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欲望。

    這一句話讓奇跡殿下微微怔住，下一秒他就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這世界上還存在著沒有欲望的人類？”

    太可笑了，人類的局限性就在于欲望，而面前這個少女居然說她沒有欲望？

    “有什么好笑的？我現(xiàn)在每天的生活也挺開心的，根本沒有更想要的事情和生活了?！?/br>
    “再說了，即使是奇跡，也會有無法實現(xiàn)的奇跡?！?/br>
    紅發(fā)少女攤手，她收起自己手中的釣魚竿，拎起一旁的魚簍就走。

    奇跡殿下非常好奇，嗤之以鼻的同時，看著少女的背影又有一些懷疑。

    那樣不摻雜任何諂媚的雙眼，這還是阿斯特拉第一次遇見。猶豫再三，他還是跟了上去。

    阿斯特拉那時候還年輕，他自視甚高，除了觸碰到本源規(guī)則外，就算是起死回生，夢魘殿下一樣能夠做得到。

    “那就讓本殿下看看，你是否能夠經(jīng)受得住這誘惑吧?！?/br>
    “既然敢大放厥詞，要做好求本殿下的準備?！?/br>
    “好啊?！?/br>
    再接下來的事情似乎理所當然，順理成章。

    “因為你是花園中唯一的一朵玫瑰花，所以我的目光在你身上駐留時間越來越長?！?/br>
    可惜這個有著美好開頭的故事結尾就和所有俗套狗血的愛情故事一樣，少女固然有超越世俗的眼光，但她依然有著心愛之人。

    阿斯特拉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的感情，少女便早早的愛上一位英勇的騎士?？上T士戰(zhàn)死他鄉(xiāng)，最后竟是連遺骨都不曾留下多少。

    愛情可真是個有魔力的東西，它能夠使人變得勇敢，擁有信念，也能夠讓人擁有欲望，想要去占有去擁抱的欲望。

    “你不是無所不能的夢魘殿下嗎？復活我的愛人啊！我愿意用一切去進行交換！”

    紅發(fā)少女跪倒在地上，底下了驕傲的頭顱。

    “你是在求我嗎？”

    阿斯特拉的聲音辨不出喜怒。他隱匿在黑霧里，看著底下的少女，暗金色的豎瞳里說不出的冷酷。

    “我上次看到了！你把科斯復活了！所以你一定能夠復活他的對不對？求你了，真的求你了。”

    科斯是少女養(yǎng)的一條寵物狗。

    奇跡殿下這些年來跟隨著紅發(fā)少女，完成了不知道她多少愿望。

    這些年來，也是因為阿斯特拉，平民出生的少女才會結交權貴，最后認識那位騎士。

    雖然少女表面不說，但是但凡她刻意或有心的在阿斯特拉面前提，夢魘都會幫她去完成。

    例如科斯。那時候科斯死去的時候少女哭得很傷心，所以奇跡殿下悄悄找來一大窩老鼠，用它們的生命等價交換回了科斯的生命。

    奇跡殿下的這個起死回生的能力是秘密，大概是當初世界意志創(chuàng)造他的時候開了小差，才有了這種空子。因為這是他唯一能夠觸及到規(guī)則的力量，也是他用來渴求更高力量的突破口。

    阿斯特拉小心翼翼的藏好掖好，最后卻還是功虧一簣。

    神明無處不在，只要說出口的話，都有可能被神聽到。

    而神明不會允許這種超脫規(guī)則的力量存在。

    原來她早就知道自己背地里做的那些事情。也就只有夢魘，一個人笨拙的去討好，沒想到在別人眼里不過是被嘲笑的笑話吧。

    阿斯特拉現(xiàn)在才弄懂自己的感情，但是他在看到紅發(fā)少女如今的模樣時，無盡的厭倦涌上心頭。

    本來以為會有人不同的，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他自作多情罷了。

    “如果你想交換的話，當然可以。”

    “只需要用你的身體的某部分來做交換就行了，具體是哪部分......你可以先從手指，一根一根的砍掉，放到我的天平上來，也許就能夠成功呢？”

    阿斯特拉充滿惡意的說著。

    扭曲的嫉妒和淺淡的愛意交織在深厚的失望里，最后化為了殺意。

    他只想要眼睛罷了，但是他卻故意這么說，看著紅發(fā)少女一點一點變得殘破不堪，內(nèi)心第一次涌動起劇烈的感情波動。

    說起來神奇，阿斯特拉自誕生以來感情波動都很少。只是這一次，他終于真真切切體會到了發(fā)自胸腔的疼痛。

    啊......啊......這種疼痛令人著迷。也第一次讓阿斯特拉這么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真真切切的存活在世界上。

    一切的一切都開始于這雙艷麗明亮的雙眼。

    也許少女這個人會變，這種局部，卻永遠不會變。它還是如同阿斯特拉第一次看見它時那般明亮，璀璨。

    黑暗神知道他的力量后，二話不說直接降下神識，將他一只眼睛給剜去。

    那種神奇的，足以起死回生的能力也被強制和眼睛一起帶走，被法則回收。

    夢魘殿下當夜就捧著少女新鮮出爐的眼眸帶到了矮人族。

    “給本殿下用這個眼睛為原材料打造義眼?！?/br>
    黑霧漂浮在空中，充滿愛戀的看著那雙眼睛。

    人類是會說謊的生物。

    不過，死去的人類不會說謊。

    所以，為了保留你在我心目中最美好的模樣，你還是去死吧。

    阿斯特拉，果然還是最討厭人類。

    ☆、chapter 124

    最近流行講苦情的戀愛故事。既然阿斯特拉有, 那光明大陸的另外一位難兄難弟就不得不提了。

    再說了, 那個故事根本算不得戀愛故事, 頂多就是苦逼兮兮的暗戀。

    今天這個故事, 比起夢魘的病嬌要美好的多, 只是除了當事人之外鮮有人知, 不然也許還能夠入選《人魚姬童話本》里，締造光明大陸海的女兒傳奇。

    席爾維斯特生來就注定成為海洋中的王者。

    鮫人族的傳統(tǒng)很奇怪, 每一任的大祭司誕生時, 海洋都會出現(xiàn)奇特的異動。這種異動非常明顯, 由克什海進行挑選，最后冠以大祭司之名。

    不過大祭司都是塞壬這一點從未出現(xiàn)過例外，席爾維斯特便是一只稀有的，被稱為“水中皇者”的塞壬。

    塞壬生來便是無性別的，不過他們的無性別非常特殊。如果塞壬真真切切的希望自己擁有性別, 那么便可以對自己身體做出變化，擬化出第二性征。

    只是這種過程很痛，堪比《小美人魚》里愛麗兒喝下海巫的魔藥，用刀生生劈開魚尾長出雙腿那樣刻骨銘心的疼痛。

    席爾維斯特也不是一直無性別的，事實上，它當過一段時間的男性。

    原因自然是因為......愛情。

    俗套的理由, 但是這種感情的確有著與生俱來的奇妙魔力, 可以使人具有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奉獻精神。

    大祭司的戀人是奧爾托帝國的公主。

    奧爾托帝國臨近海岸，是光明大陸擁有最長海岸線的國家，自然風景秀麗無比, 同時也盛產(chǎn)美人。

    奧爾托的公主就像是所有童話故事里的公主一樣，有著一頭長長的金發(fā)，燦爛的如同紡錘繡出來的金線。當她看向自己戀人的時候，臉上永遠都帶著溫柔的笑意。

    她是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公主。

    某一天清晨的時候，公主在陽臺梳理自己的長發(fā)，望見遠處浮出來看日出的鮫人，所有的一切，便在這時開始了。

    他們兩情相悅。甚至就連奧爾托帝國也對于他們的相愛沒有任何要阻攔的意思。

    這太正常了，因為和海洋的鮫人們相愛，本就百利而無一害。

    光明大陸的人們都知道鮫人守衛(wèi)著克什海，但是因為地域和環(huán)境的限制，人們無法得知更多他們的消息，所以鮫人的形象自古以來就和精靈一族一般神秘無比，是強大和富有的代名詞。

    精靈之森里物資豐富，克什海未必能差到哪里去，甚至更有甚之。席爾維斯特和公主相愛后，鮫人族更是和奧爾托帝國關系愈發(fā)良好，沒少開過后門。

    錢到位了什么都好說。特別是在一位繼承權靠后的公主身上，能夠獲得如此利益已經(jīng)是意外之喜，女王不會蠢到去拆散他們。

    “孩子啊，你確定要同人類在一起嗎？”

    反倒是老祭司欲言又止，卻在席爾維斯特的篤定的眼神里，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

    “......愿光明神祝福你們?！?/br>
    那時候的席爾維斯特還年輕，和自己的戀人沉浸于濃烈的愛河中，如膠似漆，甜甜蜜蜜。

    每日清晨，公主坐在海邊梳妝，任由海水在塞壬的指揮下有條不紊的親吻著她的每一根發(fā)絲；夕陽西下，塞壬回到大海，公主則回到海邊的宮殿內(nèi)歇息。

    席爾維斯特原本不喜歡唱歌，在鮫人族里，只要他每一次開嗓，所有的鮫人都會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只不過礙著他尊貴的身份沉默不語。次數(shù)一多，塞壬便少于歌唱。但是和公主相愛后，他們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海邊一同合唱。

    “真好聽呀，席爾。”

    公主咯咯的笑著，倒在塞壬的懷里。而平日里有著尖銳指甲的塞壬則小心翼翼的磨去自己的指甲，梳理著她的長發(fā)，美的超越性別的臉上有著他也未曾察覺的濃郁溫柔。

    他們一起甜蜜的度過了許多許多年。

    可惜這終究不是一個童話。

    如果是童話，到這里就可以畫上句點了。

    歲月一天一天的推移，曾經(jīng)青春美麗的公主逐漸老去，皺紋爬上了靚麗的臉龐。

    可是擁有近乎無盡壽命的席爾維斯特卻依舊完美如缺，一如他們初識那般。

    溫柔的公主并不因為自己的衰老而感到難過，他們之間的愛也不會因為容貌減少半分。

    但是——死亡依舊是一個無可避免的話題。

    “當我死后......你該如何呢？”

    最終，那一天還是降臨了。悄無聲息卻又順理成章。

    席爾維斯特這時才驚覺時間的殘酷，也終于領會了老祭司欲言又止的那半截話。

    “要繼續(xù)幸福啊，席爾?！?/br>
    “我會在天空之上，一直，一直，看著你的。”

    白發(fā)蒼蒼的公主躺在塞壬的臂彎中，萬分留戀的看了他一眼，最終還是沒能逃過死亡的降臨。

    接下來的很多年以后，席爾維斯特再也沒有來過海岸線上。他把自己沉浸在克什海幾萬米的極致黑暗中，孤獨靠著曾經(jīng)甜蜜的回憶過活，就像是把靈魂落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