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璜這次是真的忍不住暴走了，他邁著大步，直直的向著初一所在的地方?jīng)_去，周邊的人立刻尖叫著散開，生怕被他碰到。

    鳳璜隔著張博堯跟初一發(fā)火，“你再說句我禿試試！”

    初一被鳳璜吼得一怔一怔的，她飛快地掃了他一眼，輕聲的嘟囔道，“可你就是禿啊?！?/br>
    說實話而已，有錯嗎。

    “你爺爺我雖然法力大減，但是對付你這么個不是人的小鬼還是綽綽有余?！兵P璜擼擼袖子。

    這副模樣落在三個當(dāng)事人眼中自然無比正常，可看在圍觀者眼中就變了樣子：就見一個乞丐突然發(fā)瘋似的沖著行人大吼大叫，極具暴力傾向，而行人似乎被他突來的舉動嚇蒙了，竟是動也不敢動。

    初一別的本事沒有，逃命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強，鳳璜話音將落，就見她雙眼一闔消失在了空氣中，連丁點的氣息都沒落下。

    “嚇?biāo)牢伊恕！背跻辉俣缺犻_眼時，人已經(jīng)回到了奶茶店，她猶帶后怕的撫著胸口，不停地安撫自己，哪怕她根本沒有心跳。

    ☆、大片梅花

    “你們這群無知愚笨的人類！”鳳璜眼見周邊圍觀的人卻越來越多，氣的滿臉通紅，顫抖的手指頭從灰撲撲的長袍里伸出來，他橫眉冷對，憤怒混雜著羞赧，把之前對毛不思的怒氣一股腦的怪到了張博堯頭上，“你等著?！?/br>
    言罷，又使勁在地上跺了幾下腳，這才遮掩著臉，灰溜溜的沖出人群。

    徒留下張博堯佇立在原地出神，初一那個丫頭，這次怕是又招惹了什么不該招惹的東西。想當(dāng)初她就是膽子太大，敢孤身一人去跟怨氣橫生的嬰靈去搶‘家’。結(jié)果被打壞了臉，縮在他家許久沒敢出門。

    這次又是說話不經(jīng)大腦，得罪了不知什么人。張博堯有點心累，他覺得，是時候帶她離開了。

    黑漆漆的房間里，只有月光透過窗紗灑下，毛不思大喇喇的躺在床上數(shù)羊，殷切的期盼著周公呼喚她一起去夢中撲蝶。

    只不過還沒等她迎來周公，就迎來了方才摔門離去的某只鳳凰。

    “毛不思，開門！”鳳凰站在走廊里，砸門的聲響砰砰不絕，再配上他特有的大嗓門，差點把毛不思的魂給嚇出來，“爺爺我回來了！”

    “聽不見，聽不見，聽不見?！泵凰挤戆衙荷w在腦袋上，嘴巴里碎碎念，試圖隔絕門外的呼喚。

    毛不思知道這二十多年來自己沒什么桃花運，但是也不至于身邊的男人都是這個模樣啊。是人的毒舌不說，還成日里一副黃世仁土地主的模樣；不是人的瘋瘋癲癲，看人都恨不得把眼睛架到腦袋頂上。她到底做錯了，要費盡心思的應(yīng)付這么兩個男人。

    門后貼滿了符咒，鳳璜進不來，只跟迷途的哈士奇一般，扯著嗓子在樓道里悲鳴，全然不知道自己這樣擾民的舉動會給毛不思帶來什么。

    比如，隔壁大嬸的短信：和男朋友吵架了好好說，別鬧得滿樓皆知，影響不好。

    比如，樓下大哥的語音：孩子明早還得上學(xué)呢，你們樓上鬧啥？

    再比如，樓上大姐咆哮的電話：大半夜的，有病吧你們！

    毛不思被接二連三的通知罵了個狗血淋頭，只好陪著客氣不停道歉，鄰里之間，還是要好好相處的。只等電話掛下的瞬間，毛不思火氣才唰唰冒起來。

    這一天天的，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啊。

    門外的男人她也僅僅見過兩面而已，還不如見隔壁公寓遛狗的張大爺見的勤。

    “別叫了！”房門被唰的一聲拽開，毛不思冷著一張鍋底色的臉，“死人都能讓你叫的活過來?！?/br>
    “爾等當(dāng)世之人，實在無知至極！”鳳璜單腿抵住門框，身子一弓，就從毛不思的胳膊肘下面鉆了進來，麻利的如同耗子精轉(zhuǎn)世。他三步兩步躥到客廳內(nèi)，一屁股坐上柔軟的沙發(fā)，口中抱怨不停，“竟辱我是瘋子、乞丐?！?/br>
    多么合適的稱呼。

    毛不思認(rèn)命的把門關(guān)上，余光把鳳凰上上下下掃了一遍，他現(xiàn)在這打扮狀態(tài)，著實不太像個正常人。

    “你這眼神什么意思？”鳳璜敏銳的捕捉到了毛不思眼底的情緒。

    “沒有，就瞎想想?！?/br>
    “想也不行，想也有罪！”鳳璜揮著袖口，拍的靠枕嘩嘩作響。

    毛不思不想跟鳳璜在這個話題上打轉(zhuǎn)，她冰著一張臉，倒了杯冰水給他，語氣僵硬，“你不是走了么？還回來做什么？”

    扎心。

    鳳璜被毛不思直白的提問激的語塞，抱怨的話就這么卡在了喉嚨里。走了沒一個時辰，就灰頭土臉的又回來，擱誰自尊心也受不了啊。

    “呃……”鳳璜大腦飛速運轉(zhuǎn)，在心里編制著最合適的借口，一雙桃花眼四處瞟個不停，眼前不知怎么就出現(xiàn)了初一和張博堯的臉，“我方才見到茶館的老板。”

    打著哈欠坐在一旁的地毯上，毛不思隨意抱了個玩偶在懷中，“所以呢？”

    港城是出了名的不夜城，即便是深夜兩三點，街道上霓虹不滅，有不少來來往往的行人。

    “喂，你就不能表現(xiàn)的好奇一點？”毛不思顯然更想快點結(jié)束這個話題好再度去幽會周公，故而沒有想象中的激動，這嚴(yán)重的打擊到了鳳璜講故事的積極性，“你這性子，真沒勁。”

    還是小仙姑好啊，無論他說什么，她都一副極感興趣的樣子，雖然他知道她是裝的，暗藏著想要馴服他的心思，可她裝的多好啊，跟真的一樣。

    “又不是我非要你來不可，不喜歡我你走啊，又沒人攔著你。”毛不思托著腮，困意不停襲來，都過了凌晨了，明早她還要早起去機場，真心沒什么力氣跟鳳璜大半夜的坐在客廳中扯皮，“不行了，我得去睡覺?！?/br>
    “我看到那個女孩了。”毛不思剛起身，睡衣就被鳳璜用手指勾住衣角，對上毛不思還略帶迷茫的眼神，他嘴角微微勾起，桃花眼自帶三分傲慢，“茶館里那個你看不到的東西?！?/br>
    “還真有東西？”毛不思一個激靈，倦意立刻醒了八九，只有這種事情，才會讓毛不思忍痛割舍與周公的夢中之約，她把鳳璜擠到沙發(fā)的另一邊，眼里瑩光閃閃，“是什么？鬼？妖？還是靈？”

    能夠瞞過她的眼睛，要么像之前的吳老板術(shù)法極高，要么就有法寶護體，除此之外，毛不思也想不出其它的可能了。

    “不知道?！比齻€字被鳳璜說的理直氣壯。

    不知道？毛不思眨眨眼，強作恨鐵不成鋼裝，“你不是鳳凰嗎？你不是神獸嗎？你之前面對吳老板的時候不是厲害得緊嗎？怎么這會兒連她是個什么東西都分辨不出？”

    對上吳老板那次，對于鳳璜而言，完全是個意外，隱約中他感到了降魔杖的主人散發(fā)出來的強烈求生欲，這才從睡夢中醒來，多年的法力在瞬間爆發(fā)，幾乎是瞬間就滅了吳老板cao控的幾只火獸，但也僅僅是瞬間而已。

    “這能怪我嗎？”鳳璜反手戳著毛不思的鼻頭，“就這張臉，就這張臉！罪魁禍?zhǔn)?，你還我法力！”

    “你再戳我一下，我就真揍你了！”毛不思不一定打得過一只鳳凰，但是沒了毛少了大部分法力的，打起來可就不一定誰勝誰負(fù)了。

    “哼，爺爺我大人大量，不與你個乳臭未干的小丫頭片子計較?！兵P璜幾乎是隨著毛不思的話音收手，面上卻做出副禮讓的姿態(tài)。

    “按理說張博堯身邊要是跟著這么個東西，理應(yīng)腳步虛浮，印堂泛黑，帶著死氣才是?！本拖窳謒ama，因為林寥長期跟著，整個人都冒著股駭人的陰氣。

    毛不思習(xí)慣性的抱著膝蓋，另一只腿盤坐著，手指頭尖不停地在膝蓋上敲來敲去。

    “左右與我無關(guān)。”鳳璜把眼神從毛不思身上收回來，“爺?shù)目头吭诤翁?？?/br>
    一廳一臥的小戶型還想要客房，他怎么想的這么美吶。毛不思快速起身跑到櫥柜前，胡亂抱了床杯子，扔到沙發(fā)上，“沒床，你就睡客廳吧?！?/br>
    說完，也不等鳳璜反應(yīng)，就快步?jīng)_進臥室，啪的一聲把門帶上，順手貼了張符咒在門縫上。讓出客廳已經(jīng)是她最大的仁慈了，想搶她的床？門都沒有！

    又側(cè)著耳朵貼在門上聽了半響，見外面沒傳來丁點動靜，毛不思這才安心地上床睡覺，把小毛毯蓋上肚子的剎那間，她突然想起來，鳳璜根本無需睡沙發(fā)，他睡在降魔杖里不就行了么？

    “鳳璜！”毛不思隔著墻開口。

    “干嘛？”聲音帶著些許的鼻音。

    “你要是沙發(fā)睡得不舒服，可以睡回降魔杖里！”

    “丫的，又想關(guān)你爺爺，不去！”鳳璜語調(diào)帶了層□□味。

    算了。毛不思深呼了兩口氣，自我安慰，不要和關(guān)了數(shù)百年的瘋子較真。

    小小的公寓終于再度回歸了安靜，鳳璜躺在沙發(fā)上，想到了那個雪天。

    大片的梅花在山寺中怒放，小仙姑就這么盤腿坐在屋檐下的蒲團上，她單手抱著膝蓋，手指不停的就著琴音輕敲著，遠處的紅泥爐上溫著熱酒，那個穿著灰撲撲道袍的男人正小心翼翼的取著干凈的雪水。

    他落在遠處的梧桐樹上，瞧的一清二楚。小仙姑的眼神一直這么追著男人的身影，眉角間都帶著笑。她那時的眼神，一點都不像她與他說話時那樣，三分真七分假，只為了哄著他做她的靈獸。

    “你到底去哪了啊?！痹鹿饴湓邙P璜的側(cè)臉上，他默念出聲。

    ☆、疑心太重

    起床鈴聲響個不停，毛不思第三次按滅了屏幕，把小毛毯重新蓋到了腦袋上，好困啊，短短五個小時的睡眠完全不足以表達自己的渴求。

    周公揮舞著小手絹不停地誘惑著毛不思，就在她撒開腳丫子想要一頭扎進那個美妙世界時，馬明義的臉突然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困意就這么冷不防的被打了個措手不及。

    毛不思不由得打了個冷顫，艱難的睜開眼，“太可怕了，夢里都陰魂不散?！?/br>
    眼前的人眉毛動了兩下，毛不思有揉了揉眼睛，那道影子已然留在眼簾里。

    懶洋洋的輕松氛圍，驟然一收，毛不思顫抖著手戳了戳眼前人的下巴，指尖還殘留著特屬于人的體溫，“做個夢而已，這怎么還活了呢？”

    手指頭順勢被人拉住，馬明義借著力道一把把毛不思從柔軟的小床上拽起來，“不活哪有機會叫你起床?！?/br>
    呼，居然真的是活人，毛不思有點小憂郁，仿佛看到了壓在自己頭上的五指山又飛回來了。

    “你怎么在這?。俊泵凰紦蠐想u窩狀的頭發(fā)，猛然又想起來，她小手往前一推，理直氣壯道，“我爸是不是又偷偷給你鑰匙？拿來！”

    “家里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人，我還需要用鑰匙？”馬明義把毛不思的手掌從自己眼前推開。

    他卻是有毛不思家的鑰匙，開始也確實沒想著敲門能把毛不思給敲醒，只是，他也沒想到會有另一個人開門。鳳璜叼著泡面袋，看上去像是餓了很久的樣子。瞧見他開口第一句話：會下面嗎？

    “還有誰？”毛不思大腦還沒清醒，半響才記起家里還有個吃白食的，“那只笨鳥還沒走嗎？”

    “沒?！瘪R明義搖搖頭，小聲道，“他還吃了你冰箱里粉色裝的一袋泡面。”

    “太可恥了！”毛不思?xì)鈶?，她都沒舍得吃，“那可是最貴的！”

    別看鳳璜本事沒多少，挑東西的眼光倒是不錯，想著又暗搓搓的念叨了鳳璜幾句。

    真沒見過這么明晃晃說人家壞話的，臥室的門還開著，鳳璜探著腦袋遠遠掃了兩眼，又繼續(xù)埋頭吃面。

    “瞧你小氣的?！瘪R明義捏著毛不思的鼻尖，“喂只鳥也這么心疼?！?/br>
    “又不是我養(yǎng)的鳥?！泵凰紡男〈采吓榔饋?，連推帶趕的把馬明義搡出門，“換完衣服咱們就撤?！?/br>
    鳳璜抱著泡面碗，筷子在手中飛舞，嘲笑道，“呦，被趕出來了。”

    “那也比被符咒貼到外面強?！瘪R明義習(xí)慣性的打開冰箱，拿了杯子和冰水，轉(zhuǎn)身坐到桌子前，先倒了一杯放在自己面前，剩下的大多倒進了桌上飲水壺中，順手按下燒水鍵。

    “我不跟你這個‘凡人’一般見識。”鳳璜刻意咬住了‘凡人’兩個字，馬明義這張臉，真是越看越惹人討厭，總讓他不由自主的回憶起當(dāng)年那個永遠帶著假笑的男人，“虛偽。”

    最后兩個字也不知道是說馬明義，還是說別人。

    熱水壺呼呼的冒著熱氣，室內(nèi)的空調(diào)開的不算大，馬明義對于鳳璜的惡意并不在意，這個世上對別人懷抱不滿的人太多了，鳳凰不是第一個討厭他的，也不是最后一個，他甚至對鳳凰不喜歡他的原因都沒有興趣探究。

    毛不思在衣廚里挑了半天，才選了件看上去落落大方的，雖然對她而言，短褲顯然要比這件舒服的多。

    客廳的倆人繼續(xù)沉默著，毛不思不停地在臥室和洗漱間躥來躥去，直到熱水燒開，還忙活個不停。

    “我這樣會不會太正式了點？”毛不思難得的拿出了自己封藏已久的羊皮小高跟，這還是她大學(xué)畢業(yè)那年，老毛專門買來送她的，結(jié)果除了畢業(yè)典禮，到現(xiàn)在都沒用再從鞋盒里出來的機會。

    “把鞋換了吧?！瘪R明義倒了杯熱水，又添了幾顆冰球進去，往前推了推，就見毛不思立刻接過去，剛放到嘴邊，就聽見馬明義繼續(xù)，“我怕你走路走的一半就要逼著我給你買鞋?！?/br>
    水差點從喉嚨里噴出來，毛不思握著杯子猛地落到桌面上，十分不滿意，“我在你心里就不能有點正面形象么！”

    “沒有的東西就不要強求了?！瘪R明義瞧著毛不思準(zhǔn)備的差不多，晃了下手中的車鑰匙，“走吧?！?/br>
    “等我拿個面包！”毛不思剛買開步子，就被馬明義拉了回去，四目相對，毛不思指著不遠處的冰箱，“我還沒吃飯呢?！?/br>
    “我買了，車上吃。”似乎怕毛不思不聽話，還故意補充，“你最愛吃的郭家包子，還有隔壁的甜豆花?！?/br>
    “rou的？”毛不思兩眼放光。

    “rou的。”馬明義邊走邊回應(yīng)。

    真好！大早上就可以吃軟乎乎香噴噴的rou包子，毛不思的心情瞬間陰轉(zhuǎn)多云，看馬明義的背影也親切了幾分，有時候，這個人還是是很不錯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