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圣人問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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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斜著眼看蘇嵐秋:“青陽城早幾日下了大雨,又鬧出了瘟疫,朕原以為是天災(zāi),看來倒是人禍??!” 蘇嵐秋一腦門子汗,心思卻漸漸地定了下來。說到底,青陽知府又不是他的人,誰的人誰負(fù)責(zé)。圣人現(xiàn)在不過是正在氣頭上,剛出了太子的事情,又來了青陽鎮(zhèn)被屠,換誰誰都要惱火。 圣人自己也曉得這個道理,氣哼哼地瞧著桌子:“青陽知府是哪個?” 梁福生在身后動了動嘴,卻不敢說,天朝明令禁止,宦官不得干政。平常他能搭個腔兒,現(xiàn)在正趕上圣人盛怒,梁福生也不敢觸這個霉頭。 圣人一支筆丟了出去:“蘇嵐秋,你是啞巴了啊!” 蘇嵐秋俯身將筆撿起來,梁福生趕緊過去接住了。本來這樣大的事情,圣人是要著急了內(nèi)閣大臣連夜商議的,可外頭下了這么大的雨,方才太子又出了那樣的丑事,不能讓外人知道,圣人便也只能召集蘇嵐秋商議了。 “青陽知府秦堅,是寧德九年的進(jìn)士,主考官是沐恩侯和先太子太傅宋大人。” 一句話就讓圣人沒了脾氣。一個是自己寵妃的爹,一個是自己的老師,罰哪個都不對。先太子太傅宋老爺子可是一手把圣人給送到這個位置上的。宋老爺子也不居功,待到圣人位置坐穩(wěn)了,便告老還鄉(xiāng)了,連爵位也不要。宋家門風(fēng)頗正,宋家子弟也為官清廉,治學(xué)嚴(yán)謹(jǐn),深得圣心。 不然,圣上也不會把慶華公主指給宋家嫡長孫宋謙了。只可惜,宋謙命不好,不然,倒真是能成就一段佳話。 蘇嵐秋低頭一琢磨,這事兒八成不知道是誰要整治秦堅,秦堅為人蘇嵐秋還是很清楚的。雖然是沐恩侯和宋老爺子的門生,但后頭一點(diǎn)后臺都沒有。為人一絲不茍,做官兩袖清風(fēng),雖然不講情面,但是卻深得百姓之心,與朝中同仁也沒有什么爭執(zhí)。 朝中同仁都知曉秦堅為人,輕易不把自己的把柄漏給秦堅,也不在秦堅面前弄jian,倒也與秦堅相安無事。 這次青陽鎮(zhèn)被屠,這秦堅算是倒了大霉了。 蘇嵐秋欣賞秦堅為人,便給秦堅說了好話:“皇上,這秦堅為官兢兢業(yè)業(yè),絲毫不曾懈怠。想來是山匪趁著雨夜屠城,也是有的?!?/br> 青陽城四周多山,山匪盛行,前些年被秦堅剿了個干干凈凈,才換來了青陽城四周的安寧。 圣上也順著蘇嵐秋的話頭想了開去,想必是那些余匪糾集在一起,發(fā)起的報復(fù)。這一想,圣人便越發(fā)惱怒,召了慶親王入宮,下了旨意,命慶親王率親兵五百,連夜前往青陽城剿匪。還讓慶親王帶給秦堅一句話,青陽城一日匪患不除,秦堅就一日別想回京城。 慶親王百里赫是個直腸子,見圣人面色不好,便問道:“父皇莫要為這等事生氣上火,待兒臣將那匪首的首級提來,也算是告慰了青陽鎮(zhèn)百姓們的亡靈?!?/br> 慶親王哪里知道太子惹了禍,圣人現(xiàn)在正在發(fā)愁呢。 圣人一揮手:“去去去,你懂什么?你也跟秦堅一般,匪患一日未除,你就老老實(shí)實(shí)地待在青陽,別想回來了?!?/br> 百里赫越發(fā)鄭重:“兒臣謹(jǐn)遵圣命?!本勾蟠筮诌值刈吡?。 蘇嵐秋心中覺得好笑,便提醒圣人道:“皇上,這話若是傳出去了,恐誠妃娘娘憂心?!?/br> 慶親王百里赫的母妃誠妃娘娘出身輔國將軍林氏之門。林氏尚武,父子皆將軍,滿門盡忠烈。不僅男兒上戰(zhàn)場,林氏娘子軍更是赫赫有名,令敵軍聞風(fēng)喪膽,談之色變。比圣人的師傅徐老將軍一門名氣還要盛一些。 程夫人只是脾氣暴躁一些,論起身手來,未必及得上誠妃。誠妃也從不像別的女子一般哭哭啼啼扮柔弱,說話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曾在家宴上領(lǐng)著尚年幼的慶親王,指著坐在圣人身邊的太子,十分鄭重地告誡慶親王,此為未來之君,不可冒犯,若有不二之心,母子情誼無存。 宮中貴人都知道誠妃的脾氣,誠妃有此一言,便能說到做到。因此,慶親王拜了攝政王蘇嵐秋為師,又有外祖父林老將軍指點(diǎn),得圣人恩寵,非但沒有引起宮中各位貴人的嫉妒,反而還要稱贊一句慶親王好本事。 就連周貴妃也不敢輕易招惹誠妃。 若是讓誠妃知曉圣人竟然不讓自己的兒子回京,怕是要將這乾坤殿給鬧個人仰馬翻。 圣人一吹胡子:“你不說出去,梁福生也沒這個膽量,誠妃怎么能知道?” 蘇嵐秋淡然而笑:“慶親王性子實(shí)誠,料想此去不知何日是歸期,必定會去跟誠妃辭行。” 圣人頓時一個頭有兩個大,揮揮手要趕蘇嵐秋走。 蘇嵐秋硬著頭皮問道:“太子之事,皇上有何打算?” 圣人頓時就黑了臉:“等那小子傷好了,看朕打不死他!” 蘇嵐秋聞言便知道圣人是不打算動太子百里冥了。若果真對太子之行厭惡至極,別說太子現(xiàn)在只是受傷了,就算太子如今已經(jīng)病入膏肓,圣人怒火也會毫不留情??涩F(xiàn)在圣人卻說要等著太子傷好之后再行教訓(xùn),儼然一副嚴(yán)父口吻,卻不乏關(guān)心。 蘇嵐秋也并不著急,到底是父子,太子這么多年也就只有這么一件事情給擺到了明面上,這距離扳倒太子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不過,積少成多,怎樣的小事再來上幾次,就變成了壓倒太子的大山。 眼瞧著圣人一雙眼睛燁燁生輝,蘇嵐秋也知道太子之事怕是要著落在自己身上了:“皇上,昨日太子所為怕是已經(jīng)落入了不少人的眼中,皇上若是想讓這么多人一起緘口不言,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br> 圣人冷哼一聲,那神情就差明著說這還用你說嗎? 蘇嵐秋不以為意,接著說道:“皇上不若以此為機(jī),引導(dǎo)太子。”蘇嵐秋也不往深里說了。什么事情只要和太子沾上邊,便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如果他要明著說,皇上呀,你要趁著這個機(jī)會,將太子身邊的那些個不懷好意的臣子都發(fā)落了吧。等太子緩過勁來,肯定早就把蘇嵐秋給記恨上了。蘇嵐秋犯不著為此丟了性命。 圣人也不是個傻子,他稍微說上幾句話,圣人自然自己會往下想。 果然,圣人面色稍有緩和:“太子之事,乃是小人作祟。怨不得太子?!?/br> 圣人態(tài)度已定,這事兒就沒有什么好說的了。眼見著外頭下了兩天的大雨漸停,圣人面色疲憊,就揮手要蘇嵐秋回去:“你身上還有傷呢,倒是陪著朕在這里枯坐了兩天?!北┯暌煌#膊恢莱羞€有多少事。 圣人張了張嘴,就想要蘇嵐秋重回朝堂議事,外頭卻有小太監(jiān)晃來晃去。梁福生臉色也不好。圣人現(xiàn)在正在氣頭上,這小太監(jiān)鬼鬼祟祟的豈不是招晦氣嗎?便走過去輕聲呵斥起來。 圣人卸去了一樁心事,聽著梁福生的呵斥聲,便問道:“出了什么事了?”心中卻暗自祈禱,可千萬不要再出什么岔子了。京畿下暴雨,他又為太子的事情煩心,便下旨輟朝兩日,這眼看著天要放晴,明日就要上朝了,還不知道要對付多少老狐貍呢。 梁福生快步走進(jìn)來,先是看了看蘇嵐秋,才道:“回皇上,是攝政王府的長史來報,說是攝政王府被水給淹了。” 蘇嵐秋心中微嘆,到底是做成了,剩下的事情只看他的了。 果然,圣人起了疑心:“攝政王府那么好的地界兒,還是朕賜下去的,排水道也是年年檢修。往年京畿比這場暴雨大的也不是沒有,怎么今年偏就被淹了?” 蘇嵐秋裝作一臉擔(dān)憂的樣子:“許是今年排水道檢修不力?!?/br> 圣人有些惱怒:“工部這些家伙!”蘇嵐秋畢竟是圣人的師弟,圣人又一向?qū)櫺盘K嵐秋,這回暴雨,京城中哪兒都沒被淹,唯獨(dú)攝政王府被淹了,圣人現(xiàn)在都有些懷疑是不是工部的那群家伙特意要為難蘇嵐秋。 蘇嵐秋借機(jī)獻(xiàn)言:“皇上,幾位皇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封王了,太子掌管吏部,平親王掌管翰林院,慶親王掌管兵部,福親王掌管刑部,辰親王掌管禮部,英親王掌管戶部,只有這工部無有皇子掌管?;噬鲜遣皇翘粢晃换首尤v練一下?” 圣人陷入沉思:“老四、老七和老九,你看著哪一個好?” 蘇嵐秋微微一笑:“皇上,微臣說了不算啊。這事兒得明天拿到朝堂上去討論一番?!?/br> 圣人不依不饒:“你覺得他們?nèi)齻€哪個適合?” 圣人這是一定要蘇嵐秋說出個一二三四五來,蘇嵐秋一味地逃避,反倒會惹了圣人的不快, 蘇嵐秋略微沉吟道:“河清郡王心胸坦蕩,不拘小節(jié)。瀾溪郡王溫柔良善,待人親和。襄親王心思聰敏,然體弱多病?!?/br> 蘇嵐秋混跡官場這么多年,又常伴君側(cè),豈能不知道圣人最喜歡哪個皇子? 圣人有一次酒醉,曾經(jīng)跟他說起過自己的這九個兒子。圣人言,太子聰慧,卻目光短淺。平親王才學(xué)淵博,性情平淡,卻無心朝政。慶親王豁達(dá)爽朗,有武將之才。河清郡王無視禮教,不拘小節(jié),又易沖動。若無人拘束,必定走上歪路。 福親王鐵面無私,性子冷淡,最不講情面。辰親王雖然刻薄自私,然心善純良。瀾溪郡王心思沉郁,最喜凡事都悶在心里,與胞兄辰親王截然相反。英親王雖然表面上豁然大氣,其實(shí)最為小氣。襄親王聰敏多思,心思純正,只可惜天生體弱。 如今蘇嵐秋就將圣人的原話給搬了出來,這種事情,恐怕圣人心底里早就已經(jīng)有了決斷,交給圣人去裁決是最好不過的了。 蘇嵐秋心里也自有一番衡量。工部這里他已經(jīng)有了程尚書,換哪個皇子掌管都是一樣。只是若能夠選擇的話,最好還是不要交到河清郡王百里皓的手中。 河清郡王野心外露,再加上周貴妃在宮中獨(dú)寵,蘇家又一向與河清郡王不對盤,若是將來讓河清郡王坐上了那個位置,恐怕蘇氏一門會就此凋零。 蘇嵐秋目中精光一閃,若是能夠選擇的話,還是要看看瀾溪郡王和襄親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