歆兒是小公主的名字。

    皇家姓趙，小公主全名是趙歆。

    小公主正巴不得黏著席香呢，當即猛點頭：“好啊好啊，席jiejie你就留在宮里，等你母親和弟弟回來?！?/br>
    席香還沒表態(tài)，陳令又忙開口道：“雖說席姑娘救了公主，但終究是一介平民，留在宮中于禮不合。公主平日若是缺個說話人，召她進宮便是?！?/br>
    小公主撅著嘴一臉不開心。

    深知陳令脾性的太后與皇帝倒是對視了一眼，母子二人皆有些不解，向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怎么突然這么殷勤地管起別人來了？

    小皇帝召見席香的目的便是封賞，眼下賞也賞完了，思及外祖父外祖母和舅母表兄還在偏殿侯著見小公主，他便立即起身向太后告辭了。

    臨走前，還不忘叫上陳令：“表哥，我有話要同你說。”

    陳令暼了席香一眼，怕她在這諸多規(guī)矩禮數(shù)的宮里不自在，正要把她也叫走時，小公主先開口留人了：“席jiejie留下來再陪我說會話吧。”

    他只得作罷。

    隨皇帝到他的殿里，小皇帝當著內(nèi)侍的面，一臉八卦地問：“表哥，你是不是看上那位席姑娘了？”

    第024章

    陳令一臉“你哪里來的錯覺”的神情看著皇帝?；实勰酶觳沧擦俗菜?，一副哥倆好的模樣，朝他小聲嘀咕：“咱倆誰跟誰，你還在我面前裝什么?！?/br>
    皇帝說著，一臉我懂的神情，朝內(nèi)侍揮了揮手，“你們退下，我和表哥說幾句體己話。”

    內(nèi)侍都退下后，他方拉著陳令到榻上坐下，一臉殷切地問：“怎么樣怎么樣，你這趟到幽州雍州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

    陳令自請剿匪，對外包括對家人都用的是避開家里祖母替他相看妻子的這個借口，唯有兩人知道他這一趟出門的真實目的是什么?；实郾闶瞧渲兄?。

    “兩地匪患沒有奏折里說得嚴重，大哥借調(diào)幽州士兵都已清剿了。”陳令嘆了口氣，素來明朗的臉上難得出現(xiàn)一絲凝重，“前些年連年天災，到底是傷了元氣，如今兩地百姓包括桂南一帶，大多都只能保證勉強餓不死?！?/br>
    他這一趟出門，表面是隨大哥陳瑜一道剿匪，實則看這兩地民生如何，有沒有可能發(fā)掘一些商機。

    這兩地的百姓們，有一半因前些年的天災病禍而背井離鄉(xiāng)走了，剩下的一半，餓死了一半，沒餓死的，種田種地，生活卻也好不到哪里去。

    人人都忙著活命，哪有余錢買別的，想將商業(yè)發(fā)展起來，需得讓百姓生活好起來再說。

    皇帝一臉愁容，也跟著重重嘆了口氣，“整個天下都窮成這樣了，王叔們當年還拼了命搶皇位，也不知他們圖什么。當年我要不是還小，就自己跑了，這皇位誰愛要誰要去?！?/br>
    這話他也就在陳令面前才敢說出來，因為陳令從不過問政事，身上甚至連個功名都沒有，也完全沒有要從政的意思。但凡朝廷政務，到了陳令這里，通常都是左耳進右耳出。

    “兩州人少，良田沃地因此荒廢不少，百姓們買不起，我們可以買些回來，再放租?！标惲畹?，“你和我爹他們商量商量，適當減輕幽州、雍州兩地的徭役賦稅，到時候就不愁沒人來種地了?！?/br>
    只要有地種，能吃上一口飽飯，其他州郡的人，自然會到幽州、雍州兩地落戶。

    “減輕賦稅倒不是問題?！被实凼掌鸪钊?，一臉認真地問：“但為何不全部把地買下來？”

    陳令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朝皇帝翻了個白眼，“那也得我手上有現(xiàn)錢去買。”

    外頭人人都說永安堂的東家富可敵國，但實際上，他這永安堂的二東家連一萬兩現(xiàn)銀都拿不出來。

    這些年賺的錢，全都讓另外兩個東家拿去填補宮中開支和朝廷軍隊了。

    真落到他口袋里的真金白銀，一年能有個一千兩銀子，就不錯了。

    作為拿走永安堂一半盈利的皇帝，很是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臉，腦中忽然靈光一閃，“沒有現(xiàn)錢沒關(guān)系，可以先同兩州的府衙打個欠條，我親自做擔保，先息后本，待年底永安堂有錢了再還本?！?/br>
    陳令目光直勾勾看著皇帝不語。

    皇帝被他看得有些心虛，不由得又撓了撓鼻子，“怎么，這主意不好？”

    “好，真是太好了。”陳令都想伸手鼓鼓掌了，“還先息后本，你這算盤打得比我還精啊，兩頭都不虧?！?/br>
    皇帝是永安堂的小東家，永安堂有他一份，買地的錢從永安堂出，官府賣地的錢最后還是歸到國庫來。不管如何，他這當皇帝橫豎都不虧。

    “那我明日就讓師父進宮來，咱們仨再仔細商討商討?！被实鄣馈Ｋ谥械膸煾?，指的便是鎮(zhèn)國大將軍。

    鎮(zhèn)國大將軍年過花甲，昔日保家衛(wèi)國戰(zhàn)功顯赫，近些年天下太平了些，才呆在汴梁，成了教皇帝兵法武術(shù)的師父。

    鎮(zhèn)國大將軍是永安堂的大東家，拿走永安堂另一半填補到軍隊里的，正是他。

    陳令一聽見他的名字，就覺得rou痛，拿伸手捂面喃喃道：“看來今年又見不到錢進口袋了。”

    “表哥辛苦了，回頭我賞你些好東西?！被实垡荒樣懞玫馈?/br>
    “你所謂那些好東西，無非是些古董書畫花草，賣又不能賣，還得費人去精心照看。你真覺得我苦，能不能賞我點真金白銀。”陳令又翻了個白眼。

    皇帝賞的東西是好東西，即便是花草，也是名貴品種，但既然是皇帝賞下來的東西，只能供著，變不了現(xiàn)。

    對陳令而言，再名貴的古董書畫花草，不能變成錢的，都是死物，他不稀罕。

    皇帝“咳”了一聲，道：“我手頭緊，待來日國庫充盈了，我一定加倍賞回來給你?！?/br>
    “這話我都聽了十年了。”陳令起身，朝皇帝隨便行了個禮，“時候不早了，我回家了?！?/br>
    皇帝眼巴巴道：“不留下來用個午膳?。课易層欧總淞四銗鄢缘牟?。”

    “我倒是想留?！标惲钐裘迹咝α艘宦?，“那這兩個月的賬本，回頭我送一半進宮給你看看？”

    開什么玩笑，平日看奏折都看不過來，哪有功夫看賬本?；实垲D時改口：“表哥您慢走?！?/br>
    陳令轉(zhuǎn)身就走，但皇帝又忽然開口：“表哥，你對到底席姑娘是什么意思？”

    皇帝語氣認真，神情嚴肅，陳令卻頭都沒回，用玩世不恭的口吻道：“人幾次三番救了我，救命之恩，你說說我能有什么意思?！?/br>
    “你要是沒那意思，為了席姑娘著想，以后還是少當眾替她出頭，免得引起他人誤會……”皇帝嘆了口氣，不知想起了什么，語帶幾分嘲諷，呵笑了一聲，“畢竟在汴梁，人言是能吃人的?！?/br>
    陳令沉默一瞬，背著皇帝道了一聲：“走了?！?/br>
    而太后那邊留了席香一起用午膳，太后是老侯爺老夫人親自親手教養(yǎng)長大，待人也如出一轍的和善親切，席間用膳，也不講究太多虛禮，沒讓席香有半分拘束。

    飯后，席香又陪小公主在御花園逛了半個時辰，方隨侯府眾人出宮。

    回到侯府時，穆瑛已經(jīng)在汴梁城里走了一圈，在市井街巷中，聽了不少與侯府有關(guān)的事來。

    她像個揣著秘密的孩子一般，拉著席香進屋，迫不及待地分享她套來的消息：“阿姐，這府里除了老夫人和侯夫人，還真的沒有別的女主人了，就連個侍妾姨娘都沒有。我和你說，這家人可太有意思了。”

    “先說世子，他今年都三十了，妻子還沒過門呢。據(jù)說是因為八年前準備成婚的時候，未來的世子夫人祖父過世了，守了三年孝，孝期才剛過不到一月，母親又過世了，又守了三年孝，孝期眼看要過了，父親又跟著沒了?！?/br>
    穆瑛掰著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還要等到明年才能出孝期。那姑娘一守就是整整九年，家里人據(jù)說就剩一個老祖母在了，也沒個兄弟姐妹的，世子也沒有退婚的意思，說要等姑娘出了孝，就迎娶她過門?！?/br>
    通過這些日的接觸，陳瑜確實是個守諾之人，席香雖然有些訝然卻也覺得在情理之中。

    “再說二公子，二公子也是個妙人。世子因為未婚妻守孝而推遲婚事，他卻是自己不愿意成親的，聽在咱們院伺候的那個丫鬟說，二公子為了不成親，不惜遁入空門當了幾年和尚，后來還是侯爺再三發(fā)誓不逼他成親，這才回來?；貋砗?，就立即被侯爺痛揍了一頓，半個月都下不了床?！?/br>
    席香：“……”

    “然后那位人稱三小姐三公主的陳三公子?！蹦络f到陳令，面色有些怪，“三公子生得好，據(jù)說十三四歲開始，便有不少姑娘家對他芳心暗許的，據(jù)說曾有姑娘對他相思成疾，然后病沒了。這兩年老夫人替三公子相看了不少姑娘，什么樣的都有，三公子卻全都避而不見，甚至兩個月前為了逃避老夫人的逼婚，他才自請出門剿匪的。”

    “病沒了？”席香有些驚訝，“這汴梁的姑娘，怎么竟如此柔弱？”

    “阿姐你這重點抓的?！蹦络行o奈，“你就不好奇這一個兩個為什么都不愿成親嗎？”

    席香對這還真沒有太大的好奇心。

    但她不好奇，卻架不住穆瑛一心想八卦的心：“我聽說，是因為除了大公子外，二公子和三公子都有龍陽之好?！?/br>
    席香：“……”

    席香面無表情伸手在穆瑛頭上敲了一記，“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是誰告訴你的？”

    穆瑛捂著腦袋，咕噥道：“咱們兩個姑娘家住他們府里，在汴梁又人生地不熟的，不打探清楚侯府在汴梁是個風評，我夜里都不敢睡太熟?！?/br>
    到這時，她才想起來問道：“對了，阿姐，你去宮里見太后和圣上，都說了些什么？為何這么晚才回來？是不是有人欺負你了？”

    “別多想，太后與圣上都是極和善的人?！毕阋娝龂@道，隨即將宮里的情形細細說了一遍。

    穆瑛有些傻眼：“那意思是咱們要一直留在汴梁，直到使臣將你娘和弟弟接回來才離開？”

    席香點了點頭。

    “那得多久？”

    席香想了下。道：“快則一個月，慢則三個月?！?/br>
    “三個月，那時就要過年了?！蹦络袂轭D時又高興起來，“正好一家人團團聚聚過個好年。阿姐，那我先寫信給爹，叫他放心?！?/br>
    席香點了點頭，道：“順帶給他捎兩千兩銀子，買幾處宅子回來給大家住?！?/br>
    穆瑛卻搖頭，“阿姐，這是你拿命換來的封賞，你留著自己用。大家又不是沒手沒腳，想要什么，自己去掙?！彼f完扭頭就去寫信了。

    席香無事可做，等她寫完信，姐妹兩個便到院子里切磋過招。

    以往在清風寨時，姐妹倆人也常切磋，穆瑛有席香指點，雖每次都進步頗快，但仍是輸多贏少。

    穆瑛好勝心強，加上知道席香底細，每每出手都是既狠又絕。這次也照例是不留余力，但她卻忘了席香舊傷未愈，她出手過快，席香閃避間扯到傷口，劇痛令她一時晃神不察，生生挨了穆瑛一記重拳，頓時口溢出了一絲血來。

    這一幕，正好落在路過露華院的陳瑜與一個年輕公子眼里。

    陳瑜與席香過過招，是知道她身手如何你，看到席香被穆瑛擊到，便有些驚訝。

    這穆姑娘，看似嬌小玲瓏，竟能傷得席香？看來改天要尋個機會同穆姑娘過幾招。

    陳瑜撫掌沉思，他身旁的那位年輕公子卻沖了過來，目光落在席香臉上一瞬，轉(zhuǎn)而怒氣沖沖朝穆瑛道：“你一個姑娘家怎下手這般重？她與你有什么仇怨，你要出手傷她？”

    第025章

    那年輕公子沖過來，不由分說指責穆瑛。穆瑛懵在原地，不明白席香怎么突然就挨了她一拳。以往，阿姐都是能輕易躲掉的呀。

    穆瑛欲上前，那年輕公子卻誤會她還要動手，想也不想地攔了席香面前，怒道：“你還要做什么？”

    他如此大的反應，讓穆瑛有些莫名，“你哪里冒出來的？讓開?！彼タ聪銈萌绾危悴荒蜔┑厣焓謱⒛悄贻p公子一把推開。

    年輕公子文質(zhì)彬彬的不防被她一推，險些栽倒，不禁怒道：“你傷了人態(tài)度竟還如此囂張？”

    穆瑛壓根不理他，注意力全都放到了席香身上。席香伸手將嘴角血跡擦去，朝她搖頭，安撫道：“我無妨?！?/br>
    “怎么會無妨！”不過那年輕公子急喊一句，又橫在了席香身前，擋住了穆瑛。他還回頭同席香道了句：“不要怕，即便她救了公主，也不能無法無天肆意傷人?！?/br>
    席香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穆瑛，總算肯正眼瞧那年輕公子一眼，眉頭緊蹙，“你在說什么亂七八糟的玩意兒？”

    那年輕公子一臉正氣，看著穆瑛的目光極其嚴肅，猶似她犯了什么天大罪過一般，道：“這位姑娘，你縱使救了公主，也不能這般恃功傷人，這里是侯府，不是你能放肆的地方。”

    席香這會總算是聽明白了，這不知道哪里冒出來的年輕公子誤會了穆瑛是救了公主的人，正仗著這點功勞，欺負她。

    “這位公子，你誤會了……”她開口想替穆瑛解釋一句，奈何只說了半句，便被那年輕公子回頭打斷：“姑娘你別怕，她欺負你讓你受了什么委屈，且告訴我，我替你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