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秦府之前雖然談不上大富大貴，但生活順?biāo)?，家庭和睦，陳氏將秦府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條，不需要她cao半點心，玉姐兒聰慧嫻靜，溫柔乖巧，最適合嫁個好人家，就連子兒，也在不停地用功讀書，努力想要考上功名，好告慰列祖列宗的在天之靈。

    她從前最最頭疼的，不過就是四丫頭這個不成器的孫女兒，可她整日里神龍不見首尾的，也就眼不見為凈了。

    她怎么也沒想到，四丫頭會突然變好了，變得聰慧懂事，無所不能。

    對于四丫頭的變化，她最開始是欣慰并激動的，畢竟四丫頭從前再怎么混賬，也是秦家的女兒，代表了秦家的臉面，誰不希望自家人變得有出息呢？

    可誠如玉姐兒所說，在她變好后，秦府發(fā)生了太多的變故，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鬧得分崩離析，人心惶惶。

    府中的人心已經(jīng)散了，下人們不知該何去何從，終日惶惶不安，更別提她這個當(dāng)家做主的，看到這樣的變故，要說心里沒有一點想法，是不可能的。

    可是再仔細追究起來，她又說不上四丫頭哪里錯了，畢竟大房發(fā)生的那些事，都是他們自作自受，充其量，只是四丫頭揭發(fā)了他們而已。

    秦老太太越想越覺得頭疼，便按了按腦袋，不讓自己多想。

    以后再說吧，大不了，找個道士來做做法，無論四丫頭有沒有問題，秦府最近發(fā)生了這么多事，都是撞了邪運了，該找個人來驅(qū)一驅(qū)晦氣。

    秦老太太這么想著，便也不再糾結(jié)，閉上眼睛，準(zhǔn)備好好休息片刻。

    可就在這個時候，門簾突然一挑，有丫鬟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倉皇無措道：“老太太，不好了，不好了！”

    秦老太太現(xiàn)在最怕聽到“不好了”這三個字，因此幾乎是立刻從床榻上直起身，一雙眸子凌厲地掃向那個丫鬟，冷聲道：“出什么事了，別弄得跟死了爹娘一樣，有什么話好好說！”

    那丫鬟一噎，隨后磕磕巴巴道：“是晉國公府，晉國公府的人來了，說是，說是要徹查大太太流產(chǎn)一事！”

    “什么？！”秦老太太一驚，然后就是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差點要暈倒。

    怎么會，這件事她對外瞞得滴水不漏，怎么會被國公府知道了？！

    完了完了，這下完了！四丫頭完了！

    “老太太！”丫鬟見狀，趕忙上前扶住了秦老太太。

    秦老太太卻一揮手，厲聲道：“快帶我去見國公夫人，快！”

    她必須要跟國公夫人解釋清楚，懲罰方氏是小，陳氏都已經(jīng)小產(chǎn)了，多說無益，她可不能再丟了國公府這么好的親家！

    墨香居這邊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秦寧之原本正在跟秦寅商討怎么制造陳氏的罪狀，就在這個時候，青瑤和青芽慘白著臉沖了進來，慌亂道：“姑娘，晉國公府來人了！”

    秦寧之眉頭一蹙。

    國公府來人做什么？難道是陸氏得到了什么風(fēng)聲？

    “國公府來人做什么？”秦寅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他知道國公府的人對秦府根本不屑一顧，怎么突然有興致上門來了？

    絕不可能是來坐客，該不會是來興師問罪的吧？他們知道了什么？

    秦寅的心一跳，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下一秒，青瑤就憋著一張哭臉道：“是來調(diào)查大太太小產(chǎn)一事的，姑娘，怎么辦？怎么辦？此事會不會牽連到您跟二少爺?shù)幕槭掳?？?/br>
    秦寧之有片刻的慌亂，不過很快鎮(zhèn)定了下來，冷靜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們既然是來調(diào)查大伯母小產(chǎn)一事，就由著他們?nèi)ゲ?，至于我的婚事，還沒到那一步，你怕什么？”

    她方才剛收到了顧景元的口信，讓她遇到任何事都別慌亂，告訴她一切都有他在。

    她莫名地覺得安心，因此也并不想讓他擔(dān)憂，無論國公府的人是來做什么，她該反對反對，該配合配合，總不會給他拖后腿的。

    “奴婢就是覺得他們來者不善！國公夫人也來了，像是來興師問罪的！雖說大太太一事與咱們無關(guān)，但旁人不相信啊，傳出去了名聲都不好聽！”

    青芽也是連連點頭，擔(dān)心得不得了，又狐疑道：“可姑娘，您不覺得蹊蹺嗎？國公府是如何得知這件事的？明明老太太明令禁止任何人走漏風(fēng)聲，府門都緊閉著不準(zhǔn)咱們出去，國公府又是從哪兒聽到的風(fēng)聲？”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有人要拿這件事做我的文章，擋又如何擋得住？”秦寧之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件事是誰傳出去的。

    除了秦玉之，也不會有別人了。

    她跟孫婉瑩既然決定演這么一出戲，肯定會有后續(xù)的聯(lián)絡(luò)方法，她通過孫婉瑩將陳氏這件事傳播出去，還不是小事一樁。

    陸氏會在剛知道這件事的情況下就找上門來，肯定也是想利用這件事做文章的，至于她為何不直接退親，而是來徹查陳氏小產(chǎn)一事，她就覺得有些奇怪了。

    按陸氏霸道的作風(fēng)，無論陳氏小產(chǎn)的真相是什么，她完全可以直接退親，反正秦府也沒地方說理去。

    可她居然親自來查陳氏小產(chǎn)一事，到底是賣的什么關(guān)子？她又想要得到什么樣的結(jié)果？

    “此事非同小可，寧之你先在院子里等著，父親去見國公夫人一面?！鼻匾钪渲械牟幻?，他擔(dān)心秦寧之會受到牽連和委屈，想盡力解決此事。

    秦寧之也不想讓秦寅擔(dān)心，因此乖巧地點了點頭。

    等到秦寅腳步匆匆地離開了墨香居，她才招來兩個丫鬟，道：“你們也跟著一起去，有什么不對勁的立刻回來跟我稟告?！?/br>
    她不怕陸氏對她做什么，就怕陸氏為難父親。

    此時陸氏和晉國公府的一干人等，正好整以暇地坐在秦府的會客廳，一邊品著茶，一邊等待秦老太太的到來。

    秦府的幾個丫鬟從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一個個都低頭屏息，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原地，甚至不敢抬頭去看。

    陸氏用余光掃了她們幾眼，眸中充滿了不屑。

    這是她第一次上秦府的門，之前給景兒提親的時候，是請顧二夫人來的，回去后顧二夫人便同她將秦府里里外外都挖苦了一番，直言景兒娶了秦寧之是糟蹋了，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她知道顧二夫人一心想將她的外甥女配給景兒，因此當(dāng)時聽了那些話也只是面上應(yīng)承著，心里卻想你們王家又算什么東西，你外甥女又有哪點配得上景兒？

    在她眼里，王家姑娘和秦寧之，不過都是自不量力而已。

    可現(xiàn)在，她看著秦府這上上下下的擺設(shè)，再看看秦府這些個上不得臺面的丫鬟，第一次由衷地感慨，王家還是比秦府好上許多倍的。

    看來這秦寧之，確實娶不得。

    第二百七十四章 交鋒

    就在此時，門廳外突然傳來了秦老太太的呼聲，“國公夫人大駕光臨，老身有失遠迎?！?/br>
    陸氏回過神來，看著由丫鬟攙扶著快速步入屋子的秦老太太，立刻換上了一副高貴得體的姿態(tài)，然后施施然地起身，對秦老太太微微一笑，道：“老太太言重了，您是長輩，晚輩受不得如此大禮?！?/br>
    說完，便輕巧地將秦老太太的一禮避了過去。

    秦老太太有要事與陸氏商談，自然不會在禮節(jié)上與陸氏推讓，因此并沒有多做反駁，只看了眼屋子里此時的陣仗，不由干笑一聲，道：“國公夫人第一次光臨寒府，不知有何要事商談？”

    陸氏有什么事早就通知過秦府的丫鬟了，她不知道是秦府的丫鬟不敢告訴秦老太太，還是秦老太太在她面前裝糊涂，因此也只是一笑，淡淡道：“是為了貴府大太太的事?！?/br>
    秦老太太的心里咯噔一跳，沒想到這國公夫人這么不給她面子，居然就這么毫不掩飾地說出來了。

    陸氏無視秦老太太難堪的臉色，繼續(xù)道：“我聽說了貴府的一些事，不知真假，府中的人都勸我來秦府問問清楚，免得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誤會?！?/br>
    陸氏這話剛說完，顧二夫人就插嘴道：“大嫂，有什么好拐彎抹角的，他們能做出那種惡毒的事，難道還怕人說嗎？”說完，又看向秦老太太，擺出一副興師問罪的樣子道：“我們聽說景兒未婚妻和她的母親害貴府的大太太流了產(chǎn)，此事可是真的？”

    秦老太太臉色一白，忙解釋道：“沒有的事！這都是誰在外頭胡說的？蘭芳小產(chǎn)只是不小心撞到了桌角，跟寧之和她母親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國公夫人您可千萬不要聽信了小人的讒言！”

    “哦，是嗎？”陸氏看著秦老太太如此激動的樣子，挑了挑眉。

    顧二夫人則目露不屑道：“秦老太太，若你說的是真的，那你為何要將秦二太太關(guān)到柴房里，還打算治她的罪？你可不能因為怕我們怪罪到景兒的未婚妻頭上，怕丟了這門婚事，就滿口胡言，包庇罪犯吶！若你這樣，我們國公府更加不敢跟你們秦府結(jié)兒女親家了！”

    秦老太太的心猛地一跳，忙慌亂地看向陸氏。

    她沒想到這陸氏居然將她府中的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難道她安插了什么眼線在秦府？

    可是不對啊，在和國公府定親之后，秦府上下也沒有換過什么人，再加之先前方氏把府中不聽話有異心的都發(fā)賣了出去，只留下了一些知根知底的家生子和衷心耿耿的丫鬟婆子，沒道理會被國公府的人收買??！

    若是在定親之前，國公府的人也沒道理在秦府安插眼線，從前他們可是八竿子打不著一起的。

    難道國公府的人真的已經(jīng)到了手心通天的地步？他們前腳剛發(fā)生的事，國公府的人后腳就知道了。

    真是可怕。

    秦老太太越想越覺得心驚膽顫，特別是看著陸氏一副高傲冷淡的姿態(tài)，她知道陸氏定然已經(jīng)了解過整件事情的始末了，否則她不會帶著一幫人上門來興師問罪。

    秦老太太知道自己再欺瞞恐怕會更得罪整個國公府，到時候丟了四丫頭的婚事是小，說不定整個秦府都要遭受牽連。

    這么想著，秦老太太便歇了要替方氏隱瞞的心思，正準(zhǔn)備將陳氏小產(chǎn)一事的前因后果都告知陸氏，那邊秦寅也趕了過來，開門見山道：“國公夫人，有什么話您可以問秦某，秦某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秦副指揮使?！标懯峡聪蚯匾⑽⒁恍?，“秦副指揮使這個時候不在宮里頭，怎會在府中？難道也是聽說了貴夫人的事？”說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秦寅醉眼，慢悠悠道：“還是說，秦副指揮使也參與其中了？”

    顧二夫人也跟著諷刺道：“堂堂一個錦衣衛(wèi)，不去替皇上辦事，倒是管起這內(nèi)宅婦人之事了，大嫂您說這里頭沒有些貓膩誰信吶？”

    秦寅神色淡然，沒有說話。

    秦老太太卻是憋紅了一張臉，難堪到恨不得找個地洞鉆下去。

    秦寅好歹也是一個三品官，且他身為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忠于皇上，為皇上辦事，更是皇上親信呂大人的左膀右臂，自然在朝中也有幾分臉面，等閑的官員都不會當(dāng)面給他難堪，更別提那些婦人了。

    可他今日偏偏碰到的是晉國公的夫人，晉國公在朝中的地位無人能及，就連皇上都對他有所忌憚，秦寅一個錦衣衛(wèi)副指揮使，自然不會被國公府的人看在眼里。

    可知道是一回事，當(dāng)真正面對這樣的屈辱，又是另一回事兒了。

    秦老太太第一次感覺到了人為刀俎我為魚rou的無力感。

    或許，跟這樣身份的人結(jié)親家，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秦老太太在這兒胡思亂想著，秦寅已經(jīng)開了口，“秦某回府確實是為了內(nèi)人的事，只是此事并不是國公夫人所想的那樣，其中另有內(nèi)情?！?/br>
    “哦？不如秦副指揮使就同我說一說，這內(nèi)情是什么？”陸氏來秦府的目的雖說是為了退親，但也謹(jǐn)記了顧景元說的話――她必須要幫秦寧之母女洗脫罪名。

    她知道景兒要的，根本不是所謂的真相，而是要秦寧之母女無罪。

    景兒知道她有能力辦到，便以此作為退親的條件。

    他心里還是惦念著秦寧之的。

    不過她并無所謂，她了解自己的兒子，只要是他答應(yīng)了的事，必然沒有反悔的可能。

    既然他肯退親，秦寧之母女有沒有害秦大太太流產(chǎn)又關(guān)她什么事呢？

    她只要想辦法將所有的罪名都推給秦大太太，她今日前來的目的也就已經(jīng)達到了。

    現(xiàn)在，秦寅跟她說別有內(nèi)情，那就說明，他想到了救自己夫人的法子，所以她順?biāo)浦郾愫?，可以省了她很多麻煩事?/br>
    秦寅見陸氏并沒有一口咬定方氏的罪，心中一喜，以為陸氏前來真的是為了調(diào)查真相，而不是趁機退親，給寧之難堪的，因此便一股腦地將陳氏為什么會小產(chǎn)，以及秦寧之方才說的那些分析都告知了陸氏。

    陸氏聽完，蹙了蹙眉頭。

    她想到了陳氏犧牲孩子栽贓方氏這一塊，倒是沒想過，陳氏從懷孕時就有了貓膩，至于那所謂的古方，她更是聽都沒聽說過，恐怕是秦寧之為了栽贓自己大伯母胡編亂造的。

    看來這丫頭，倒也真是個人物，沉著冷靜，心狠手辣，若真能與她一條心，其實會是個不錯的幫手。

    怕只怕，她會與她對著干，到時候，誰都拿捏不住她。

    秦老太太聽完這些話，內(nèi)心很是掙扎。

    她是有良心的，出于良心考慮，她不應(yīng)該就在真相未明的情況下，讓陳氏不僅小產(chǎn)還白白背了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