰了她一頓。之后又諄諄教導(dǎo)了一番,所言無非就是要讓她收斂性子,學(xué)學(xué)顧長菀的行事做派,好在顧老夫人的六十大壽上討她老人家的歡心。 顧長寧嘴上雖然答應(yīng)得好好的,但之后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理會陸氏的教導(dǎo)。 陸氏被氣了個仰倒,大罵她不學(xué)無術(shù),難成大器。 五月初九,是顧老夫人的六十大壽。 雖然顧老夫人一向喜愛低調(diào)清凈,但這一日來了,晉國公府上下仍然是一片懸燈結(jié)彩,熱鬧非凡。因為晉國公府的權(quán)勢和名望,前來賀壽的人群絡(luò)繹不絕,不一會兒,前院已經(jīng)是冠蓋云集,滿堂朱紫。 宴席還未開始,晉國公夫人陸氏帶著府中的幾位小姐在前廳招待前來的貴婦名媛,其中顧三小姐顧長菀落落大方,氣質(zhì)不凡的談吐獲得了諸位貴婦的一致贊賞,場面一時間是歡聲笑語,和樂融融。 陸氏面上雖然不動聲色地與眾人談笑,但心里早已經(jīng)嘔出了一口血,趁著休息的空檔,她將丫鬟白露拉到一旁,神色嚴(yán)肅地叮囑:“你去后院看看郡主在搞什么鬼,怎么到現(xiàn)在還不來?你告訴她,她若是再不來,今后這國公府可就沒有她的立足之地了!” 白露得令,匆匆地退了出去。 可白露卻未曾在顧長寧的院子里找到她,問了院子里的丫鬟,丫鬟們皆是一頭霧水,“郡主很早就出去了,只道屋子里悶得慌,要去后園散散心,白露jiejie您去后園找找?!?/br> 白露瞪了她們一眼,“你們是怎么當(dāng)丫鬟的,今日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壽,郡主是我們長房唯一的嫡出小姐,自然是要大放光彩的!夫人一早就叮囑過你們看好郡主,不要讓她亂跑,要在卯正的時候?qū)⑺龓У角皬d去,怎么夫人就忙了一會兒壽宴的事,你們就將郡主給看丟了?!” 丫鬟們紛紛道委屈,“白露jiejie,您又不是不知道郡主的性子,奴婢們,奴婢們哪里管得住她呀!” 白露狠跺了跺腳,知道這幾個丫鬟說的是事實,沒辦法,只好道:“你們幾個一起出去找找,壽宴馬上就要開了,勢必要找到郡主,否則夫人定饒不了你們!” 幾個丫鬟也發(fā)現(xiàn)了事情的嚴(yán)重性,忙點點頭,兵分幾路去尋找顧長寧。 過了一會兒,幾個下人又氣喘吁吁地聚在了一塊兒,白露先道:“后園沒有看見郡主,你們呢?” “我去六小姐院子里找了,也沒看見。” “我去水榭那邊找了,也沒有?!?/br> “我也沒找到?!?/br> “我也沒有?!?/br> “……”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皆是沒找到顧長寧。 眾人的臉色皆凝重了起來。 顧長寧的貼身丫鬟秋葵一拍腦袋道:“壞了!郡主該不會是出府了吧?” “出府?今日是什么日子?郡主居然跑出府?”白露的臉色一下子就難看了起來。 秋葵滿臉無奈,“現(xiàn)在說這些又有何用?整個府中都找不到郡主,郡主一定是出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