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青瑤點點頭,退了出去。 秦寧之又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紓解了下心中的愁郁。 本以為這件事就算過去了,誰知道在此后一段時間里,她每一天都會收到以“書閑郡主”的名義送過來的禮物,大到名家孤本,小到珍寶首飾,應(yīng)有盡有。 只不過送禮物的人,從清風(fēng)換成了小桃。 秦寧之心想原來顧景元還知道避嫌,所以換了個小桃來送禮,可他這么做到底是什么目的? 前些天,她還怕事情暴露,會親自去取,且每一次都叮囑同小桃道:“麻煩告訴郡主,不要再往秦府送東西了,已經(jīng)夠了?!?/br> 小桃也每一次都應(yīng)承了下來,“是,秦四姑娘?!比欢D(zhuǎn)頭就忘了自己說過的話,第二天照送不誤,“秦四姑娘,這是郡主送給您的禮物?!?/br> 幾次三番后,秦寧之就已經(jīng)對小桃絕望了。 后來,當(dāng)小桃再找她的時候,她索性就閉門不出,誰知道小桃卻比她更狠,居然翻了院墻將東西交到了她手上,“秦四姑娘,您不要讓奴婢為難?!?/br> 前世她與小桃也算是主仆一場,自然知道小桃固執(zhí)的性子,她一向以顧景元馬首是瞻,只要是顧景元交代過的事,哪怕是拼了性命她也要辦到。只怕若是她不肯收禮,小桃要天天翻墻了! 秦寧之被小桃給打敗了,又不想再給自己添堵,只好與她打著商量讓青瑤去取。 好在小桃沒有堅持,這才算是放了她一馬。 此后,她都讓青瑤將那些禮物登記入冊,收入籠箱,不需要再來給她過目。 然而十幾日過去了,青瑤突然找到她說,“姑娘,那些禮物已經(jīng)裝滿了一整個籠箱,再這么送下去,國公府都該被郡主給搬空了吧?郡主這是想要干什么?” 就連方氏也察覺出了不對勁。 今日,在秦寧之又收到了一顆上好的南海夜明珠時,方氏終于按耐不住將她找了過去。 “寧之啊,母親聽說最近書閑郡主一直給你送東西,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俊狈绞侠^她的手,語重心長道:“母親從小就同你說過,吃人嘴軟,拿人手短,無功不受祿,就算晉國公府的門第比咱們不知道高了多少去,你也不能貪圖人家的財物,不能占人家的便宜,你可明白?” 秦寧之的臉都綠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顧景元竟然會做出這種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難道是覺得她是愛貪小便宜的人,隨便送點禮物就能夠俘獲她的心了? “母親,我沒有,我也不知道長寧為什么會這樣做。大概,大概是想藏自己的小金庫怕被國公府的人發(fā)現(xiàn)。這樣吧,我今日去一趟國公府,親自問問長寧到底是怎么回事?”秦寧之解釋著,心里卻在想她不能再逃避任由顧景元這么做下去了,她必須要找顧景元說清楚。 顧景元并不是個會強(qiáng)人所難的人,只要她跟顧景元說明白了她的心意,他應(yīng)該就不會再為難她了。 秦寧之下了決心,當(dāng)天下午等小桃再來的時候,她便道明了自己的意圖,“麻煩你回去同郡主說一聲,我要見她,禮物的事我看還需要當(dāng)面說清楚?!?/br> 小桃恭敬地福了福身,又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郡主這禮物,總算是沒有白送?!?/br> 等到第二日,小桃便給她送來了一封信,信里頭讓她到今日下午去城東青靈巷的悅茗軒碰面。 秦寧之焚毀了信件,便動身出了府。 為了避免被人懷疑,她先去了晉國公府,再者,她也確實有事要做。 距離上次給顧老夫人診脈已經(jīng)有半個月了,她前幾天還擔(dān)心會撞見顧景元,想著要不要跟長寧說一聲安排顧老夫人出府散散心,可今日既然顧景元要去悅茗軒跟她碰面,那應(yīng)該就不會在國公府讓她為難。 果然,她一路順利地找到了顧長寧,然后又去了榮壽堂。 顧老夫人的氣色看起來居然好了不少,眉眼也不再是冷冰冰的一片,而是多了些暖意。 秦寧之心中詫異,上前替顧老夫人診了脈,狀況卻沒有好太多,不免又落寞了下來。 “寧之,怎么樣了?祖母好些了沒?我這幾日可是都按照你說的,每日都來看著祖母用藥,可一天都沒有落下!”顧長寧滿臉的得意。 顧老夫人見狀,無奈地?fù)u了搖頭,“你啊,把盯著我的一半功夫拿去讀書刺繡,你母親就不會那么頭疼了?!?/br> 顧長寧一聽到這個,立刻撇了撇嘴。 顧老夫人又道:“你別不服氣,那天壽宴過后,你母親可是找到祖母,狠狠地控訴了你一頓。祖母瞧著,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吶!” “母親就會夸張,再說了,她本意才不是控訴我呢,她是想借此讓祖母您來管教我,好叫我同你親近,把三jiejie給擠下去!”顧長寧一激動,便有些口無遮攔。 秦寧之暗叫不好,顧老夫人卻哈哈大笑了起來,“你啊你!你母親若知道你這樣說她,她肯定要氣壞了!” “母親才不會氣呢,她早就習(xí)慣了?!鳖欓L寧又吐了吐舌頭,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顧老夫人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可最終,還是無奈又寵溺地瞪了她一眼。 秦寧之瞧著,卻暗暗驚詫。 看樣子,長寧這脾氣性子竟是陰差陽錯地對了顧老夫人的胃口? 她聽說顧老夫人年輕的時候雖是才女,但也是雷厲風(fēng)行,我行我素的性子,難道是從長寧身上看到了自己從前的影子嗎? 想到這兒,秦寧之頓時高興了起來。 她之前還一直替長寧擔(dān)心,想著該怎么替她拉攏顧老夫人,現(xiàn)在看來,完全不需要她想辦法了,長寧自己就能搞定嘛! 太好了,只要長寧得到了顧老夫人的喜愛,那么她的婚事,她的未來,就不會那么輕易地被晉國公當(dāng)做交易般給定下了。 太子府那樣的地方,長寧絕對不能去! “顧老夫人沒事,我一會兒再開一副藥方,你按照那個方子上的辦法,再治三個療程,一個療程十天左右,也就是一個月的時間。等到差不多了,以后只要注意服用些溫補的藥材便好,到來年春天,差不多就能痊愈了?!鼻貙幹栈厮季w,將顧老夫人的病情簡單地說了一下。 顧長寧當(dāng)然是深信不疑,因為她發(fā)現(xiàn)顧老夫人這陣子的氣色確實是好了些許。 顧老夫人則依然是不當(dāng)一回事兒,她自己的身體她自己清楚,前面幾十年的郁郁寡歡早已經(jīng)掏空了她的身子,便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她來。 她這些年說好聽點是在禮佛,其實就是在等死,等她看到了自己在乎的幾個孫女都嫁了人,便也能夠安心去了。 秦寧之給顧老夫人開了藥方,又叮囑了顧長寧一些注意事項,便又出了府,往城東悅茗軒而去。 城東的悅茗軒是盛京城內(nèi)的一所高檔茶館,只設(shè)立了獨立隱蔽的包廂,普通的人連大門都靠近不了,就算是受邀前來,也不能亂闖亂跑,而是要先告知茶館小廝你需要去的房間號,再由小廝去查證,確定了才會將你領(lǐng)至房門外。 所以在這兒說話辦事是十分隱蔽私密的,朝中大臣,達(dá)官顯貴有什么要事商討都會選擇來這間茶館,據(jù)說這茶館背后的主人身份也極不簡單。 秦寧之從未來過這家茶館,只猜測著應(yīng)該顧景元是常來的,說不定在這里還曾經(jīng)定下過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第二百二十九章 求婚 秦寧之邁步進(jìn)了茶館,里頭的小廝只看了她一眼,便道:“秦四姑娘是吧?請隨我來?!?/br> 秦寧之暗暗吃了一驚,面上卻不動聲色地跟著走了上去。 小廝一路將她帶到了三樓的一間屋子外,然后恭敬地福了福身,道:“秦四姑娘,公子正在里面等您?!?/br> 秦寧之點點頭,心中卻疑竇重生。 雖說悅茗軒管理嚴(yán)格,但也不至于一路走來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吧?像是被特意清場了一樣。而且這個小廝怎么會這么清楚她的身份?他口中的公子是顧景元嗎? “里頭的人……是晉國公府的人嗎?”為保險起見,秦寧之試探地問了一句。 之前在洞庭樓的時候她被秦玉之算計過一次,這一次可不能再著了誰的道,雖然小桃不可能會背叛顧景元,但她還是問清楚比較好。 小廝聞言,倒是一愣,隨即失笑,“秦四姑娘放心,今日整個悅茗軒只為姑娘和公子服務(wù)?!?/br> 言外之意就是,他是不會領(lǐng)錯地方的。 秦寧之尷尬之余,又覺得訝然。 悅茗軒專為達(dá)官顯貴,朝中重臣提供議事場所的,聽說它背后的主人身份極不簡單,顧景元雖說是天之驕子,但這面子未免也太大了些。 “秦四姑娘,請進(jìn)吧!”小廝說完話,便恭敬地退了出去。 秦寧之也只好收起這些紛亂的思緒,深深地吸吐了一口氣,然后邁步,推門進(jìn)了屋子。 這是一間布置極為清雅的房間,淡淡的檀香味充斥著整個屋子,聞起來古樸雅致。屋子當(dāng)中放著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磊著各種名人法帖,并數(shù)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nèi)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案上設(shè)著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著一個大官窯的大盤,盤內(nèi)盛著數(shù)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右邊洋漆架上懸著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著小錘。 窗臺邊則設(shè)著斗大的一個汝窯花瓶,瓶中插著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墻上當(dāng)中掛著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著一副字,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云:煙霞閑骨格,泉石野生涯,充滿著一股瀟灑風(fēng)雅的書卷氣。 而顧景元,正站在這兩幅字畫中間,逆著鏤空雕花窗桕外灑進(jìn)的細(xì)碎陽光,微風(fēng)輕拂,衣袂翩躚,溫柔地對她微笑,“你來了?!?/br> 秦寧之的一顆心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了起來。 想到那日他在她耳邊溫柔的低語,手腳突然一片發(fā)麻。 她失誤了,她高估了自己對顧景元的抵抗力。 秦寧之懊惱地想,原本準(zhǔn)備好的氣勢洶洶的質(zhì)問此時都變成了微弱的懇求,“顧二公子,你能不能不要再往秦府送東西了,這樣對你我都不好?!?/br> 顧景元聞言,笑得更燦爛了,他邁步朝秦寧之走了過來,淡淡道:“若我不這么做,秦四姑娘怕是不肯再見我了。” 秦寧之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幾步,聞言一愣,忙抬眸道:“顧二公子只是為了騙我出來嗎?” 他一定是知道經(jīng)過那晚之后,她會千方百計地躲著他,所以才故意設(shè)計讓她主動約見。 “那顧某又該如何做呢?”顧景元在她面前不遠(yuǎn)處站定,這距離既能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表情,又不至于讓她感到壓迫,然后無辜地望著她道:“顧某總不能,將秦四姑娘強(qiáng)行綁了來。不管如何,總要秦四姑娘愿意才行,顧某并不愿強(qiáng)人所難?!?/br> 他說得一副義正言辭的樣子,好像真是迫不得已一樣。 秦寧之頓時被噎住了,說不出一點反駁的話來。 顧景元又笑了笑,“好在秦四姑娘配合,沒有讓顧某再絞盡腦汁去想別的辦法。又或者,真逼不得已將秦四姑娘給綁了來。” 秦寧之聽了這話,臉色瞬間漲紅一片。 她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他也有這么無賴的一面!什么叫綁過來,他難不成還想學(xué)那些紈绔子弟強(qiáng)搶民女嗎? “顧二公子,你不要這樣?!鼻貙幹质切邞嵱质菒琅鎸Σ话闯@沓雠频念櫨霸?,她簡直毫無招架之力。 她怕自己要是再不主動出擊,就要被他給帶溝里去了,到時候一不小心淪陷了就只能等著哭了。 這想著,她連忙壯著膽子,將昨晚想好的那些話一股腦地說了出來,“顧二公子,我們不合適,我是不會喜歡上你的,那天晚上的事,我們彼此就當(dāng)做沒有發(fā)生過吧!你是天之驕子,自然要由最好的女子去配你,我是什么身份,與你簡直是云泥之別,我配不上顧二公子,也請顧二公子不要再為難我了,算我求你了!” “配不配上,該由我說了算,而不是其他任何人。”相比秦寧之的激動焦躁,顧景元則要淡定許多,“秦四姑娘若只是擔(dān)心這個,大可不必有任何顧慮。你所謂的身份地位,不過都只是身外之物,是權(quán)傾朝野還是滿門傾覆,有時不過是轉(zhuǎn)瞬之間的事。” 他望著秦寧之,淡淡道:“戶部李侍郎的事,秦四姑娘應(yīng)該聽說過吧?所以你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一切,未必就是將來的樣子。再者,令尊身為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又何愁沒有立功之地?” 秦寧之瞬間瞪大了雙眼,沒想到顧景元會為了反駁她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他這是在暗示她,他能夠幫助父親榮升高位嗎? “顧二公子,我不懂朝堂之事?!鼻貙幹囊活w小心臟噗通噗通跳得飛快,“我只知道,若顧二公子說的話確實有道理,又焉知父親將來會立功而不是遇禍呢?就像是戶部李侍郎一樣,他與戶部尚書同為戶部官員,掌管朝中朝政,江西水患之時孫尚書掛帥,李侍郎親自監(jiān)督,結(jié)果出了事,李侍郎被滿門抄斬,孫尚書卻能全身而退,這不就證明了身份權(quán)勢的重要性嗎?這證明你的身份越卑微,越容易被人輕而易舉地害死!” 上一世父親和母親不就被人給害死了嗎?這幕后之人,一定是身居高位,才有本事將父親騙去北地攻打倭寇! 秦寧之說著,越發(fā)激動了起來,她抬眸看向顧景元,眸中閃著淚光,“昨日我在城郊遇到了孫尚書的嫡長女孫婉瑩,她與我說,那日在春花宴我之所以會被長公主和白書瑤謀害,是因為她們嫉妒我與顧二公子你說過話。就只是因為這樣,我就差點被活活燒死!我身份低微,拿什么與她們斗?顧二公子,我不敢賭,我不敢喜歡你,你明白嗎?” 經(jīng)歷過上一世的事,她真的怕了,她不敢再喜歡他了。 他又何必非要逼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