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為什么您沒有離開呢？”

    那一幕極其的粲然，墜落的身姿如同斷了線的風(fēng)箏，永遠的烙印在精靈王的腦海之中。

    是我錯了啊，是我的錯啊。

    這本該是我的責任，卻因為我的無意推動，走向了這個結(jié)局。

    伊西多知道自己鉆牛角尖了，因為命運的紡線從來都是如此，但是他無法原諒自己。愧疚和苦痛在他心□□織往復(fù)。

    “我想要啟動這個魔法陣?！?/br>
    “不惜任何代價，把她找回來?！?/br>
    終于，另一位灰發(fā)灰眸的法師再次站到了他面前，身上散發(fā)著一往無前的勇氣和視死如歸的篤定。

    “我......愛慕于她?！?/br>
    愛慕，是啊，為心愛的人去死，這本就是一件浪漫的事。

    而伊西多，也該走上為自己信念而死的旅途了。

    年輕人都能夠輕輕松松下的決定，總不會他這個老年人還猶猶豫豫的，真是難看的很。

    幾萬年，伊西多也活得夠久了。他已經(jīng)看夠了每天早晨太陽從世界樹冠上升起，再從克什海的平面上沉沒；他也看夠了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物，所以——

    也該將機會留給這個才活了短短六十年，其中還有近四十年是把自己關(guān)在實驗室的小后輩啦。

    “未來的世界是屬于你們的，老古董就該有點老古董的樣子?！?/br>
    “如果她回來了，請告訴她.....對不起，還有....謝謝?！?/br>
    最后一刻，當意識消散，巨大的光芒綻放的瞬間，伊西多感受到了生命之樹的召喚，契約的轉(zhuǎn)移，還有——

    久違的心安。

    他最終也是，實現(xiàn)了自己永遠的愿景。

    “他......消失了嗎？”

    新任的世界樹守護者從巨大的魔法陣之中走來，感受著身體內(nèi)沸騰的生命氣息，微微悵然。

    “不，王沒有死去?！?/br>
    精靈們早就自發(fā)聚集在了世界樹下，他們虔誠的半跪在地，手上捧著一簇簇潔白的花束，白色的花瓣在空中旋轉(zhuǎn)飛舞，最后漸漸消散。這些花朵據(jù)說可以守衛(wèi)亡靈，為他們提供去往彼岸的道路。

    奧古斯汀站在一旁，沉默的釋放光明魔法，為花瓣指引路線。

    “精靈的靈魂不會消失，它會融入到生命樹之中，忘卻一切，重新降生。”

    “死亡，亦是開始?！?/br>
    作者有話要說：　　對于伊西多來說，做一個普通人可能會更加幸福吧。

    他給自己制定的道德標準太高了。

    ☆、chapter 133

    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呢？

    這個問題困擾了奧古斯汀很久很久, 但是當他真正發(fā)現(xiàn)的時候, 又覺得這情感是那么的理所當然, 仿佛天生就該這么如此。

    他是一個很無趣的法師, 無趣到了極點的那種。

    奧古斯汀知道自己的性格, 不過他從來不去在意, 因為能夠讓他在意的人太少太少。

    可以說，能夠在蒼穹法師內(nèi)心留下痕跡的, 只有魔法了。

    所以, 在發(fā)掘自己心意的那時, 奧古斯汀才如此驚訝于這種復(fù)雜奇妙......卻讓人甘之如飴的感情。

    第一次的見面是在西爾維亞，金發(fā)的圣女把自己裹在厚厚的雪狐披風(fēng)里，只露出一截白的發(fā)亮的小腿，但是她看過來的眼神卻那么的亮。

    同樣都是灰眸，一雙充滿生機, 希望，活力；而另一雙卻是死寂，無趣，無機質(zhì)？

    而在交談過后，法師原本的漠然也帶上了些真情實感。

    雖然是因為老教皇的囑托才網(wǎng)開一面收下這個學(xué)徒的奧古斯汀，這時候微微多了些滿意。

    至少這位學(xué)徒不如同那些庸人一般, 明明不懂, 卻非要裝作一副能夠跟得上他思維的樣子一般侃侃而談。金發(fā)少女是一個沉默，偶爾會附和，中肯的提出自己疑問的旁觀者, 很少發(fā)表自己的意見，卻不吝嗇恰到好處的贊揚。

    這樣的學(xué)徒，即使天賦資質(zhì)差了點奧古斯汀都不會不滿意；更何況......她天資同樣卓絕。

    在心靈之塔的這一段時光，在她失蹤以后，奧古斯汀獨自拿出來回憶了千百年有余。

    那時候的蒼穹法師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感情，他古板的教導(dǎo)，偶爾將手覆到金發(fā)少女的手上，雖然動作親密，但確實實實在在的教導(dǎo)，沒有半點非分之想。午后兩個人在充滿陽光的書房內(nèi)或者光線較為幽暗的實驗室里獨處，內(nèi)容大都是奧古斯汀在做實驗或者翻閱典籍，而金發(fā)少女坐在一旁咬著羽毛筆思考，遇到不懂的問題再問詢，等待導(dǎo)師的解答。

    經(jīng)歷的時候不覺得有什么，再次回憶的時候就像是泡進了蜂蜜罐，感覺像是偷來的記憶，卻又摻雜現(xiàn)實的苦澀。

    奧古斯汀對人的防備心很重，平日里只不過不表現(xiàn)出來罷了。但是因為曾經(jīng)童年慘痛的經(jīng)歷，所以才使得他養(yǎng)成了隨時隨地檢測心靈元素的習(xí)慣。這樣很省事，可以立馬區(qū)分出別有用心的人，大大節(jié)省了奧古斯汀的時間。

    但是他沒有想到，金發(fā)少女會因此生氣。

    不，也許更多的是生氣他的隱瞞。

    如果再給他一點時間，他會說的。

    奧古斯汀只是......太害怕了。

    能夠坦誠面對自己童年悲劇陰影，太難太難。但是在奧古斯汀想通自己感情后，他卻愿意為她敞開六十年對所有人封閉，包括自己的，那一段黑暗過去。

    可是，晚了。

    金發(fā)少女和另外一個人在庭院內(nèi)熱情的擁吻，夜風(fēng)冷的像是要從奧古斯汀身上撕扯下一塊斑斑血rou。

    為什么在他會半是無意半是刻意的選擇戒指，為什么在看到少女手上戴著他送的戒指時會有隱秘的竊喜，為什么他只要看到她心情就會變好；想要擁抱的欲望，想要傾訴的欲望，想要占有的欲望。

    在這一瞬間，想通的一瞬間，也被打上死刑。

    學(xué)徒和導(dǎo)師是最近的距離，也是彼此最遠的距離。

    可是，誰也沒有想到，她會以那樣慘烈的方式，為這個世界而獻身。

    奧古斯汀感覺自己大概是瘋了。

    因為越級使用魔法而疼痛到抽搐的五臟六腑全部都發(fā)出不甘的抗議，它們像是被一只看不見的大手緊緊攥住，痛苦的皺縮在一起，伴隨著一股股腥甜，從喉頭涌上。

    這種毫無力量的感覺，近四十年來奧古斯汀第一次如此憎恨于自己的弱小。

    哈，大陸第一魔法天才，蒼穹法師之首，又有什么用呢？

    面對于自己心愛的人生命的消散，不一樣無能為力嗎？

    最終......還是沒有抓住。

    身披灰袍的蒼穹法師站立在原地，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心靈之塔到處都是她的痕跡，奧古斯汀只需要閉上雙眼就可以回想起他曾經(jīng)行走在漆黑的臺階上，眉飛色舞的和金發(fā)少女講述著他最新研究出來的成果。還有在魔法燈的暖色光暈下，她光潔的側(cè)臉，似乎蘊藏無數(shù)話語的琉璃灰眸。

    那么多那么多，慢慢的都是那些甜蜜的過往，最適合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拿出來，伴隨著夜光一起，佐著最烈的酒，滾進胃囊。

    六十年滴酒未沾的奧古斯汀破天荒地的從心靈之塔的地窖內(nèi)拿出一瓶據(jù)說沉淀了四五百年的佳釀。

    在醉眼朦朧之時，似乎有金發(fā)細細密密的纏繞到了他的指尖，歡聲笑語貼著臉頰滑至唇邊，帶著她身上慣常有的那種馥郁清香。

    可是醒來之時，活著的人依然活著，死去的人再也不會回來。

    灰袍法師從未有過如此失意的時刻，即使在知道自己壽命不過二十年，甚至因為透支使用魔法而惡化之后，也從未有過這么絕望。

    如果只有這個辦法，哪怕只有一線希望。

    哪怕她最后會在奧古斯汀看不到的地方和另外一個男人甜蜜幸福的在一起，哪怕身為導(dǎo)師的奧古斯汀再也無法陪伴她走下去。

    這些都無所謂，只要她能夠回來，只要她能夠幸福，就夠了吧。

    奧古斯汀想了很多很多，從黃昏到日暮，終于動身。

    就算她不能夠回來，那蒼穹法師也能夠自私的和她一起共赴死亡。

    他沒有多少親人，唯一的老師早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反而鼓勵他去完成。

    “去吧，不要做讓自己后悔的事?！?/br>
    于是他就這么去了。

    再接下來的事情紛紛雜雜，生命樹的契約被那位溫柔的王強制轉(zhuǎn)移，被龐大魔壓定格在原地的奧古斯汀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然后，她回來了。

    奧古斯汀只需要閉上眼睛就能夠想象出那張夢寐以求的容顏。

    如果他不是一個法師，而是一個畫師，那么他一定可以將她的每一根發(fā)絲都清清晰晰的描摹而出。

    如果他是一個吟游詩人，也許就不會如同現(xiàn)在這樣，嘴笨到連自己的心意都不敢袒露。

    可是他不敢回頭。

    就連看一眼都不敢，他生怕自己恢復(fù)黑色的眼睛會泄露無處可藏的愛意。

    那隱忍，炙熱，至死不敢言說的愛。

    “去吧，老師會一直在這里看著你的?！?/br>
    接下來的千百萬年里，甘之如飴。

    ☆、chapter 134

    很久很久以前, 這個世界只有一個神明。

    神明只有一個人, 孤孤單單。

    但沒有關(guān)系, 還有世界意志。

    世界意志和法則創(chuàng)世, 神明充當管理員之余同樣在另外一個位面建立了屬于自己的神國。

    那個時候還沒有劃分神格的屬性, 神明沒有名字, 就叫做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