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jié)
“和林jiejie無關?!蹦络税褱I,抽抽噎噎道:“我就是突然想起我爹,一時沒控制住,我……我有點想他了?!?/br> 穆瑛生得秀美,哭起來頗有幾分梨花帶雨的柔弱,饒是見多了美人的寧氏、蘇氏、林氏三人見到她這樣,也不禁心生憐惜,都放柔了聲音道: “莫哭莫哭,想你爹了就吃塊糕點,來,吃這個,吃了會讓心情好?!?/br> “對對對,吃這個吃這個,我平常不高興時,一吃這個心情就好了。” …… 穆瑛不由破涕而笑,席香拿了帕子過來,動作輕柔地替她擦掉臉上的淚,穆瑛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抱歉,我失態(tài)了。” 寧氏、蘇氏、林氏自然不會跟她計較。 可因穆瑛這一哭,原本的氣氛便沒了,三人也不好繼續(xù)逗留,坐了小半個時辰,便起身告辭了。 席香與穆瑛送她們出去時,蘇氏落后了幾步,同席香道:“市井流言,你切莫放在心上,你在汴梁,若有需要,只管來找我便是,不要同我客氣?!?/br> 席香忙道了謝。 蘇氏笑了笑,一看這實誠姑娘只當她是客氣不會真正地來找她,便如實道:“你也別怕麻煩我,我是收了陳三公子好處的,總要替他辦事。” 席香一時沒反應過來蘇氏為什么會說收了陳令的好處要替他辦事。等蘇氏走后,她和穆瑛回到驛站,穆瑛仍舊一臉愁緒郁郁寡歡的模樣,忽然明白了。 想是陳令擔心瑛子,卻又不好直接找瑛子,這才透過蘇氏來關照瑛子,又怕被人看出他們有什么,所以才拿自己來掩人耳目。 席香不免有些發(fā)愁,這可怎么辦呢,瑛子和穆康是訂了親的,她不能讓陳令破壞了這兩人情誼。她想著下次若是見到陳令,一定要勸陳令放下穆瑛,渾然不覺是她誤會了人。 待趙歆閑來無事,召她進宮時,席香便覺得這是個好機會,就和趙歆道:“公主,您和陳三公子時常見面,您能否勸勸他,叫他對瑛子死心吧。瑛子過了孝期,我就替她和穆康主婚,完成穆二叔的夙愿。陳三公子與瑛子,是不可能的?!?/br> 趙歆聽得愕然:“席jiejie你說陳令表哥和穆瑛,他倆……”她伸出了兩個拇指比了比,“他倆之間有情?” “不是他們兩人之間有情,應該說是陳三公子對瑛子有情?!毕忝碱^微皺,“我觀察了瑛子許久,瑛子對陳三公子,應當沒那方面的想法的?!?/br> 趙歆“咳”了一聲,問道:“席jiejie你怎么會這么想?” 席香嘆口氣,將陳令在雍州常去軍營看穆瑛訓練、送金甲給穆瑛,又把蘇氏說的話復述了一遍,末了道:“陳三公子對瑛子太好了,甚至愛屋及烏,連帶對我也十分客氣有禮。陳三公子人很好,可是瑛子已訂了親,真的不適合他。” 趙歆差點笑出聲,伸手掐了自己大腿一把,才勉強繃住臉,正色道:“好的,席jiejie你說的這些話,我一定會同陳令表哥說的,勸他不要癡心妄想?!?/br> 席香怕趙歆說話太直白,傷了陳令,又道:“那勞您同他說得委婉些,不然我怕他萬一受了刺激,鬧到瑛子面前,只怕到時候難堪的是他?!?/br> “行,我一定委婉和他說,席jiejie您放心?!?/br> 等席香出了宮,趙歆終于忍不住“噗”的一聲笑出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皇帝得知席香進了宮,心中想著在席香面前多說陳令多說幾句好話,好讓席香對陳令的印象好一些,處理完政務就急巴巴過來了,哪知仍是來得晚了,席香已經(jīng)出宮了,只見到趙歆捧著肚子在榻上笑成了一團。 皇帝一臉茫然:“你這是怎么了?” “噯,皇兄……你來了正好哈哈……我有個笑話哈哈,呃,要和你說,呃?!壁w歆笑得都打嗝兒了,一句話說完,又抱著肚子接著笑。 皇帝撓著頭,朝一旁的宮人道:“還愣著作甚,快去請?zhí)t(yī)過來瞧瞧公主是不是得失心瘋了?!?/br> 當然最后太醫(yī)沒來,來的是陳令。 趙歆總算止住了笑,輕“咳”了一聲,一臉正色道:“令表兄,我今天召席jiejie進宮了。席jiejie托了我一件事?!?/br> 說到這兒,趙歆故意停頓了一下。 陳令一看她這樣,就直覺有些不好,皇帝探著腦袋,一副側(cè)耳傾聽的模樣。 趙歆道:“席jiejie托我轉(zhuǎn)告你,你和穆姑娘是不可能的,你就對穆姑娘死心吧?!?/br> 陳令:“……???” 皇帝:“噗,哈哈哈?!?/br> 暼見陳令神情不太好,皇帝伸手捂住嘴,甕聲甕氣道:“對不起,令表兄,我一時沒忍住。” 陳令細想了一番自己言行,實在想不出來他到底什么時候做了什么,會讓席香誤會這么深。 他心累的朝皇帝草草行了個禮,“您倆還有事嗎?沒事我就走了?!?/br> 皇帝努力憋著笑,朝他揮了揮手,轉(zhuǎn)頭就和趙歆道:“歆meimei你看這就是惡作劇作多了的下場,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要懲罰了。令表兄真可憐,不過我真是喜聞樂見?!?/br> 還沒走遠的陳令:氣得想打人。 第053章 昌平十一四月十八。 這一日,西戎來議和的使團總算到了。 西戎使團一行共有十人,其中有一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小孩,是西戎的小王子,生得粉雕玉琢,又說得一口順溜的大梁官話,逢人便笑,很是招人喜歡。 招待西戎使團的禮部官員,都覺得眼熟,總覺得這位西戎小王子是不是在哪兒見過。 待到鎮(zhèn)遠侯見了那位小王子,頓時猜到了他的身份。他回到侯府,就將這小孩的身份告訴了陳令。 陳令轉(zhuǎn)而又讓添福去驛站告訴了席香, 那位隨西戎使團到汴梁的西戎小王子,就是席香同父同母的弟弟,楊鉤。 席香得知后一時沒穩(wěn)住情緒,喜得差點打翻了手中的茶杯。 與此同時,宮里趙歆也得知了此事,去問皇帝:“那西戎小王子,真的是楊鉤?” 皇帝頷首,“是叫這個名,他與席將軍有些相似呢。不過我聽舅舅說他長得更像已故的那位席將軍。你在西戎時,便是被他母親所救,如今他回大梁,你可要單獨見見他?” “見,自然要見?!壁w歆冷笑一聲。她被楊清韻救下后,楊清韻待她確實不錯,可楊鉤對她,就是另一種態(tài)度了。 若不是看在楊清韻的份上,她在西戎時,就把他弄死了。 趙歆自回宮,就鮮少露出如此冷漠一面,皇帝怔了怔,不由問道:“怎么了那楊鉤在西戎時對你不好嗎?” “好,再好不過了。”趙歆未作多解釋。 她不欲多說,皇帝也不好追根究底,只道:“那回頭就讓他到宮里來,讓初一去請不會驚動旁人,你只管放心?!?/br> 趙歆點了點頭,明白皇帝的言外之意,輕聲道了謝。 皇帝一愣,“你是我meimei,一家人不必客氣?!?/br> 有皇帝親自發(fā)話,當夜,初一就把楊鉤拎到了趙歆的宮里。 楊鉤原本不明白自己為何被人拎走,見了趙歆后,就明白了。 “原來你是大梁的公主?!睏钽^絲毫不懼趙歆,語氣一如往常對她道:“怪不得你看不上大哥,逃了?!?/br> “就算我不是大梁的公主,也不會看上哈德那個沒腦子的東西?!壁w歆一臉厭惡,不欲多提哈德,“你怎么會來大梁?” “自然是為了我大哥?!壁w歆不想提,楊鉤偏偏就要提,存了心想惡心她:“我大哥當初也算對你一片癡心,你難道就不念點兒舊情?” “念舊情?我若真念舊情,哈德現(xiàn)在早沒命了,他什么玩意也敢肖想我。”趙歆冷聲道,“楊鉤,我今夜特意請你來,可不是為了和你敘舊的?!?/br> 楊鉤笑了笑,猶帶稚氣的臉頓時顯現(xiàn)了兩個淺淺的梨渦。他道:“自然不是敘舊的,我和你有什么舊可敘,仇倒是有幾樁?!?/br> 趙歆也笑,笑意卻未達眼底,“仇就算了,看在你娘和你姐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計較了。” 她當初之所以被哈德看上,全因楊鉤從中設計,理由是他見不得楊清韻分出精力去關心她照顧她。 楊鉤對他母親,占有欲出奇的強。當初楊清韻救了趙歆后,僅僅是親手喂了她一碗湯藥,楊鉤便嫉恨在心,趁著楊清韻不在時,端著一碗湯藥從趙歆頭上澆了下來,眼也不眨地對她道:“你離我娘遠一些,否則我要你的命?!?/br> 當時楊鉤冷漠的神情,趙歆這輩子都不會忘。 當然,若是撇開楊清韻不提,平常時候楊鉤對她也還算不錯。有好吃的,會聽從楊清韻的話,主動分她一半,有好玩的,也會讓她先玩。除了楊清韻,他對這世上的一切,仿佛都不在意。 楊鉤不笑了,慢慢抿嘴嘴,一臉冷漠地看著她:“你怕是記錯了,我只有娘,沒有姐?!?/br> “你jiejie姓席,單名一個香字。”趙歆道:“在桂北的時候,你曾與她有面之緣,就是那個賣玉石的商人妻子?!?/br> “我說了,我沒有jiejie?!睏钽^一字一句地重申,他明明是個十一歲的小孩,可一雙眼黑沉沉的,愣是看不出一點他這個年紀該有的天真。 “你承不承認沒關系,我只告訴你,日后你若是見了她,敢使什么手段,我不會放過你?!壁w歆道。 楊鉤連她都容不下,更不可能容得下橫空出現(xiàn)的一個親jiejie,同他爭奪楊清韻的關注。 趙歆清楚席jiejie心中有多期待與母親弟弟團聚,她不想有朝一日楊鉤因為那變態(tài)的獨占欲,而對席jiejie下手,席jiejie會很傷心。 “去年大梁曾派使臣到洛邑,說是接我娘和我回大梁?!睏钽^道,“我娘答應了,臨出行前一天,卻又反悔了。你知道為何?那是因為我。我和她說,我是西戎的七王子,除非我死,否則絕不以大梁人的身份踏進大梁一步?!?/br> 趙歆聽了也不意外,這完全是楊鉤能做出來的事。 她想了想,又問:“大梁使臣被剃發(fā),也是你的主意?” 哈德再沒腦子,也沒膽子生出侮辱一國使臣的想法,這背后,定是有人給他出謀劃策的。 “是?!睏钽^沒有否認。 他娘雖答應他留在了西戎,但卻因此哭了一晚。他見不得他娘傷心,將他娘傷心的原因全都算到了大梁使臣的頭上。 于是,身為大梁使臣的莊青柏,就倒霉了。 趙歆一臉嫌惡,“楊鉤,你還是這么令人討厭。” “你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了。”楊鉤語氣囂張:“你今日找我來,除了警告我別對我那所謂的jiejie下手,還有別的事嗎?若是沒有的話,還是盡早送我回去為好,以免使臣發(fā)現(xiàn)我不見,鬧起來,你們大梁可不好交差?!?/br> 趙歆自從回宮,即便太后訓斥她時,也沒這么目中無人。 “我反悔了,咱們還是好好清一清陳年舊賬。”她面無表情的道:“你以前怎么對我的,我現(xiàn)在就還你,從此兩不相欠。” 她說著,徑直拎起一個茶壺,從楊鉤的頭上澆了下來。一如當初,他對她那樣。 楊鉤站著一動不動,任憑茶水順著他的臉頰滴流下來。 “當然,有恩,我也會報的。”趙歆放下已經(jīng)倒空的茶壺,端起一盤糕點,遞到楊鉤面前:“吃?!?/br> 那是一盤板栗糕。楊鉤最討厭的就是板栗糕,他紋絲不動。 門外初一探了腦袋進來,目光炯炯地盯著楊鉤,看似在哄實則是威脅:“小孩子要乖乖聽話才會討人喜歡?!?/br> 有初一這個七尺壯漢在門口盯著,那一盤板栗糕,楊鉤最終還是一臉屈辱的全都吃掉了。 趙歆心中這才氣順了些,她多少還是顧忌著席香,讓初一送他回去了沒有再繼續(xù)折磨他。臨走前,她再一次警告道:“記住我說的話,在汴梁,你的小心思不要太多,尤其是見到你姐時。” 楊鉤黑黝黝的眼珠子動了動,輕輕“呵”了一聲。 初一把楊鉤送回去,回來向趙歆復命時,有些不解道:“公主,您這就放過他了?” 依他對這小公主的了解,她不像是這么心慈手軟的人。 趙歆道:“他只在乎他娘,旁的都不在意。我再磋磨他,并不能使他難受,反而顯得我幼稚?!?/br>