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酒店的地下停車場開車出來，窗外下起了瓢潑大雨，又急又密的雨點敲打著車頂如同雷鼓般，讓人心煩意亂。

    戚星隔著霧氣朦朧的車窗望著密集的雨幕，放空的大腦一片空白。

    趕到醫(yī)院時佑佑已經(jīng)睡著了，大概是傷口痛，小眉頭擰得緊緊的。

    戚星讓海蒂回去休息，之后也沒理徐霆舟，搬了張椅子趴在病床邊假寐。

    其實旁邊就有一張單人陪護(hù)床，但她沒去睡，就想這樣握著兒子的手陪著他，畢竟能這樣親密相處的時間不多。

    沒想到最后竟然真的睡著了，畢竟舟車勞頓，加上神經(jīng)一直繃得緊緊地，現(xiàn)在放松下來才真正感覺到疲憊，所以不知不覺就陷入了熟睡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睡半醒間她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騰空被人抱起，等她醒來睜開眼就見自己躺在了單人陪護(hù)床上，而徐霆舟背對她坐在她之前坐的那把椅子上。

    她一下猜到是怎么回事，嘴唇動了動，卻什么也沒說。

    佑佑在醫(yī)院住了三天，也許是因為戚星的到來他心情大好，所以后腦的血腫散得特別快，上午做完一系列檢查確定大腦沒有問題后他的主治醫(yī)生終于批準(zhǔn)出院。

    恰逢這天是新年，佑佑別提多高興了，因為晚上有魔幻煙花表演。

    “老爸，晚上你帶我和mama去看煙花好不好？”他纏著徐霆舟央求。

    “中午在席叔叔家吃過飯我們就要回郡城，晚上在飛機(jī)上度過去哪里看煙花？”

    佑佑聞言失望的‘啊’了聲，徐霆舟輕刮一下他的鼻頭說：“不是你自己吵著要回郡城？想看煙花等回了郡城讓你看個夠?！?/br>
    佑佑一聽又來了興致，笑嘻嘻轉(zhuǎn)過頭去問戚星：“mama，我們回郡城一起放煙花好不好？”

    戚星勉強笑一笑，沒吭聲，內(nèi)心卻煩躁不已，因為她不知道該怎么和佑佑解釋，她和徐霆舟的確已經(jīng)沒有在一起了這件事。

    中午席朝安在他的別墅準(zhǔn)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盡地主之誼，席間戚星見到了剛從郡城返回蘇黎世的黎晟坤，原來他和席朝安除了是發(fā)小外還是生意合伙人，在國內(nèi)海外都有他們的產(chǎn)業(yè)，而海外又以蘇黎世為主，所以兩人一年中在蘇黎世待的時間比較長。

    黎晟坤得知徐霆舟飯后就要飛回郡城，就說：“我才剛過來你們就又要回去，不如多待兩天，我們幾個敘敘舊？”

    徐霆舟瞥了眼在忙著喂佑佑吃東西的戚星，說：“下次吧?！?/br>
    黎晟坤也看了眼戚星，知道他在顧慮什么，了然的點頭。

    飯后分別，歐陽卓送他們?nèi)C(jī)場，他還要在蘇黎世多待些天，所以不和他們同行。而等他們回到國內(nèi)已經(jīng)是早上八點多。

    陳莞靈已經(jīng)正式離職，所以是李紳開車來接他們。

    戚星在李紳準(zhǔn)備把她的行李箱放到后備箱時喊住他：“李秘書，我的行李不用放進(jìn)去，一會我自己打車。”

    李紳詢問的目光投向懷抱著佑佑的徐霆舟，徐霆舟卻沒做聲，等他把熟睡的小家伙放到后座，這才回頭，黑眸沒什么情緒的瞥了戚星一眼后坐進(jìn)去，對李紳說：“開車吧?！?/br>
    李紳放下戚星的行李，關(guān)上后備箱門繞去駕駛座，在戚星的注視中揚長而去。

    戚星揉揉昏昏沉沉的太陽xue，拉著行李箱去打車。

    回到公寓，她匆匆洗了個澡連行李都沒來得及收拾就倒在床上睡了個昏天暗地。因為在飛機(jī)上她沒敢睡，怕自己睡著睡著又鉆到徐霆舟懷里去，那到時候她真的不如死了。

    一覺醒來已經(jīng)是傍晚，她正慶幸沒有人打電話擾她睡眠，就聽見了敲門聲和門鈴聲同時傳來，仿佛十萬火急似地，把她嚇了一大跳。

    她披了件外套，走到門口時透過貓眼往外看，門外居然是徐老爺子的司機(jī)何叔。

    戚星納悶他來做什么？

    思忖間又傳來敲門聲，她打開門，還沒開口就聽何叔說：“戚小姐原來你在家啊，你電話一直關(guān)機(jī)，老爺還以為你出什么事了呢?！?/br>
    電話關(guān)機(jī)？戚星愣了愣才想起來，自己下飛機(jī)后一直忘了開機(jī)，難怪睡夢中沒有聽見電話響。

    “戚小姐，小少爺中午醒來一直吵著要找你，連午飯都沒吃，老爺都急死了，打你電話不接才讓我過來看看，如果你在家就順便把你接過去?！?/br>
    佑佑的脾氣有多倔戚星是知道的，一聽他不吃飯她就心疼。

    可是她又不想再見那一家人，所以內(nèi)心很煎熬，一時拿不定主意。

    這時何叔的手機(jī)響起，他看了眼屏幕說：“是老爺打電話給我了。”他摁了接聽：“老爺，我到了，戚小姐在家，好的，我讓她接電話?！?/br>
    何叔說著把手機(jī)塞到戚星手里，戚星猝不及防，又不能不接，只好把手機(jī)放到耳邊‘喂’了聲。

    “mama你是不是又不要我了，你為什么不和我一起來爺爺家……”佑佑帶著哭腔的聲音傳來，戚星被那個‘又’字刺痛了，鼻頭一酸，眼眶都紅了。

    “佑佑你別哭，mama沒有不要你，mama只是，只是覺得累了回來睡一覺?！?/br>
    “那你現(xiàn)在可以來爺爺家接我嗎？我也要去mama家。”

    戚星無法拒絕，只好說：“好，mama去接你?！?/br>
    她把手機(jī)還給何叔，何叔說：“那我先下去了?！?/br>
    ——

    車子在前院停下，戚星還沒下車就看見朝這邊跑來的小身影。

    戚星見狀臉色都變了，就怕他摔跤碰到骨折的那只手，連忙下了車邊快步走過去邊說：“你別跑，小心摔跤！”

    佑佑停下來，等戚星走到面前，他舉起沒受傷的右手牽著她的手說：“mama我餓了，你陪我進(jìn)去一起吃飯好嗎？”

    戚星不想進(jìn)去，安撫他：“等你去mama家，mama也給你做好吃的?！?/br>
    “可是爺爺讓我叫你進(jìn)去，他說有話和你說?！?/br>
    戚星嘴角的笑意斂住。其實她大致能猜到徐錦豪想和她說什么，無非就是她和徐霆舟的事。

    可他們之間已經(jīng)沒有轉(zhuǎn)圜的余地，不論誰說什么，她都不可能再和徐霆舟在一起。

    “mama，你和老爸是不是真的像姑媽說的那樣沒有在一起了？”佑佑忽然問她，烏溜溜的眼瞳里滿是不安。

    戚星憐惜的望著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mama，你答應(yīng)過我永遠(yuǎn)不會離開我和老爸的，你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你答應(yīng)過我的你忘了嗎？”

    戚星當(dāng)然沒忘，只是物是人非。

    她給他撥了撥快要遮住眼睛的劉海，柔聲說：“你不要胡思亂想，mama不會不要你，就算mama和你老爸分開了，你也一樣想見mama了就來mama家，好嗎？”

    “不好！我就要mama和老爸在一起，我不要我們一家人分開！”大概是感覺到父母是真的要分開了，佑佑突然變得暴躁，氣呼呼的瞪著戚星說：“mama你是個大騙子！你明明答應(yīng)我不會再離開我們，你為什么說話不算數(shù)！”

    戚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見他這樣頭都大了，忙避開他受傷的那只手抱著他說：“你不要這樣，先跟mama回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除非你答應(yīng)我不要和老爸分開?！?/br>
    戚星閉了閉眼，心想佑佑既然知道了，那干脆就徹底說明白，也免得她被他牽著鼻子走。

    她放開他說：“這個要求mama沒辦法答應(yīng)你，因為我們的確是分開了。如果你還認(rèn)我這個mama，我以后會經(jīng)常見你，如果你不認(rèn)，那我現(xiàn)在就走，以后你都不會再見到我?！?/br>
    她說完佑佑一下就哭出來了，先是掄著右手捶了戚星幾下，之后就站著不動了，聲音也哭不出來，只是咬唇瞪著她，默默地流淚，一張小臉憋得通紅。

    戚星真是心痛如絞，可是她沒辦法，再難受再心疼這一關(guān)總要過。

    佑佑憋得險些閉過氣去，終于松口，下唇一排清晰的牙印。

    他淚眼模糊的望著戚星說：“mama你走吧……我要和老爸在一起，我以后不見你了。”

    他說完轉(zhuǎn)過身去，戚星看到他抬起右手拼命抹眼淚，腳下慢吞吞往屋內(nèi)走，小肩膀一抽一抽的。

    她覺得心里好像又缺了一塊，那種撕心裂肺的疼就像是活生生的骨rou分離，她忍不住叫他：“佑佑……”

    佑佑停下來，可是他沒有轉(zhuǎn)身，小肩膀卻反而抽動得更厲害了。

    戚星眼眶也濕濕的，內(nèi)心掙扎著不知道該上前還是該轉(zhuǎn)身離開。

    這時一道身影從屋內(nèi)走出來，是徐錦豪。小家伙一見他立即撲過去，一只手抱著徐錦豪的腿嚎啕大哭：“爺爺，嗚嗚……mama真的不要我了……她也不要老爸了，她把我們都……都拋棄了……”

    戚星被他哭得心都碎了，那一聲聲控訴就像是利刃扎著她的心，可是她有什么辦法？她和徐霆舟之間隔著那樣難堪的過去，她永遠(yuǎn)都不可能忘掉那屈辱的一切，所以她怎么可能知道真相后還揣著明白裝糊涂，若無其事的繼續(xù)和他過下去？

    縱然這樣的選擇會虧欠孩子，可除此之外她別無選擇。

    “爺爺，我又要沒有mama了……你快幫我留住mama……”佑佑哭得聲嘶力竭。

    徐錦豪向來把佑佑捧在心尖上，他這一哭真是要哭掉他半條老命。他擰著發(fā)白的眉毛輕拍著小家伙的背哄了兩句，見他還是哭得停不下來，這才不得不看向戚星。

    “小星，我知道你很委屈，撇開其他的不談，佑佑畢竟是你的親生骨rou，他現(xiàn)在還受著傷你不能這樣刺激他，快過來哄哄他?！?/br>
    戚星低著頭沒動。

    那些事她如何能撇開不談，一句委屈就能化解一切嗎？

    她深吸口氣，正要轉(zhuǎn)身離開，忽然聽老爺子急聲喊了句‘佑佑’，隨后就見小家伙身子一軟，被徐錦豪及時撈住了。

    戚星臉色一白，快步跑過去，卻見佑佑已經(jīng)昏過去，緊閉著眼睛臉色青白。

    “佑佑！佑佑你怎么了？”她顫著聲去拍佑佑的臉，可是他沒有反應(yīng)。

    “他是哭得閉過氣去了?！毙戾\豪說著給佑佑掐了會人中，不一會就見佑佑動了動眉頭，然后睜開眼睛，在看到戚星后馬上從老爺子懷里轉(zhuǎn)到戚星身上，抱著她說：“mama你不要丟下我！”

    戚星想起剛才那一幕仍心有余悸，大腦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來，下意識就說：“好，mama不丟下你?！?/br>
    “真的？”佑佑被騙過一次，心里已經(jīng)有了陰影，他伸出右手的尾指一臉認(rèn)真的說：“我們來拉鉤蓋章?！?/br>
    戚星看他還滿臉淚水，心疼的給他擦拭干凈，又和他拉鉤蓋章，小家伙這才破涕為笑，瞇起紅腫的眼睛在戚星臉上猛親了一口說：“mama我愛你?！?/br>
    戚星心酸不已，抱著他心事重重。

    第149章 醉人的氣息襲擊了她（六更）

    最后她留下來，陪餓了一天的小家伙吃了些點心。

    “mama，一會我們要去你家嗎？”佑佑忽然問她。

    戚星笑一笑：“你想去嗎？”

    “想?？墒恰习忠埠臀乙黄鹑バ袉?？”后半句佑佑說得很小聲，有些小心翼翼，仿佛怕戚星馬上會拒絕似的。

    戚星想到他哭得閉過氣去那一幕，暗自嘆了聲，沒答應(yīng)也沒拒絕，擦干凈手轉(zhuǎn)移話題：“走吧，我?guī)闳ハ词窒茨?，然后去mama家?！?/br>
    她剛說完就見徐錦豪走進(jìn)餐廳，對她說：“讓趙媽帶他去洗吧，我和你聊一聊?！?/br>
    戚星一怔，還沒說什么，趙媽已經(jīng)過來把佑佑牽走了。

    徐錦豪徑直走到一旁坐下，也沒拐彎抹角，直接說：“我和你第一次在酒店見面時還不知道你和佑佑的關(guān)系，那時我是真心看你和佑佑投緣所以同意你和霆舟交往?！?/br>
    “后來雅琪一聲不響從柏林回來，霆舟才告訴我佑佑是你和他的骨rou。我知道雅琪做了對不起你的事，給你造成了很大的傷害，這些年也受了很多委屈?！?/br>
    “雅琪那邊我會讓她給你一個交代，雖然不論做什么都已經(jīng)無法彌補她當(dāng)初的過錯，畢竟傷害已經(jīng)造成，但我希望你能夠看在佑佑的份上不要再提和霆舟離婚的事，哪怕你們暫時先分居，也不要在孩子面前提分手。”

    “剛才佑佑的反應(yīng)有多大你也看到了，大人之間的矛盾衍生的痛苦卻要孩子來承受太殘忍了，你和他母子連心，難道你不心疼他嗎？”

    戚星當(dāng)然心疼，她寧愿自己難受也不愿見佑佑掉一滴眼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