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jié)
她和平常一樣,普普通通上課,回家后吃飯睡覺,也不耽誤事。顧元澤比她忙,鄭楚知道他在忙什么,因為外邊來信了。 這地方是真窮,還沒拉電線,沒有電話,電視機也沒有。學(xué)校有電,但供應(yīng)時間不長。 鄭楚剛來的時候,一點都不習(xí)慣這種相當(dāng)于回到七八十年代的生活,過了很久才慢慢緩過來。 寂靜的深夜中不時傳來貓狗叫聲,鄭楚關(guān)上窗子,房間里點著煤油燈。 夜色慢慢深了,她放下手中的筆,把批改完的作業(yè)放在一旁,靠在椅背上,打了個哈欠。 鄉(xiāng)里人雖然敬重老師,但對教育并不怎么重視,覺得讀個小學(xué)初中,會寫自己名字就足夠,別的奢求不上。 鄭楚沒有那么大的責(zé)任心,但好歹是教了幾年的學(xué)生,平時會多說幾句。 她直起身體,把抽屜推回去,之后蓋上煤油燈,屋內(nèi)瞬間漆黑一片。 鄭楚起身揉揉眼睛,輕輕捶了幾下酸脹的背,月亮遮擋在烏云之中,沒露|出一絲干凈的銀輝。 她抬手脫下睡裙,露出瑩白的身體,然后又摸黑把手上的睡裙掛在床旁邊的衣架上。 鄭楚習(xí)慣裸|睡,身體被束縛的感覺很不好。她最開始來這里的時候心里有顧忌,現(xiàn)在已經(jīng)熟悉鄉(xiāng)里的情況,就沒有再像以前那樣處處警惕。 …… 一晃好幾天過去了,地上的青草嫩綠,泥土也透著干凈的芬芳。 事實證明,在老師面前再聽話的孩子,調(diào)皮起來也是讓人頭疼的。 周五的下午三點是放學(xué)時間,比其他時候早一個小時。 期中考試定在下禮拜五,鄭楚和其他幾個老師一起留下來出試卷。這個地方落后,小學(xué)生的試卷不用像外面一樣深奧,淺顯易懂就行,花的時間不長。 鄭楚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快五點,天仍然亮如白晝,在田里的鄉(xiāng)人也都開始陸陸續(xù)續(xù)回來。 路上遇見李齊的父母,他們對上次李齊離家出走,連累鄭楚扭傷的事也不太好意思。 李齊父母和鄭楚在路邊交談了幾句后,鄭楚得了捆青菜。 鄭楚微窘,但也知道不該拒絕,她夸了幾句李齊,又拿出只筆送給他們,讓他們轉(zhuǎn)送給李齊。 這支筆肯定比一捆青菜貴,李齊父母反而有些臉紅了,連忙說以后一定管好自己的孩子。 鄭楚笑了笑,說謝謝他們的配合。 但她沒想到自己這邊才剛剛夸了人,到家的時候就看見李齊在河邊惹事。 幾個小孩子哈哈大笑,撿起地上的石頭往河里砸,河水波動,傳來幾聲慘烈的狗叫聲。 作者有話要說: 私設(shè)超多,無邏輯文 放心,絕對不喂毒,那不符合作者愛好 ⊙﹏⊙ 第8章 清澈的河水慢慢流動,有泥沙的岸邊被水花濺濕,狗似乎被石頭砸到了,突然發(fā)出凄慘的嗚咽聲。 鄉(xiāng)里面養(yǎng)狗的人不少,鄭楚覺得狗叫聲耳熟,但沒想起在哪聽過。她皺了皺眉,不管是不是周邊人養(yǎng)的狗,這幫孩子這樣做也太過了。 “李齊,李思,給我停手,你們干什么?”鄭楚叫住人,“怎么回事?!老師平時是這么教你們的嗎?” 她聲音嚴(yán)厲,這幫孩子回頭看見學(xué)校老師,嚇了一跳,幾個不是鄭楚班上的孩子趕緊跑了。 這里不是見了老師就喊老師好的地方,小學(xué)生躲都來不及,即使校長來了也跑。 雖然鄉(xiāng)里人不管年紀(jì)大小,輩分高低,但見了老師都是又敬又怵。鄭楚以前見了,總覺得莫名好笑,現(xiàn)在卻皺緊了眉。 李齊和李思是她班上的學(xué)生,哪里敢跑?只能心里唾棄一聲朋友沒義氣,然后站在原地,把手背在后面,藏住石頭,叫了聲鄭老師。 “誰教你們欺負小動物的?上課時你們學(xué)了什么?上禮拜才學(xué)的課文今天就忘了?” 鄭楚往河里望了眼,黑色的大狗拖著傷腿爬上河中心的一塊長草的泥地,身上還有血跡,警惕地注視這邊。 她眼睛微微睜大,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陸為真的狗?怎么會在這里? 李思這時狡辯說:“鄭老師,這只狗不一樣,不算小動物,趕它除霉氣,我們沒有欺負它,都怪它自己出現(xiàn)在這邊。” 她明顯不認為自己錯了,陸為真在鄉(xiāng)里面不受人喜歡,連他身邊的狗也被牽連了。 而李齊支支吾吾地說:“我也沒有忘,李思說得對?!?/br> 狗剛開始追著什么東西來這邊,鼻子在地上嗅著氣味,它平時很少過來。 這群玩心重膽子大的孩子知道它是陸為真的狗,互相對視一眼,嘻嘻一笑后鬼點子上來,仗著人多不怕狗,悄悄拿著棍子就是蒙頭幾棍打。 狗平時溫馴,防賊就是靠龐大的身軀和惡狠狠的叫聲做個樣子。深林里保護主人還行,其他時候見人就會搖尾巴,陸為真瞧不上它,都沒怎么用過它。 它當(dāng)場被打懵了,下意識就是跑,這群熊孩子看見它跑了,膽子變得更大,邊大笑邊撿起石頭在后面追,接著就跑到了河邊。 鄭楚手扶著膝蓋,半彎下腰,皺眉說:“李思,老師平時很喜歡你,覺得你是個溫柔善良的女孩,李齊,剛才老師還跟你爸媽夸了你,你們就這么辜負老師的信任?” 兩個孩子臉倏地一紅,倒不是因為自己做的事愧疚了,只是覺得平時很溫柔的鄭老師在批評他們。 李思漲紅臉,她沒覺得自己有錯,但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鄭楚失望目光。 “老師我們沒有,我們沒有欺負別的小動物,這狗是陸啞巴的,不算?!彼笨蘖?,又說,“鄭老師別說出去,我怕爸爸mama生氣?!?/br> 李齊這個小跟班也連忙說道:“鄭老師,我們以后再也不欺負它了,求您別說出去?!?/br> 兩個小孩都是干干癟癟,鄭楚說不出太重的話。 她知道整個鄉(xiāng)的人對陸為真都不怎么待見,罵他死啞巴的人多了去。陸為真人夠狠所以沒受欺負,但兩方人見面幾乎連招呼都不打。 主任曾試著調(diào)和,不過陸為真沒領(lǐng)情,把人關(guān)門外自己睡大覺。 鄭楚并不想了解發(fā)生過他們之間什么,這群孩子或許也只是跟著鄉(xiāng)里人鬧,什么都不知道。 她靜靜說道:“下次不能亂欺負別人養(yǎng)的寵物,要是主人過來找你們,你們就知道惹上麻煩了?!?/br> 陸為真在鄉(xiāng)里的事情她聽過,要是被他發(fā)現(xiàn)了,照他那性格,這兩孩子到時肯定少不了一頓打,陸為真下手不分年齡大小。 鄭楚抬頭,看見河中心的狗正緊緊盯著他們。這狗長得猛,單看著就讓人害怕,也不知道這些孩子哪來的勇氣,要是被這狗咬一口,恐怕命都沒半條。 她說:“以后不能再做這種事,這次我不說,回去把上禮拜學(xué)的課文抄一遍?!?/br> 他們連忙點頭。 鄭楚又皺起了眉,這兩孩子根本沒當(dāng)回事,“下次要是再這樣,我就直接找家長了?!?/br> 找家長是小學(xué)生最怕的事,李思和李齊也不例外,只能連連點頭說自己下次不敢了。 鄭楚直起身體,皺緊的眉沒有松開,她先讓人回去,兩個孩子如蒙大赦,趕緊走了。 這邊教訓(xùn)了人,那邊還有個麻煩。 她沒想到這群孩子調(diào)皮成這樣,連陸為真的狗都敢欺負,難道是覺得陸為真人緣不好,又是個不會說話的啞巴,所以沒人會告訴他出什么事了? 這狗在陸為真面前跳得歡,看著兇惡霸氣,也不知道怎么會被那群小孩子給欺負了。 鄭楚雙眉緊皺,要是被陸為真知道自己的學(xué)生欺負他的狗,也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 她朝狗招了招手,狗遲疑著在泥地打轉(zhuǎn),狗爪印出幾個梅花印,它對鄭楚還有點印象,因為陸為真身邊很少出現(xiàn)陌生人。 鄭楚再次招手,狗最后跳下河,往岸邊游,鄭楚驚訝了會兒。 它身上的水順著雜亂的毛濕噠噠地滴往下落,一上岸就聳身甩水,后肢有傷痕,四處都隱約看得到血跡,很可憐。 能被小學(xué)生欺負成這幅慘樣,性子也兇不到哪去。 鄭楚蹲下來,遲疑了會,對狗說:“我?guī)慊厝???/br> 鄭楚不知道狗聽不聽得懂,除了這個也沒什么好說。她有些為難,心想陸為真那里該怎么說?鄭楚不想平白無故惹麻煩,更不想和別人結(jié)仇。還是別告訴陸為真好。 而狗繞著她慢慢轉(zhuǎn)圈,龐大的身軀有些嚇人,項圈上的銅錢搖動。但它不像是要攻擊人,反而緩緩上前嗅著鄭楚的味道,溫順極了。 鄭楚猶豫著,她起身往家走,狗跟在她后面。 這狗平時被陸為真罵蠢狗,不是沒有原因的。別人吃一塹長一智,就它被欺負了還會上前朝人歡快的搖尾巴。 …… 李嬸娘剛才跟鄉(xiāng)里人磕著瓜子聊天,鄭楚的事她沒敢說。別人有問親的,想了解具體的情況,她也只是隨便說幾句就岔開話題,她人老實,不敢多管。 她從菜園子里摘菜回家,才進門一條大黑狗就沖上來,嚇得趕緊往后跑。 “嬸娘,別怕,這狗特乖?!编嵆诤竺姹镏Γ翱旎貋?,藥還沒上完。” 狗聽見叫喚,跛著已經(jīng)包好的傷腿跑回院子,趴在鄭楚腳邊,地上有濕毛巾、剪刀、一些紗布,還有些藥,都是上次鄭楚扭傷腳踝剩下的。 她問了鄉(xiāng)里面的老中醫(yī),說這藥能用,加水稀釋就行。 李嬸娘心驚rou跳問:“這哪來的狗,我怎么看著像陸啞巴的?楚楚快讓它出去,這怪東西怎么在我們家里?” 鄭楚忍不住笑了出來,“李思他們闖的禍,好歹是我學(xué)生,總不能由著他們?nèi)鞘逻€不管?!?/br> 狗剛才跛腿跟著鄭楚回家,不吵不鬧,鄭楚回頭望它,心覺奇怪。她本以為這狗兇猛,跟著她是因為她沒有惡意,但不管怎么看,都覺得它是溫和過頭。 就連鄰居見了,也多嘴問了她幾句怎么回事,還有人拿竹竿出來說讓她趕緊跑。鄭楚那時忙搖手說沒出事,看這狗可憐所以帶回家上藥。 陸為真的狗也挺活潑,自來熟,進了院子沒多久就開始玩耍,也不怕自己是被人哄騙拐走。 鄭楚剛開始還擔(dān)心,現(xiàn)在樂不可支。 她輕輕給狗上藥,又俯身順手擼了把狗毛,看著狗脖子項圈上的銅錢,嘆聲氣,心想陸為真怎么就跟孟家沒關(guān)系呢?雖然孟家走得久,但帶回去總會有幫襯。 “陸啞巴過來找你怎么辦?”李嬸娘不敢靠鄭楚太近,“你信不信他怪你?我跟你說那啞巴打女人,被他打上一頓床上得躺半個月……楚楚?楚楚?” 狗的頭上和腿上都纏著不太規(guī)整的綁帶,鄭楚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它身體上還有一些小傷痕,不像是今天傷的,大概是跟著陸為真跑來跑去,不小心傷著了。 鄭楚突然回神,抬頭啊了一聲,茫然問:“什么?” 李嬸娘:“……萬一陸啞巴找過來怎么辦?” “天還沒黑,他應(yīng)該不會過來?!编嵆u頭說,“我上完藥要就讓它回去,要不然半路出事怎么辦?” 也不知道陸為真是從哪里抱回來的狗,渾身毛茸茸,又聽話又好看,和以前院里面養(yǎng)的一樣,等她回去后,也得找一條養(yǎng)。 李嬸娘連忙說:“那你快點,這狗看著就兇,到時說不定反咬你一口?!?/br> 鄭楚無奈點頭,她當(dāng)然不想慢。這是別人的狗,誰家丟了都著急,她也不能一直留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